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绝对零度      更新:2021-02-17 06:00      字数:4747
  “小人意欲花钱,以保释他……”
  关帷看着沈万三,原来是这个,这个商人,做生意时这么精明,可在这些方面,怎么这么愚蠢?他见沈万三还要说下去,于是打断他:“花钱,保释他,嘿,叫我们主公放虎归山,你这不是与虎谋皮么?”
  沈万三拱手拜揖:“如果事成,沈某对关大人今后当会以重金相谢。”
  巨商沈万山 /吴恩培
  九十四
  重金相谢?关帷看着沈万三,昔日的情景,点点滴滴不禁浮上心头。想自己在陆德源家时本和陆丽娘从小一起长大,都是你这个沈万三插了进来,以致我仓皇到了应天,谋一个幕僚小吏以立身。想到这里,充满了情仇的关帷不由得冷笑了两声:“我说沈万三,古语云,贫贱立品,富贵立身。贫贱时你无品而夺人之所好;富贵时,你昏了头要来介入天下之纷争。你以为你有几个臭子儿,就什么事都能办成?”
  沈万三见关帷提及夺人之好,心中有几分愤怒,但今日是来求他,故也不便发作,只是隐忍地说着:“小人不敢,只是小人乃一布衣,自知无力以救张士德兄,故而来求关大人相助。”
  “平章大人朱元璋最恨贿赂和受贿者,就凭你今日贿赂以求释张士德,我将你告发,平章大人大约不会放过你!”其实关帷已是准备将沈万三告发了。只是他不想沈万三被执时还糊里糊涂地不知道为了什么;再者,他多少还有些投鼠忌器。他不想让陆丽娘也受牵连。
  可沈万三听关帷一说,心里却一惊。他深知此人心机阴鸷,此刻又在朱元璋手下谋差,还是小心些为妙,故而连忙抽身:“小的只是友情为重,并无甚企图。再说你我,毕竟有过数面之交。关大人如是无意救助,那在下告辞!”
  “且慢!”关帷厉声说着,“你我数面之交,交情如何,本是大家各自心中有数。今日不是我有意或无意救助张士德,而是我看在当初与陆丽娘的情分上,还不想马上就去告发你。”说着,他看了看沈万三,“丽娘现在虽和你是夫妻,可我俩毕竟自小一起在陆家长大,可谓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沈万三脸上现出愠怒之色,关帷见了心中却一阵快慰:“嗬嗬!怎么,沈老爷听了不高兴了?”
  “没,没有!”
  关帷看了沈万三送上的礼品一眼;“这些礼品,我且收下。关于求释张士德之事,你让丽娘来我处……”
  沈万三心中充满狐疑:“你,你要小娘子来做甚?”
  关帷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她来么,我一来和她叙叙旧;二来,这求释张士德之事,我想和她商量商量,也听听她的意见。据说,这张士德也是她在扬州的救命大恩人么!”
  沈万三心中窝囊极了,他站了起来:“在下这就告辞!”
  当沈万三回到沈字分号店内,把去关帷家的经过讲给陆丽娘听时,陆丽娘也是既惊讶,又疑惑。
  “他说要你去他那儿商量,他要你去干吗?”沈万三不禁对关帷疑惑,而且对陆丽娘也疑惑起来。
  陆丽娘当然无须解释,她和关帷并无什么瓜葛。可对去关帷处之事,沈万三竭力反对,陆丽娘却不以为然了:“这个关帷,原本是我们家的管家,不管怎么,我过去都是他的主子。我想他还不至于背主、卖主以求荣。再说,不稳住他,万一他真的告发起来,只怕你我都走不出这应天城。”
  沈万三听了,不信任地一笑:“我看他并非是要卖主求荣,倒似乎是对你这个两小无猜的小姐旧情未忘,怕是另有企图呢!”
  “我和他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旧情!他能怎么另有企图?”陆丽娘口气中有些不悦。
  面临着这内外交迫的情势,沈万三想抽身以自保了:“我看不必去了吧!这救助张士德之事,也许是我们这些商人无力所办之事!再说,何必去苦苦求那个关帷?”
  “你,你怎么啦?”陆丽娘像受到侮辱似的圆睁着杏眼:“张士德当初对你的帮助,你难道忘了不成?哼,官人心中,担忧的只怕是我会跟他跑掉吧!”
