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24 21:21      字数:4978
  上官紫音今日来到衡山,目的是拜访先师的好友──方广寺的慧印禅师。一刻钟前,刚好欲从林边的小山径转进这大道,但在未明真相前他不愿妄动以免帮错了对象,后来听了双方的对话,又见杜牧风喝令帮从群起围攻三人,他便挺身相助。
  杜牧风虽是不学无术之徒却是见过世面的,古有训: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但眼前的白衣少年是如此的纤弱漂亮,仔细打量好一会儿,实在看不出他身价绝技的样子,说不定只是因血气方刚,又见双妹绝色,想逞能英雄救美罢了。
  思妥之后,杜牧风便想先下手为强,遂一挥手喝道:「上,给我先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黑衣人闻言便齐挥刀剑,往白衣少年身上招呼了过去。
  一旁的杜牧风则打定主意,欲乘隙下手擒拿双殊。
  岂料,他念头才动,耳边就传来手下连迭的痛呼声,欲转首查看时,一道白影从眼前掠过,左颊立即挨了重重的一记,身形不由自主一晃,待回神只觉咽喉处已被一冰冷的硬物抵着,一瞧,指着咽喉处的是支通体洁白的玉笛。
  杜牧风直视那近在咫尺的秀美俊容,只要那玉笛再推前半分,他这一生便短暂地结束了,眼眸微转,瞟了眼地上或坐或倒不停痛哼着的手下,这一刻他才明白今天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了。
  「想死还是要活呢?」上官紫音看着他,唇边漾着柔柔的笑意。「要活就赶快离开。」
  当然是活命要紧。杜牧风对得不到双妹虽感遗憾,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遂后退一步脱离那足以致命的箝制,也顾不得手下们的死活,自顾自地快速逃命去也。
  黑衣人见主子先逃了,亦相互扶持快速离去。
  双妹和曹守成料不到白衣少年的武功如此了得,待见他放走了一干坏蛋,凌艳芬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宰了那个坏胚子?」
  上官紫音转过身微笑着说:「我不是不想这么做,但或许他的长辈是正道中人,若之前没犯过任何的恶行,恐怕人家会反误会我们,若他只是把帐算在在下的头上倒是无所谓,只怕他把帐全记在两位姑娘的身上,以后处处找麻烦,成了无尽的困扰。既然现在己知他包藏祸心,两位姑娘今后多留心就是了。」
  原来人家不是怕事,是思虑周到地替两人着想,凌艳芬闻言顿觉自己天真,不由轻咬下唇,螓首微垂,娇颜染酡。「少侠说的对,是我欠虑了。」
  上官紫音只是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受伤的曹守成。「这位大哥,你还撑得住吗?先坐下来休息,我正好有带点刀伤药和丹药在身上。」
  「谢谢少侠。」曹守成本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怎料却是吉星高照。
  双妹也过来帮忙敷药、裹伤,待包扎妥当后,上官紫音收起药物问道:「请问两位姑娘,贵宅远吗?」
  花似玉不解他的用意为何,凌艳芬却抢先说:「不远。」话落抬手指向前方半山腰处那琉璃红瓦大宅。「那座红瓦宅院就是我家,请问少侠尊姓大名?」
  上官紫音微笑笞:「敝姓上官,名紫音。」
  「我姓凌,名字叫艳芬。」凌艳芬绽开抹娇比春花的甜笑。「姐姐姓花,名叫似玉,是我未来的嫂嫂,下个月就要和我大哥成亲了。我大哥单名逍字,凌逍。」
  上官紫音转眸看向花似玉,绽开抹柔柔的微笑。「恭喜花姑娘。」
  花似玉闻言娇颜微酡,含羞低语:「谢谢上官公子。」心里却也惊讶平日甚为矜持,对男子不假辞色的芬妹,今日却变得如此大方。眼眸微转瞥见超群绝伦、飘逸出尘的上官紫音,顿时明白个中玄妙,回想当初自己初遇心上人,一见钟情后心境瞬间的转变。
  过了好一会儿,上官紫音见曹守成似已恢复了些元气,便上前扶起他。「如果两位姑娘不嫌在下多事,我帮忙送这位大哥至家门。」
