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冷夏      更新:2021-02-24 21:38      字数:4833
  她意味深长的睨了一眼宋楚,再侧眸埋怨孙子,“别人不爱惜你,自己还不知道疼惜自己。”
  “奶奶,我没事,烫得不严重,医生说休息两天就好了。”江少卿怕奶奶出言让宋楚难堪,忙出声安慰。
  “不严重包起来做什么?肯定起大水泡了是不是?”老太太瞪孙子一眼,厉声训道,“你别忘了你奶奶我以前可是护士,这烫伤最好就是让伤口通风散气,除非起了大水泡,挑破后怕感染才会用纱布包起来。”
  江少卿佯装无奈的耸耸肩,笑着恭维,“奶奶你最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呀!”老太太嗔怒的点了点他的胸膛,长长叹口气,“你先上楼休息,我去厨房让陈姨给你烧点绿豆汤,下下火。”
  “谢谢奶奶。”见奶奶进了厨房,江少卿一旋身也朝楼上走,留下宋楚杵在原地,留也不对,走也不是。思想斗争到最后,还是倒了杯水走进江少卿的房间,并自我说服她这是不想欠他的人情。
  进门时发现他已经和衣倒在床上,宋楚走过去,干巴巴的说,“把药吃了再睡。”
  江少卿微微抬起头,接过药片和水,一仰头吞下去。吃过药,他身子一歪,又陷进床垫里。因为隔得近,宋楚一眼就留意到他皱得死紧的眉头,还有额头上浮着的那层豆大汗珠。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痛苦的神色,她本来该快慰才是,可是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她心里竟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有微微的揪疼。
  压住心底异样的情绪,她瞥开目光,僵硬的问,“是不是很疼?要不吃颗止疼药吧。”
  “不用,我熬得住。”江少卿此刻还不忘嘴硬。
  宋楚实在看不下去他难受的样子,竟鬼迷心窍地进卫生间拧来湿毛巾替他擦汗。毛巾触上他的肌肤时,江少卿的身子明显一僵,他缓缓睁开眼,黑沉的眸子里先是些微的惊讶,而后变为炙热的火焰。
  宋楚被他盯得发毛,心慌无措地从床沿边站起,可惜还没等她站稳,手腕就被他一把抓住,“楚楚,留下来。”
  宋楚看着他疲倦又期盼的神色,迟疑间已被他用力拽回怀里,他紧紧抱着她,埋在她颈间小声说,“别走,留下来陪我!”
  还没来得及回答,湿热的吻已经落在她光洁的脖子上,那触觉让宋楚瞬间清醒。本能反应就是手肘往后一顶,撞开他的胸膛,在他措手不及时成功脱离他的拥抱。
  “江少卿,我说过不要碰我!”狠绝地抹了抹他吻过的地方,宋楚将毛巾摔在地上,愤然离开。
  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身影,江少卿眸色渐渐冷却下来,回忆她嫌恶擦拭的动作,手臂不由狠狠砸向床垫,剧烈的痛楚立即从伤口处传来,可怎么都抵不过心底的疼,噬人心扉。
  老太太听到关门声便猜到是宋楚走了,她叹口气,端着绿豆汤上来看孙子,谁知一进门就看到江少卿正死死握紧双拳,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你这手不想要了,是不是?”老太太疾步上前,拍拍孙子的右手臂,示意他放开拳头,再看那已经染血的纱布,她急得大声叫陈嫂,“快给刘医生打电话,就说少卿烫伤手,出血了!”
  刘医生来得很快,后面还跟着在大院医院实习的宋博彦。老太太这会儿正不高兴宋楚又害得孙子弄伤手,见到宋博彦,脸色也不好看,后者叫她奶奶时,她也只是抬抬眼,算是听到了。
  刘医生是是院子里的大夫,从小看着江少卿这群孩子长大,所以说话也带着几分长辈的严厉,“医生没交待你不能用力吗?烫伤了还折腾,这只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江少卿用左手压着头,闷闷地说,“留着也没什么用。”
  “什么?你说什么?”刘医生气得大叫,“既然没用,还治什么治?让它烂掉算了。”
  一旁的宋博彦见刘医生发火,忙出来打圆场,“师傅,二哥跟您开玩笑呢?您这个大国手在这里,哪能让他的手烂掉?”