  沈万三看着陆丽娘,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好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陆丽娘带了两个使女来到了关帷家门口,事先得到讯息的关帷迎了上来。他拿出几文钱让轿夫和使女到对面茶馆里吃两杯茶去,接着和陆丽娘走进屋来。
  关帷让陆丽娘坐下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陆丽娘,突然一下子跪倒,匍伏在地上。
  陆丽娘大感意外,慌忙扶起关帷,只是她说话时,话也说得不利索了:“关,关大人,你,你这是干啥?”
  “请夫人救我!”关帷近乎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陆丽娘慌了神:“我,我怎么救你?”
  关帷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夫人,我和你在汾湖,自小一起长大,那时我就发誓非你不娶。你父亲陆德源老爷也曾说要将你许配于我,后来都是沈万三横在了我俩中间!”
  “不,不!这不能怪他,要不是他在扬州救我,我现在不知什么样子了!”
  “救你?哼!”关帷自己站了起来,“你现在为他变卖了全部祖产,他还是没把你当做什么!这家伙在扬州时,就是为了这个夺你家家财的目的!”
  陆丽娘低头不语,关帷的煽情确也使她想起那个怀孕了的晴儿,这就是他对她给他的情 感、财产的报答吗?她有一丝丝想把这一切说给关帷听的冲动,可她很快忍住了。沈万三毕竟是她的夫君、她儿子的父亲。
  另一旁,关帷还在诚恳地表白:“我关帷并非是为了你陆家的财!时至今日,陆家的财产已全部化入沈万三的巨富之中,我,我仍然想要得到你!这些年来,我,我对你是热恋如初,至今虽说已是三十有三,但除你以外,已无意于再娶他人为妻。”
  女人听到别人说爱自己、说除自己外不再想娶他人时总是感动的。听了关帷的话,陆丽娘内心被触动了,那在心里曾经有过的如果关帷娶了我,可能会比沈万三更疼我的想法一下子占据了她的心田。然而她很快想到,自己已是沈万三的妻子,那古老的从一而终的道德信条又牢牢地抓住了她。她爱怜地看了关帷一眼,神情感动地说:“关帷,你这是何苦?丽娘已为人妻人母,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跟你了!”
  “不!不!”关帷歇斯底里起来,“当初在苏州,我想借助于陈老板击垮他,目的也是想得到你!只可惜那个陈老板,不足以谋事!”说着他两眼定定地看着陆丽娘:“在情场、商场,我都败给了他,你就一点点也不可怜可怜我?”
  巨商沈万山 /吴恩培
  九十五
  陆丽娘心肠软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唉,你这么和他斗来斗去的,为个什么呀?”
  “为的是你!”关帷看着陆丽娘,“我这辈子得不到你,誓不罢休。只是冤有头债有主,这头、这主就是沈万三!”
  夹在两个男人中的陆丽娘,一下子置身于两人之外,似乎充当起一个调停人的角色了:“我说你们还是冰释这恩恩怨怨吧!你这么和他用足心机是为了我,也太不值得!”
  “不!值得!只可惜在情场商场,我都败给了他,可今天在这官场中,我想我不会再输给他了!我现在只是主公朱元璋手下的一个幕僚,人微言轻。但我,马上就可以去告发他。哼,他勾结张士诚,并且还想来贿赂我。”说着,他指着沈万三带来的一堆礼物:“这,就是告发的凭证!”
  陆丽娘从亢奋的关帷身上蓦然感到一阵冷气,倒是清醒了许多。她立刻明白,是她助长了关帷的情仇,以致给沈万三,同时也给他们那个家带来了巨大的危险。很快,她明白她该怎么做了:“那,在我来这以前,你为什么不去告发呢?”
  “我这是投鼠忌器,怕你也受到株连,更怕没得到你的首肯,你会更恨我!”
  “你的意思是想我同意你去告发我的夫君了?不!这样我倒会恨你!沈万三毕竟是我儿子旺儿的父亲!”
  “旺儿,你和他生的孩儿叫旺儿?”关帷痛苦得浑身颤抖起来。
  陆丽娘看着他奇怪的样子,点了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和他生孩儿呀?”关帷变态而又失声地大喊起来。
  这个男人怎么这样子啊?陆丽娘对关帷的变态似乎有点鄙视起来。但她立刻想到救自己的丈夫、儿子的爹还得求着他。她望着他,一眼的哀求:“我求求你,别去告发他!”
