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节
作者: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02-24 21:55      字数:5016
  安点了点头,打算继续边吃边听,握西餐刀的左手却被木梨子抓住了,她抬起头,正对上木梨子似笑非笑的眉眼:
  “夏绵的档案,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回去?”
  第十一节盗窃者的真相
  第一次调查档案室的时候,木梨子就从那块烟疤中看出了不对。
  烟疤确实是新近烫上去的没错,但是那个位置太低了,如果是按照正常人按熄烟头的方式顺手按上去的话,那个位置,只可能是身高在165~的人才有可能。如果盗窃者是男人的话,这种身高偏矮了些。
  但是这个并不重要。档案室的空调长期开着,在屋内抽烟,本来就是个不明智的举动,因为据张老师所说,他来的时候,门窗都是密闭的。如果犯人在密闭的空调房里抽烟,一旦留下烟味就麻烦了。
  木梨子还旁敲侧击地问过夏绵,档案室是不是会经常打扫,夏绵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她再问,卓格格在帮张老师收拾档案的时候,有没有提过在地上发现了烟灰一类的脏东西,夏绵摇头,说卓格格把现场所有状况都描述给他听了,尤其是他档案所在的那排架子,不可能有烟灰这么明显的线索,却被她略过不讲的。
  这点,在木梨子调查现场的时候就发觉古怪了,如果那个偷档案的人胆敢在偷窃的地方抽烟并按熄烟头,证明这人肯定是胆子很大,心思不怎么细密。而这么胆大的人,却没在附近的地上留下一点烟灰,连按熄烟头的下方地面都没有一丝,这可能吗?除非是犯人细细地打扫过现场。
  这就产生了一个矛盾,这个犯人究竟是胆大鲁莽呢,还是精细谨慎?
  听到木梨子的话,简遇安也不急于做出解释,任木梨子抓住自己的左手,腾出右手伸手去拿红酒杯,呷了一口红酒。皱皱眉头,似乎是有意要岔开话题:
  “所有的酒里我最不喜欢红酒,味道很奇怪。但是饮少量的红酒对身体很好。”
  木梨子不接她的茬,还是自顾自地讲下去:
  “这个矛盾,我起初一直想不通,但是今天,我跟一个侦探发短信的时候,突然就有思路了。”
  木梨子抬起头来,看安一副想笑出来的表情,嘴角也弯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这个案子。最重要的是动机。犯人为什么单单偷夏绵的档案却不偷别人的?明白了着一层,一切就好推理了。你大概是发现了我雇人跟踪你的事情,你是想找个由头把我支开。然后和他做了某些交易,是吗?”
  安举着酒杯,朝木梨子倾斜了一下,木梨子放开握着安左手的手,也举起杯和她碰了一下。
  木梨子喝下一口如鲜血般浓郁的红酒。继续说下去:
  “当然,这么推理,需要证据。我在警察介入调查,居然没有马上发现凶手的时候,就产生怀疑了,要进入行政楼的话。必须要通过门口的监控,如果有异常人员出入的话,必然会留下影像。而警察没有调查到,就意味着,动手的是可以自由出入行政楼,却不会招人怀疑的人。”
  “可以自由出入行政楼、又有条件进入档案室的人,身高在165~的人。还能有谁?”
  木梨子笑意吟吟地把杯子再度举起来,安推推自己的酒杯。示意自己的杯子里已经没酒了。木梨子会意,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倒到安的杯子里一半,边倒边说出了最后的答案:
  “是卓格格,对吧?”
  “她是最不会惹人怀疑的、可以自由进入档案室的人,因为她是夏绵的女朋友,完全没有偷他档案的动机,然而,联想到她和你的关系……我就想,是你授意的也说不定,那你为什么会让卓格格干这种事情呢?我只能联想到我请侦探调查你的事情。想到这儿,就豁然开朗了。”
  “本来我就奇怪,你怎么过了这么久都没发现有人跟踪的事情,但假设你已经发现了呢?按照你赌徒的性格,你非但不会公开对我挑明,反而会利用这件事。我猜想,你也需要那个侦探马峰帮你做些什么不适合你本人去做的事吧?”
