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雨霖铃      更新:2021-02-24 21:21      字数:4776
  褂的主刀医生从里面慢慢走到他们面前。
  “你们谁是伤者的亲属?”
  楚笑威看看他,默默退开了。
  “我是。”挺直弯曲的腰干,唐佐明近乎僵硬的站起身,狂跳不已的心脏仿佛在下一刻就会从胸腔中蹦出,落到地面上。
  “我是。”一道同样的回答从走道另一头传来,急促连绵的脚步伴著男人焦急的声音出现在唐佐明身边。“我是他父亲,我儿子现在怎麽样了?”
  父亲?雷厉的父亲不是已经……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但这一秒,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屏住的呼吸只为了从医生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
  “因为失血太多,再兼之头部的撞击十分厉害,故此在手术的过程中伤者一度失去过生命迹象,血压也曾降低到无法维系的程度…………但令人惊讶的是,伤者求生的意念十分之强,竟在二十秒的停止呼吸後再度有了呼吸,现在基本上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罗罗嗦嗦一串,唐佐明只听见了最後几个字。他猛地用力抓住喋喋不休的医生,不敢置信的再问一遍。“你说什麽?再说一遍!”
  医生被他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连声道。“因为失血过多─────”
  “最後一句!”
  “呃?最後、最後一句?啊,我是说伤者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要适当的修养就能很快恢复。”
  他没事……
  他活下来了!
  雷厉活下来了!
  他突然想哭,又突然想笑,最後却都只化作了一句。“他被送去哪个病房,我现在……能不能去看看他?”
  “去看是可以,但人数最好不要太多,以免惊扰了病人休息──啧,现在的年轻人怎麽那麽心急,我话都还没说完呢。”医生望著已然跑开老远的背影喃喃自语。“病人的麻药都没过你去了也是白去的啊。”
  下一秒,唐佐明又登登登的跑回来,停在医生面前。“你还没说是哪一间病房。”
  “三楼最里面的一间就是。”
  话音一落,眼前的人影再一次从他面前消失,隐没於走道尽头的电梯里。
  收回佩服的眼神,医生这才发现伤者的另一名家属并没有跟著离开,反而一直等在那里,见他回头才微微一笑。
  “谢谢你救了我儿子的命。不过我想问问,三楼的病房是不是你们医院最好的?如果不是,请您将我儿子转到最好的病房去,我要他有最好的待遇。”
  男人明明是微笑著用非常客气的语气对他说这番话,但他却感觉心脏在一阵阵紧缩,冰冷的感觉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脚底扳,整个人象被突然浸到了全是冰块的大缸中,动弹不得。
  “…………您没事吧,有听见我的话麽?”
  机灵灵打过一个寒战,医生低头不敢向那人望上有一眼,口中断断续续的回道。“知道了,我会按你的意思去办的。”
  “那就好,谢谢你了。”男人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楚笑威则若有所思的盯著渐渐行远的背影,脑海中有奇怪的想法一闪而过,但是太快的,快得让他无法抓住。
  雷厉的这一睡就是漫长的三个月,在这期间,唐佐明几乎每一天都会在坐在他的床边和他说话,尽管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却仍然坚持不懈的来此报到,风雨无阻。
  “你已经睡了三个月了,再爱赖床也该睡够了吧?”轻声笑著,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苦涩。伸手抚顺那人被风吹乱的顽皮发丝,他的指尖顺著高挺的鼻梁一路下滑落至苍白的嘴唇上,流连不去。
  略干的唇在他的抚摩下渐渐泛起几丝嫣红,仿如热吻过後的激情残痕。
  他闭上眼,伏身轻轻吻上,两双唇静静的烫贴依偎著。
  房中和缓的风停止了它的流动,翻飞的窗纱也安静的停靠在窗沿。时间,静止了。
  许久许久之後,唐佐明才睁开他的眼,瞬时一阵无法置信的狂喜。
  “雷厉……?”
  闭合三个月之久的细长眉眼不停细细颤动著,在唐佐明屏息的等待中,一点点睁开。
  “你终於、终於醒了……”望著那双尚含有几分迷惘的眼,他万分小心的抚上那人的脸。“……雷厉。”
  插满塑胶管子的苍白扶上他的手,而後握住──拉开。
  迷惘渐渐被冰冷取代,那人无表情的嘴角突然轻轻勾起,露出一个与眼神截然不同的温暖微笑。
  “……你是谁?”