  关帷眼里露出凶光:“不!”
  “你和他斗的目的不是为了我吗?你难道就是这样为了我?你这样胁迫我,你想我会答应吗?再退一步,就是答应了你,你不觉得我是违心的吗?”
  “这我不管,我只知道亲耳听你说,你陆丽娘答应我了。”说着他看着陆丽娘:“即使是违心的答应,也总比不答应我要好!”说着,关帷的脸阴沉了下来:“你答应了我,我们可以带着旺儿一同出走,隐姓埋名。但那个沈万三,他必须死!”
  陆丽娘极冷静地说:“那,你要怎么样?”
  “我要和你商量。首先,我将到朱元璋前告发沈万三,将其置之于死地;其次,他死了以后,我和你带着这些财产远走高飞,做个历史上的西施与陶朱公。”说着他一声冷笑:“沈万三兴许是做生意做昏了头,过问起张士德的事来。老实说,朱元璋要么让张士德投降,要么就让他死。这么个要案的案犯,我关帷一个幕僚,根本没这个力量救他。哼,不要说我,就是主公身边的李善长他们,也救不了他。”
  “那你为什么要对沈万三说,让我来商量救张士德的事呢?”
  关帷阴冷地一笑:“不这样的话,你我怎么会在这里相见,又怎么会商量起这些事来呢?”
  陆丽娘立刻感到关帷的用心险恶,但她仍不露声色:“我已是人妻人母,你竟真的要?”
  “要,要,不管你现在是什么了,我只想要你!”关帷神经质地说着。
  “你说的这些,可否让我回去再想想?”陆丽娘决定先稳住他。
  “不管你怎么想,那个沈万三,他可别想活着出应天城。我这就去告发他。”
  “不!现在你不能去!”陆丽娘看着要往外去的关帷,喊住了他。
  “为什么?”关帷注视着陆丽娘,“现在不能去告发,那你说什么时候去?”
  “你现在告发了他,让我这可怎么办啦?你总得也要给点时辰给我!否则,你一告发,朱元璋派兵来查抄,那店里的那些钱,我就一个子儿也动用不了了。”
  关帷看着陆丽娘,心里一阵高兴,你终于和我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了:“那好,你说我到什么时候去告发他?”
  陆丽娘说:“你等过了今日,明日太阳升起时。这样我就多多少少好作些准备。”
  关帷看着陆丽娘,沉吟起来。他不是没想到陆丽娘会不会是缓兵之计,但很快,他就像大多数男人那样,在他们所爱的女人面前犯了最容易犯的过错——轻信。他看着陆丽娘:“这,也好,你回去速作准备!只是,你别食言!”
  陆丽娘苦笑一声:“这哪会呢?”
  陆丽娘匆匆地赶回沈字分号丝绸店后堂,马上就收拾起行装来。刚外出归来的沈万三走进他们的居室,见她正忙得满头的汗,倒不由得奇怪起来:“丽娘,你在干什么呀?喔,你刚才去关帷那儿,和他说得怎样?”
  陆丽娘也不搭话,只是忙着拿这个拿那个的。沈万三这才发觉她是在收拾行装:“怎么,你要走?”
  陆丽娘急匆匆地对沈万三说:“你马上和我一道离开应天,赶快回苏州!”
  沈万三见这样子,想到关帷说要告发他的话语:“是他要告发我?”
  陆丽娘点点头:“你快点,他明天一早就去告发了,我们必须连夜逃走,否则就来不及了。”她见沈万三不解的眼神,一时也无心解释:“这些,过后我再说给你听!”
  “不!关帷怎么会和你说起这些?”沈万三疑神疑鬼起来。
  陆丽娘意识到沈万三的疑虑,气愤起来:“谁还有时间和你磨这些!”她看见沈万三仍坐着一动不动,愈加气恼:“我说,你先别问这些好不好?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巨商沈万山 /吴恩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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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万三任性起来:“你不说清和关帷是怎么回事,我就坚决不走!让他去告发,让他们抓我走!”
  “你!你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我和他虚与委蛇,为你着想,你竟然还这么胡思乱想。我现在不和你说什么,等上了船,我全说给你听。”陆丽娘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沈万三,向室外走去。
  第二天早晨,当一缕阳光照在江南的一条小河上时,沈万三他们的船早已离开了应天。此时,关帷也从他住的家中,迎着刚升起的太阳,向朱元璋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