  刘医生白了宋博彦一眼,打开药箱给江少卿处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后,沉着脸说,“这次再伤就别找我。”
  江少卿没说话,宋博彦却连连保证,“不会,不会再伤了。”
  刘医生再次递给他一记白眼,问道,“你是要留下来,还是跟我回去?”
  “师傅您先走吧,我晚点自己回去。”宋博彦帮他收好药箱,恭敬的递到他手里。
  刘医生扫了眼床上闭着眼睛的江少卿,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不要碰水,不要用力,另外如果发烧要记得通知我。”
  直到宋博彦送刘医生出门,江少卿才开口,“刘叔,麻烦你了。”
  宋博彦送师傅下楼后又折返,他先关上门,再小心翼翼的试探,“二哥,你怎么伤了?是不是我姐?”刚才江奶奶看自己的态度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宋楚惹了祸。
  “跟她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江少卿淡淡的说。
  “那你是不是又跟我姐吵架了?”宋博彦继续问。哎,其实不需要答案,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二哥失魂落魄到这般模样,那就是他的堂姐——宋楚。
  江少卿没有回答,沉吟良久才苦涩的反问,“老四,在你们心目中,我跟楚楚是不是就是个错误?”低哑的嗓音折射出一份全然的痛。
  “二哥,其实我们怎么看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宋博彦顿了顿,鼓足勇气说,“你真的觉得这样坚持下去有结果吗?你们这
  14。关于他的
  江少卿始终闭目不语。宋博彦看他抿着唇,无力的叹口气,“我姐脾气是出了名的倔,当初二叔再婚,她才5岁就能干出爬窗户,离家出走的事儿。后来因为那件事,二叔失手打了她一巴掌,她就七八年不回家,到现在还不肯叫二叔一声爸爸。”
  江少卿睁开眼,凌厉的看着宋博彦,“那件事跟楚楚无关。”
  啧啧,伤他再深也还要维护她,真是没得救了。宋博彦忍不住翻白眼,“二哥,我的意思是,我姐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他稍停,缓缓试探,“要不,你们还是分了吧,对大家都好。”
  江少卿闭着眼,沉静的脸庞被灯光覆上一层黯淡的光,过了好久他才低声回一句,“分不开!”
  短短三个字却像一记拳头,捶在宋博彦的胸口,闷闷的、压得难受。他长长的吐口气,说出困惑已久的疑问,“那为什么要跟她定三年之约?”
  江少卿淡雅的脸庞上划过深沉复杂的神色,他再度睁开眼,直直盯着着雪白的天花板,仿佛过了一古,才徐徐说出,“我以为三年的时间长得足够让她原谅我。”
  “我看够呛,感觉她对你还是……”宋博彦适时噤声,实在不忍心打击这个身心受伤的男人。
  “我知道她还恨我。”江少卿替他补上原话,苦涩低哑的嗓音折射出的是一份全然的痛。
  宋博彦也被这种苦楚感染,轻声低喃,“既然知道,又何苦……”
  “老四,我不会放开她。”江少卿打断宋博彦的劝解,“她很倔,可我等了她17年,不在乎继续等下去,三年不够那就六年,六年不够就一辈子……我不信她永远铁石心肠。”
  “那如果是呢?”宋博彦大着胆子泼他冷水,“万一她一辈子想不通,都不原谅你呢?”
  江少卿嘴角微微扬起,语音淡雅的蕴着几分痴迷,“那我就陪她一起下地狱。”
  宋博彦一怔,无奈的摇摇头,大家都说宋楚执着,可谁又看到,在这段纠结的感情里,偏执的何止她一人?