  第四十八章
  “因为头部受到的撞击过於强烈,所以才会出现失忆的情况。至於什麽时间才能恢复记忆,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恢复。”这是雷厉的主刀医师在被蓦然发狂的唐佐明揪紧衣领、如凶神恶刹一般逼问的时候所告诉他的结论。
  一个月、一年、十年、一辈子……?
  靠在病房门边的墙上,他突然低声笑起来。
  真是讽刺,雷厉居然失忆了!
  一直都以为这种电视剧里才有的狗血情节竟会在现实里出现,而且还发生在自己身边。为什麽?为什麽失去记忆的竟然会是雷厉?!
  透过微微隙开的门缝,他看著病床上半倚半躺静看窗外风景的雷厉,窒闷的心脏又是一阵无法自抑的痛楚。
  初冬的日光暖洋洋的映照在那人微微仰起的脸上,有些朦胧,有些虚幻,仿佛眼前的人在下一秒锺就会在透明的空气中消失似的。清风轻轻吹著,带动那人单薄的衣领随著它不断翻卷著……
  门外有人。
  雷厉迎风半闭的眼慢慢张开,紧抿的嘴唇则稍稍上扬。他知道那是谁:一个已经消失在自己记忆里的过客。
  是的,过客。
  对於现在的自己来说,这个有著温润双眼,温和微笑的男人就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他缓缓低头,摊开的手心似还留著那人掌间的暖意,疯狂前的暖意。
  “…………雷厉……”他温和的笑容就僵在那里,被拉开的手在空气中细细颤动。是自己听错了麽?那一瞬就好象连他的声音都在隐隐震颤。“这玩笑一点……一点都不好笑,别……别再闹了……”
  雷厉。是了,他还记得这是他的名字。但是眼前一脸痛楚的男人,他真的记不得他是谁了?所以,他微笑著问他。
  “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
  雷厉这样问著他,望著他明亮眼内的陌生,唐佐明痛彻心肺的知道,这──不是玩笑……不,应该说这是上天和他开的一场天大的玩笑!它让他失去了最爱的那个人。
  明明就在身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的人却偏偏不记得自己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胸腔中跳动的心也在痛苦的嘶鸣哀嚎,陡然失去另个一半的灵魂空荡荡的飘著,叫嚣著突如其来的寂寞与悲伤。
  不想就这样接受,他疯了似的跑遍整个楼层,最後才在医师办公室里找到雷厉的主刀医师。他知道他的样子和语气吓坏了那个可怜的医师,但他已经顾不上了。他只想知道,雷厉──自己最爱的人什麽时候才能想起自己,才能不用那麽温柔但陌生的眼神看自己。
  呵呵呵呵呵呵……他笑著,心却在滴血。
  我们才刚刚开始,才刚刚相爱,才刚刚进入彼此的生命,雷厉,你就要离开了麽?那我怎麽办?被你撇下的我怎麽办?独自一人的生活下去?还是守在失去记忆,忘了有我存在的你身边,过著你将我视做普通朋友,又或者连普通朋友都不是的生活麽?
  随风传进耳中的笑声告诉雷厉门外的男人在笑,他却莫名知道那人的心在哭,还是非常大声的那一种。他是谁?和自己又是什麽关系?压下心中渐趋浓重的好奇,他转头看著半开半合的门缝,淡淡扬声。
  “能进来告诉我到底是怎麽回事麽?”
  片刻後,门,被静静推开了。
  望著那人渐渐走近的身影,雷厉轻拍床沿,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告诉我,我发生了什麽事情?”
  他真的不记得自己了,不然,这双牢牢盯著自己的眼眸不会只有陌生的客套与不熟悉的温柔。
  再次明白到这一点的唐佐明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大力摇晃雷厉的冲动,看看这样能不能让他把一切都想起来。然而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闭著眼老半天,他才将激动的心情收拾好,缓慢的将事情经过一点一滴的告诉雷厉。
  唐佐明的话在雷厉脑海中回荡,有些模糊的片段似乎在若隐若现。他蹙紧了眉,拼命想要抓住这些纷乱的思绪,却反而让一切变的更乱了。
  “嗯……”
  低低的呻吟引起了唐佐明的注意,他很自然就将痛苦中的雷厉抱进怀中,轻声安抚著,直到怀中的男人抬起头用著奇异眼神看他的时候才蓦然放手。
  “你……在我的生命中,到底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雷厉慢慢眯起眼,眸内有火光隐隐跳动。“不要有一点遗漏,全都告诉我。”
  告诉你?我该怎麽告诉你?说我是你的情人,车祸发生前我们彼此相爱著对方?现在的你会相信这些麽?