  “不过,这么一来,他既要帮我调查,又和你产生了联系,可能一时忙不过来,假如是你的话,你肯定会想办法把我支开,但苦于没有借口。所以,你需要制造一个借口。这就是夏绵档案失窃的真相了。”
  “在队里,我最清闲,与其说我是被指定的,不如说这个卧底工作是你特地为我制定的。卓格格本来就爱闹爱冒险,帮你做这件事,她恐怕不仅没有罪恶感,还会觉得刺激。从最终的结果来看,你支开我的目的,已经完美地达成了。”
  木梨子一口气说到这里,胸中郁结的疑问也随之消散殆尽,她惬意地倚在沙发椅的靠背上,问:
  “怎么样?”
  偌大的包房里,只有安和木梨子两个人,空调向外送着凉爽的风,轻音乐漂浮在空气中,让人全身的紧张肌肉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安没说别的,把酒杯举起来,给了木梨子一个妩媚的笑颜:
  “我这么做,你生气吗?”
  木梨子同样举起杯,再次和安碰了一次,她的回答和口气都很微妙:
  “我找人跟踪你,你生气吗?”
  安耸耸肩膀,喝下一口,做了个简单的总结:
  “好,抵消了。”
  木梨子以玩笑口吻道:
  “喂,你开什么玩笑,说抵消就抵消?我就奇怪了,你怎么会设计个这么漏洞百出的圈套?让格格去拿档案,还留下烟疤和烟灰这处纰漏,要是你的话明明可以设计更完美的机关吧?你是不是就等着我揭破你?”
  安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牛排送进口里,咽下去。她似乎并不打算正面回答木梨子的问题,而是改换了个话题:
  “梨子?你不觉得你变了吗?”
  木梨子还沉浸在刚才揭破安的布局的成就感中,没回过神来,就重复了一遍:
  “什么?”
  安耐心地说:
  “梨子,你想想,刚才你说的话,如果搁在两年半前。搁在咱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会说出来吗?”
  木梨子握刀叉的手一抖,眼神也定格在面前的盘子上。
  是啊,自己确实变了很多……
  安说得没错,刚才那些玩笑般的话语,放在以前的自己身上,是绝不可能说出来的,因为不够得体,可能会招致别人的反感。
  这是怎么了?
  下午,和修对话的时候。她也有隐隐的感觉,自己变了……
  对了,不止是自己。下午给自己上搏击课的修,和以前那个冷得浑身是刺、一副“人类勿近”表情的少年完全是判若两人。
  江瓷的毒舌功力见长,花样翻新了许多,但却没以前那么让人感觉不舒服了,她尖锐的棱角被磨平了许多。
  夏绵也是。以前他除非碰上什么难题才会推眼镜,但和他们在一起久了,他推眼镜的频率直线增加,因为大家总拿他开玩笑,感觉他不再那么无条件无原则地温和了,在某些问题上也愿意提出自己的看法。而不是一味顺从他人。
  还有龙炽,他在耍宝的时候,能感到他的责任心也慢慢形成。不再像以前那么吊儿郎当完全不靠谱了最明显,因为她年龄小,会在潜意识中模仿自己朋友的举止,渐渐地,安的习惯动作。江瓷的毒舌,甚至修的暴力。木梨子的多疑,她都沾染了一些。
  大家,都在慢慢变化,只有安还是她最初的样子,淡定从容,和她在一起,始终会感到安心,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是这群朋友中当之无愧的核心人物和精神领袖。
  木梨子收回神来,她知道,是安刻意露出破绽,让自己知道,她已经发现了自己让侦探调查她的事情。她用这种偷档案的方式,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教训,只是苦了夏绵,又一次成为了两个人博弈的牺牲品。
  木梨子正在为夏绵惋惜,安就看出了她的心思,补了一句:
  “在档案丢失之后两天,我就让格格告诉绵绵实情了。我们已经想好借口了,就当是档案室被贼翻乱了,没找到钱财,贼走掉了,不小心把他的档案踢到了角落里复印机的下面。我们打算在你知道真相三天后意外发现‘丢失’的档案。现在,不出意外的话,那份档案已经被放在复印机下面了。”
  随着安的话,木梨子对夏绵的同情心,顷刻间荡然无存。
  木梨子还记得,夏绵在她到校第二天和她发短信,问她怎么样,她说了说自己调查档案室的具体状况,夏绵憋了半天,回了一句“别着急,慢慢来,我不急。”当时木梨子还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现在看来,这就是个标准的伪君子啊!放在以前,这个纯良的孩子怎么会干这种事儿啊!