  从江家出来,宋博彦步行回医院,一路上脑子里始终盘旋着江少卿说的那句话,“老四,我知道你们觉得我疯了,可我十二岁时就认定她是我的妻子,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不会再爱其他人了。”
  这是江少卿第一次在他面前吐露对宋楚的感情,当年他们的婚事曾引起全院轰动,众人都知江少卿为了让楚老爷子点头,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冻成了肺炎,皆以为是楚老爷子舍不得外孙女有意刁难,只有宋江楚三家的人才知道个中原委。
  其实,当年知道江少卿把宋楚强了,他一点都不震惊,因为在他看来,二哥要真是把楚楚拱手让给那个男孩子才真是脑子有病。
  宋楚比他大半岁,按理他这里宋家老幺是最得宠的,但事实上由于二婶早故,家人几乎把最大的宠爱给了她,而他和堂哥一样,担任起守护小公主的重任。只是,小时候的宋楚一点不让人省心,爬树、下河,越是不让她做的事儿,她越热衷,连累他们挨了不少揍。因此,他们并不愿意带她出门玩,只有江少卿对她极有耐心,她步子小,他就放慢脚步;她走不动,他就蹲身让她爬到背上;她想爬树,他就让她踩在肩膀上去看鸟蛋;她不会游泳却非要下水,他就自制了一个小游泳圈,并小心守在她一尺范围内……
  他还记得宋楚被楚家接走的第二天,江少卿拿着棒棒糖来家里找她,明知她被带去西山却坚持要坐在门口等她回来,直到太阳下山,才被江伯父硬给抱走。曾经,他以为儿时的感情会随着时间冲淡,可当那个暑假,宋楚又像小跟班一般黏着江少卿时,他才明白有些情谊如美酒,越酿越醇香。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宋楚怎么会喜欢上别人?那年,江少卿忽然从英国回来,见过宋楚后就喝得酩酊大醉。他们几个发小轮番问他怎么了,怎奈他嘴巴跟蚌壳一般,死都套不出一个字,后来还是钟帅在他的梦呓里听到了楚楚的名字。
  要怎样深沉的爱才能选择17年的默默守候?自己守了17年的女人,忽然要嫁给别人,换了是他,肯定做得比江少卿还要激烈。
  17年,人生有多少个17年?宋博彦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发出悠长的叹息,这两人都是执拗的性子,一样隐忍的性格,一人拼命逃,一人傻傻等,这么耗下去,就算耗到头发白了也不会有进展。或许,得给他们点助燃剂……虽不知结果是点燃希望,还是焚身灭亡。但无论如何,好歹燃了一把,是死是活都是个解脱。
  回到医院,宋博彦就给宋楚打电话,装模作样的说,“姐,二哥烫伤了。”
  “我知道。”宋楚淡淡的回答。
  “哦,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刚才江奶奶叫刘叔去给他包扎,我看他伤得挺严重的,烫伤的地方好像裂开了,全是血……”
  “怎么会出血?”宋楚打断他的叙述,“还有,不是早就包扎好了吗?”
  她话语中流露出的关心让宋博彦眼睛一亮,顿觉看到希望的曙光,继而夸张的说,“刘叔说是用力过度,好像还挺严重的,可能会感染,要是感染他这手可就废了。”
  听话筒里没声音,宋博彦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试探,“姐,你有空去看看二哥呗,好歹你们……”
  “我没空。”宋楚生硬打断他的话,连再见都没说就切断通话。
  宋博彦握着手机,呆了几秒,挫败感油然而生。哎,话说他真的很佩服二哥,竟然能在堂姐这种态度下熬了三年。
  **
  宋楚将电话扔在床头柜上,拉高被子,像困惑的小兽蜷卧在床上,怎奈辗转反侧都不能寐,最后只得翻身仰躺看着屋顶晦暗的光线。她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到宋博彦来电话的目的,原本她该恨江少卿奸诈,利用外人来哄自己回去,可想到他受伤的手,心房竟酸胀难耐,她用力甩甩头,摒弃掉那些夺人心神的画面,似乎怕一想起就会万劫不复一般。
  失眠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一看闹钟竟8点一刻。她暗叫一声“迟到了”,翻身爬起来,冲到卫生间洗漱一番,再随便往脸上拍了点爽肤水就抓起个外套急匆匆地出卧室。
  站在玄关处换好鞋,刚想关门,一抬眼就看到鞋柜上昨晚打包回来的芝麻糊。
  她握着钥匙,愣在原地……她曾经有多任性,高考前夜跟他通电话嚷着要吃九门小吃的芝麻糊,他笑着应好,并许诺明天她考完就能吃到。北京到广州几千公里的距离,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哄哄自己,可当第二天,当考完语文走出考场,看到校门口那个单手插兜,老神在在的男人时,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坐在学校门口的餐厅里,笑得眉眼弯弯,舀一勺陈皮芝麻糊在嘴里,绵绵腻腻的香味在舌间磨化,明明没加糖,却浓得如化不开的蜜。
  这些年,他总是这样惯纵着她,那样深厚的情谊,怎么可能忘得一干二净?
  宋楚忽然想到陈媚那天的话,“小楚,爱与恨只在一念之间,他爱了你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难道你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