第 225 节
作者: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02-24 21:57      字数:5202
  小陈姐则是一脸担忧和歉意地看着捂着左胸口,喘息未平的木梨子,连声道歉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会被我吓着。我看你这么晚还没回来,觉得奇怪,就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木梨子的心脏还是隐隐作痛,这样令人不适的疼痛让她简直想骂人,可她又不能当即爆发,只好压抑住心头的恼火,只让声音里掺杂了些许不满和责怪:
  “我没事儿。但是……小陈姐你不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好吗?我心脏不大好,受不了这个。”
  因为吓到了木梨子,小陈姐在陪她返回招待所的路上,一直赔着笑脸,木梨子则低着头,沉着脸,装作生气了的样子,但她利用眼角的余光,时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扫一下小陈姐的侧脸。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些端倪。
  而小陈姐的表现,简直可以用滴水不漏来形容,她的表情以后悔为主。还掺杂着一点点焦急,一点点手足无措,这样的表情,配合她此刻应该有的心情,简直是完美无缺。
  而井底下的女人。却要她小心这个从外表看来牲畜无害的年轻人。
  小陈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奇怪地看向木梨子的眼睛,木梨子立刻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观察她的视线,转而盯着脚下的灰土地,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着什么的表情。
  小陈姐没从木梨子脸上看出什么异常,也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招待所。
  晚餐小陈姐特意做得很丰盛,还有一条糖醋鱼。这道菜放在城市里,算得上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菜肴了。但北望村里的食物来源本来就比较匮乏,附近三里之内没有河,村人平常的饮用水和灌溉用水都是挖井打出来的。
  但是,既然没有河,就很难搞到鱼。这条鱼是从哪里来的?
  小陈姐的回答,又让木梨子心底一颤:
  “这是我爸爸从沙石镇里带回来的。”
  今天早上她才说过。她没有父母。
  难道又是记忆混乱了吗?还是……
  但木梨子没有戳穿她。
  木梨子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即使自己戳穿她,说她上午不是那样讲的,她也会理直气壮地认定是木梨子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绝不会承认是她在撒谎。
  戳穿了之后,不仅得不到她真实的回答,反而会使自己都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拆穿谎言的价值和意义?
  想到这儿,木梨子坦然地上了餐桌。席间,小陈姐一直殷勤地为木梨子夹菜,木梨子来者不拒,但她都会把菜留到碗里,直到小陈姐吃下同一道菜的时候,她才会动筷子。
  她害怕食物里有毒。
  小心一点儿,总不会错。
  木梨子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了那个住在自己隔壁的搞美术的学生。
  自从自己入住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这个人的真面目。
  现在不正是机会吗?
  想到这一点后,她立刻对小陈姐说:
  “对了,住在我隔壁的那个女孩子,怎么不下来吃饭?一起吧?”
  小陈姐捧着饭碗,愣了一下,说道:
  “她出去了啊。今天一早就出去了,我从红宅那边回来之后去打扫你们的房间,发现她不在房间里。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倒是出乎了木梨子的预料。
  今天她居然在白天出去了?
  她若有所思地捧着碗,仰头看着自己隔壁的房间。
  房间门紧闭着,里面的人的确像是不在。
  木梨子因为专注地盯着房门,就忽略了小陈姐在一边含笑着的、颇有深意的眼神。
  ……
  木梨子和小陈姐吃完饭,就已经是八点钟了。
  饭后,木梨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今天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脑力消耗严重,又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木梨子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睡眼朦胧地把衣服脱掉,换好睡衣,就爬上了床。
  她一面想着明天还要去趟红色大宅,给女人送点吃的,顺便从她那里套到更多的信息,一面又想着隔壁住着的人,还有那个看守坟墓的疯老头……
  想着想着,木梨子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木梨子被一种窸窸窣窣的响动惊醒了。
  她微微睁开疲惫的眼睛,在朦朦胧胧中突然意识到,那好像是下楼的声音!
  一瘸一拐的、有节奏的脚步声……
  正是她这些天来听习惯了的、隔壁住的人在半夜下楼的声音!
  木梨子从床上跳起来,拉开房间门就向外看,希望能抓到那个人的背影。
  可惜的是,天太黑了,木梨子只能看到一个人影闪到招待所大门处,然后就消失了。
  木梨子愣愣地看着招待所的大门,许久,才想起来掏出手机来看看时间。
  虽然一部手机已经摔坏了,但和安的习惯一样,木梨子习惯在身边准备两部手机,以备不时之需。
  手机上显示,现在是半夜一点半。
  木梨子盯着手机屏幕,轻轻皱起了眉头:
  小陈姐不是说她在白天出去了吗?
  她是回来了招待所,又在半夜里出去了吗?
  还是,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招待所,是小陈姐在帮她撒谎呢?
  木梨子想到这里,连身上的睡衣都来不及换下,穿着拖鞋,就走下了楼。
  她想要看看那个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每天都这么晚出去,究竟要去干些什么?
  第二十六节 最后一个活着的北望村人
  安今天一直呆在房间里,对于楼底下木梨子和小陈姐吃饭时的对话,她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正因为听得清楚,安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小陈姐为什么要帮她掩盖自己本来就在房间里的事实?
  安一直呆在房间里,因此她清楚得很,小陈姐今天并没有来打扫卫生。
  安知道,如果小陈姐不这么说,木梨子肯定会上来找自己下去吃饭,自己假如答应了的话,木梨子不会听不出自己的声音,如果自己不答应,木梨子搞不好会推门而入,那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这么算来的话,安还该谢谢小陈姐的谎言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她掩盖?