  木梨子在心里咆哮了一番,表面却还是古井无波,看着安欠扁的笑脸,她抑制住自己额角上青筋的跳动,说:
  “我谢谢你们!”
  安把酒杯里的酒喝净,把空了的杯盘收拾在一起,笑着说:
  “别客气。我请客。”
  安这不轻不重的六个字让木梨子一点脾气都没了,她还不罢休,继续说:
  “对了,你不是从你导师那里借来一本书吗?我叔那里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哦。不过那本书现在在江瓷那里,等她看完了你就可以借了,想借多长时间都行。”
  安那种极富诱惑力的言语,和她脸上狡黠的笑容相映成趣,木梨子就算心里不爽也说不出来,只能发狠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铁板被切得嘎吱嘎吱不停作响。
  由于全面败给了安,她一直郁郁寡欢,直到出了餐厅门,才想起来要问一件事:
  “安,你让马峰帮你调查什么?”
  安神秘地笑了笑,答:
  “保密。”
  木梨子也不期待安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她无奈地揉揉耳朵,和安告别,打了辆车,准备回家去住两天。
  宿舍今晚是铁定不能住了,她回家睡一个晚上,明天好好看马峰寄来的资料,还要跟江瀚静主任打个招呼,再拟一篇交换生的感想论文,等到后天一早就来五大办理手续,中止交换生交流活动。
  但是,计划似乎是专门设计来让人打破用的,它就像墨菲定理一样,永远充满了变数。
  第十二节L形尸体
  九月十二日,星期六,早晨七点半。
  从江瀚静的主任办公室里出来,木梨子觉得神清气爽,她自由惯了,果然不大适合受学校的束缚。
  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回寝室收拾一下行李,就可以告别五大了。
  谁知道,苏娇妮在自己离开的这两天内,又对自己的东西做了什么小动作?
  为了报复夏绵那个明明知道事情真相还故作无辜的男人,顺便让卓格格也吃点亏,木梨子一大早就把这两个人拽了起来,让他们俩帮自己去搬行李,这两个人恐怕也从安那里知道了木梨子已经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因为自己理亏,只能乖乖接受差遣。
  宿舍老师还在睡觉,没人拦着,不住校的卓格格和男生夏绵很顺利地混了进去。由于楼里经常会有不穿衣服的女生跑来跑去,夏绵留在了楼下。木梨子和卓格格则踏上那蛇一样冷的潮湿楼梯,朝宿舍所在的方向走去。
  卓格格时不时偷看木梨子一眼,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而木梨子却没心思去和她开玩笑。她在琢磨昨天晚上她做的那个梦。
  按理说,梦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起来,然而对于那个梦境,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人脊背生凉。
  在梦里,木梨子正在看着一棵樱花树,上面开满锦簇的粉白色樱花,一阵风刮来,稚嫩的花瓣如落雨般纷纷扬起。
  但天地突然一暗,等再明亮起来时,一树的樱花全部消失不见,褐色的、丑陋的枝桠上,慢慢滋出了一颗颗嫩嫩的,粉红色的肉团,乍一看像是花苞一类的东西。但那东西越长越大,由肉团变成了肉球,由肉球变成了肉脸,五官慢慢地、如植物生长一般从肉脸上浮现出来。
  那是……婴儿的头颅……
  梦到这里,木梨子就惊醒了,那时候才半夜三点,她再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看书一直看到了天亮。
  她从那时起,心中就存了些疑窦,总感觉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樱花凋谢……婴儿树……人脸。五官……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每靠近宿舍一步,她的心脏就会紧一下。仿佛那里面里栖息着什么古怪的东西,一打开门,里面的东西就会倾巢而出,就如同梦中出现的,樱花树上长出的婴儿脸。
  从那个梦中的树梢上所滋长出来的、恐惧与不祥的预言。如绳子一样缠紧了木梨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