  唐佐明苦涩的勾动唇角,露出一个称不上笑的笑容。
  雷厉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欲退缩的心态,硬撑著三个月没活动而极为虚弱的身躯坐起来,挂著点滴的手更是以不可神思议的速度抓住他的臂膀,牢牢握紧。
  “不许逃开!清清楚楚,一字不漏的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他伸手摸上唐佐明的眼,眼神凌厉。“别试图欺骗我,否则後果的严重不会是你所能承受得起的。”
  想听实话麽?好,那我就告诉你!
  一瞬不瞬的与他对视著,唐佐明将话一字一字的说出,缓慢而清晰的话语在安静的病房内淡淡洒开。
  “我叫唐佐明。在你发生车祸之前,我们是一对相爱的恋人。”
  臂膀上紧握的手渐渐松弛,男人细长的凤眼中盛满了震惊。
  唐佐明苦涩的抿紧唇,他知道──他不会相信的。
  然後,雷厉出人意料的放声大笑让他愣在了当场,久久不能开口说一句话。
  大笑维持了很长的时间才停止,轻轻喘息的男人眼内尚留著大笑过後的残痕,没插著塑胶管的手则轻佻的摸上他长满青渣的下巴。“恋人?这麽说,你就是我的情人喽。”
  唐佐明浑身都僵硬了,他把嘴巴闭得死紧死紧,连一点缝隙都不露。生怕一个控制不住就会抓起雷厉拼命摇晃,直到他想起一切,不再用看傻瓜的眼神看自己为止。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没想到睡了一觉醒来,身边会多了这麽有趣的玩具。玩味的抚著下巴,雷厉突然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口气无比尊贵的施恩道。“也好,你就留在我身边吧。也许有一天,你真的会成为我的恋人。但──不是现在。”
  唐佐明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门口就已经传来一阵拍掌声,两人同时转头向门外看去。
  “精彩精彩,没想到你失记以後还是一样的恶劣啊,雷厉。”一个有著混血轮廓的修长男子正斜倚在半开的门边看著他们,深深凹陷的蓝色眸子则满含著戏谑。随著两人的转头,他抬步走进病房,在床边停下。
  “你又是谁?难道你想告诉我你也是我的情人麽?”虽然这个人长地很漂亮,雷厉却潜意识的不喜欢他,甚至可以察觉到看见他、听见他说话的时候,心里会有很不舒服的感觉。
  “什麽?!”那人惊愕了半晌,突然毫无形象的疯狂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拿手指著雷厉。“现在我可以确定你是真的失去记忆了,不然你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越笑越大声,到最後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还在笑。“天啊,如果你以後恢复了记忆,一定要拿这件事情来取笑你。”
  冷冷的看著他,雷厉觉得心里更不舒服了。“你笑够了没有?”
  发觉到雷厉明显的不悦後,那人才渐渐收起笑声,双手一撑床沿,附耳对雷厉低语了几句并从口袋中摸出一样东西塞进他的手中後才直起身子。“收好了,这可是你拜托我的东西,就算你现在失忆,我们的协议一样算数。等你把一切都想起来之後我再和你慢慢计算你欠我的利息。”
  被塞进掌心的东西硬邦邦的,还带著冰凉的冷意,好象是金属一类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自己以前和这个人有什麽关联,但他却莫名其妙的知道这个人可以信任,他刚才对自己说的话也都是真的。不动声色的收好那东西,他没好气的向那人丢去一个白眼。
  “说完了就给我滚,少在这里碍眼。”
  “啧啧啧,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夥,也只有你旁边的那人才能忍受你了。好了好了,我走就是。”走到门边他又回过头,“别说我没提醒你,不快点将所有事情想起来的话,那个行动我们就不等你了。”
  “走了。”丢下一枚炸弹後他就象来时一般无声的消失在门边,即使满腹疑惑的唐佐明只慢了他一步追出去时,亢长的医院走道上却造已不见那人的踪迹。
  当他回到房里才发现,雷厉已经闭著眼睡著了。
  愣愣的看著陷入沈睡的雷厉半天,继一声悠长的叹息後,被刻意放轻的脚步消失在关合的门外,渐渐远去。
  就在门缓缓合上的同时,呈熟睡状态的男人蓦然睁开眼,放在薄被下手伸出摊开,房内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