  安本来想今天晚上先不出去,免得引起木梨子的怀疑,但是想起和看守坟墓的老人的约定,她决定试一试。等到木梨子差不多睡熟了,再出发就好。
  这些日子,她总是在晚上出去,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和木梨子的调查撞车,一方面是因为,看坟墓的老人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北望村的坟墓边。
  她很早就跟看坟墓的老人有过交流了,老人给安讲过不少北望村的故事,但故事只占两个人交流时间的小半部分,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个人一起坐在月色下,面对着北望村成片的坟墓,相对无言。
  昨天晚上,他送安走的时候,对安说过两句话:
  “你是个可怜的孩子。”
  “明天晚上你来,我说给你听你最想知道的事。”
  仅仅是这两句话,就足够吸引安赴约了。
  她虽然了解木梨子,知道她一旦发现身边存在自己这么一个不和谐因素,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地调查出来,但她也非得去找老人不可。她怕如果自己不如约而至,想要再见到老人,就很困难了。
  她因为一只脚受了伤,还没完全好起来,走起路来难免会发出响声,她已经很小心了,可招待所的楼梯因为年代久远,踩在上面,会咯吱咯吱响个不停。于是安加快了步伐,她不想让已经有些起疑的木梨子发现自己的行踪。
  但是当她刚刚跨过招待所的门槛时。她就听到了楼上的房间门打开的“吱呀”一声。
  听到这个声响,安的心猛地朝下一沉:
  坏了!
  木梨子发现自己出来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千万别让木梨子看到自己是谁。
  安一个闪身。躲到了招待所旁边的一片阴影里,同时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把目标锁定在了前方不远的一个拐角处。
  木梨子的脚步声很快响了起来,安屏住呼吸。默默地数着她的脚步声。
  越来越靠近门了……越来越靠近了……
  在招待所的大门被拉开的瞬间,安把手里的石头猛地朝自己刚才看好了的地方投掷过去。
  她运气不错,投得很准,石头落地后,发出蛮响亮的“啪”的一声,还“啪哒哒哒”地滚出了一段距离。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赶路时,不小心踢到了路上的石头一样。
  木梨子如她所愿,被这个异常响动吸引了注意力。朝那个拐弯处望去,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眼见着木梨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安才松了一口气,从阴影处走出。
  此地不宜久留。
  安一边朝村后面的墓地赶去,一面开始嘲笑自己:
  干嘛要丢石头吸引走木梨子的注意力呢?即使她真的发现了自己。因为毕竟是木梨子瞒着安来调查安的身世的,感到羞愧的也会是她而并非是自己啊。
  原来。自己也不想让木梨子发觉自己的存在呢。
  对待自己的过去,安也存有一份私心,她想知道得更多些,让别人知道得少一些。
  毕竟,那是她自己丢掉的记忆,不是吗?
  安远远地看见,在北望村的坟场边,那个老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
  在安被老人引到红色大宅的第二天晚上,她再次来到了坟场,并在这里再次见到了正坐在坟场边抽着烟的老人。
  老人看到安时,反应也全然没有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激烈了。安在他身边坐下时,他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闷闷地低着头抽烟,劣质的烟味让安感觉很不舒服,但她直觉,老人一定知道什么,所以她很耐心地等在老人身边,等他把这支烟抽完。
  老人抽完了一支,又续上了一支,直到他那本来就瘪的土烟盒完全地空了下来,他一把把烟盒捏瘪时,安才找到机会说话:
  “昨天晚上,您……”
  老人摆了摆手,好像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一样,也好像是叫安不要再提。
  安乖乖地闭上了嘴,两人之间又是一番长久的沉默。
  大概一个小时后,安感到有些冷,缩了缩身体,这毕竟是在夜晚,半夜地上的寒气还是很重的。
  老人像是察觉了安的动作,他默不作声地把自己身上披着的一件破烂的衣服披到了安的肩膀上。
  安先是一愣,然后礼貌地笑笑,温声说:
  “谢谢您。”
  尽管这衣服破烂,还带着一股浓重刺鼻的体味,但上面还带着老人的体温,的确是很暖和,所以安的笑容,明显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客气的成分在里面。
  看到安的笑容,老人倒是愣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没有讲话,把视线转开,抖了抖自己只穿着汗衫的上身,在地上横躺下来。
  又过了十分钟,老人讲出了他今晚讲的第一句话:
  “北望村的月亮圆啊。”
  安仰头看天,想起来今天是十六,就回答说:
  “今天十六,月亮圆。”
  老人像是感叹似的,说了一句:
  “哪里的月亮都是圆的啊。”
  安不解其意,只好附和说:
  “是的。”
  但在安说完这句话之后。老人就把看月亮的眼睛,转而看向安的脸,他的生意听不出什么感情: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北望村来?”
  安的心一动。
  还要回到北望村来?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声问:
  “大爷,您以前见过我吗?”
  老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头又扭了过去。
  安又等了一会儿,老人还是没有回答。她有些急躁地追问:
  “您是不是真的在北望村见过我?”
  依旧没有回答,老人的瞳仁里,只映着一轮月亮,格外圆。格外亮。
  安无法,只好换了个问题:
  “您在北望村生活了多少年了?”
  安本不期望能从老人那里得到答案,老人却给出了回答:
  “我从出生开始就在这儿了。”
  安看老人现在似乎有心情回答自己了。马上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北望村是什么样的村子呢?”
  老人的回答简短,但是令人心惊:
  “活死人村。”
  “为什么?”
  老人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安看得出来,他的角膜在微微地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月光刺眼。还是因为他想起了什么让他感到恐惧的事情:
  “因为这里住着的,都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