  花似玉正待开口言谢,凌艳芬却又抢先回答:「好啊,谢谢上官大哥。」语毕也走上前至曹守成身边。「我也来帮忙好了,曹大叔受伤流了不少血,现在一定很虚弱,我们快一点回家,好让曹大叔静心疗伤。」
  曹守成只觉受宠若惊,真不知小姐何时变得这么体恤下属了,待回眸瞥见身旁的美男子时,当下了然于胸,遂也不多言地让两人扶持着他。
  花似玉见状不由暗笑在心,遂让三人先行她走在后头,边走边听凌艳芬滔滔不绝向上官紫音介绍衡山的诸多名胜古。
  约莫半个时辰,明月山庄的大门己在望,突见几条人影从山庄的大门出来,且朝四人直奔而来,为首者是个身着天蓝长衫的青年。
  虽然山庄此刻正面临着可能庄毁人之的危机,但凌逍仍不放心前两天到白鼓山庄的妹妹,以及会一同回来的未婚妻,所以便冒险率领六名家众欲循路前往接人。当他奔至三人面前,定眼看见陪同小妹前往的曹守成衣衫染满了鲜血,被小妹和一个白衣少年扶持回来,立时停住脚步,唯独不见未婚妻时,不由心脏一紧。
  这时,花似王自三人背后现身,对着未婚夫婿绽开抹娇笑,轻唤:「逍哥。」
  凌逍见她也平安,这才松了口气。「太好了,你们没发生什么事吧?」
  他话声才落,凌艳芬随即道:「谁说没事,若不是这位上官大哥刚好路过又仗义相助,只怕我和花姐姐都自刎身亡了。」话落便将遇险的经过娓娓详述。
  凌逍这才明白一切全是杜牧风的诡计,目的竟是为了抢夺他未婚妻和觊觎他小妹的美色,但也庆幸三人临危之际能遇见路见不平愿拔刀相助的少年高手,心里自然十分感激,遂一抱拳:「多谢上官公子的义助,凌某人感激不尽。」
  「不,我只是刚好路过,也刚好有能力替两位姑娘和这位大哥解围,称不上什么功劳。」上官紫音微笑着自谦。
  凌逍只觉眼前的少年美若谪凡仙子,一双澄澈如水的睛眸,宛若天山千年的冰湖般清灵莹澈,让他颇有自惭不如之感。
  凌艳芬要随同兄长前来的手下先扶受伤的曹守成进庄去疗伤。
  上官紫音见状便想告辞它去。「既然两位姑娘已安然到家,在下就告辞了。」
  凌艳芬闻言一个本能的反应,上前一把拉住上官紫音的手臂,回头向兄长急声道:「大哥,上宫大哥救了我们三个人的命,我们应该要设宴好好地答谢人家才对嘛。」
  向来视男人如草芥的小妹,今日竟会如此大胆又不畏羞,看得凌逍相当惊愕!突地背后被人轻轻推了一把,回神一转眸却见未婚妻猛使眼色,一楞过后旋即会意,忙笑着说:「是啊,上官少侠救了舍妹他们三人,本应略备薄酒向少侠道谢。」
  「这──」上官紫音不自觉地微皱眉,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实在不好意思去叨扰人家,心念微转便欲出口婉拒:「在下还是……」
  凌艳芬听他还是想走,不由急得一张小脸发白。
  花似玉见状瞟了凌逍一眼,绽开笑靥。「上官公子有急事待办吗?」
  「倒也没有。」上官紫音实答。会游历到衡山访探先师的好友慧印禅师,其实只是随意而行,见得到就向他请益禅学,若向隅也无妨,就好好地游历衡山的美景和古。
  「既然公子也无急事待办,山庄就在眼前,公子身上也沾了曹大叔的血,总得稍作梳洗,才不至于引来他人的误会。」花似玉微笑着说。
  上官紫音闻言便低头审视衣衫,帮曹守成上药裹伤时,的确是无意中印染了几滴鲜血。
  「花姐姐说的是,你就跟我们回山庄,我拿大哥的衣服让你换上,再帮你把血渍洗干净。」凌艳芬一心一意想留下他,也顾不得什么矜不矜持,拉着他就硬往山庄里走。
  初次与异性接触的上官紫音,不知该如何拒绝,也只好硬着头皮让她拉着走了。
  凌逍看着渐远的两人,转首和未婚妻相视一眼,露出个会心的微笑。
  ◇◇◇◇◇
  坐在后花园绿竹丛下的大石上,上官紫音手握玉笛置于膝上,遥望前方起伏的山峦和翠绿树林。
  住进明月山庄已是第三天了,当初说好只是进来喝杯水酒、洗净衣服的,哪知凌庄主夫妇盛情难拒,再加上凌逍把他误认为绝世高人的徒弟,说什么要和他切磋武艺,甚至说要结拜成异姓兄弟。
  其实他们的热情真教他有点招架不住,甚至无措,只因他从小和师父居住在人踪罕至的深山石洞中,除了师父偶尔带他走上好几天的路,到山下的小城镇采买衣物,或在山上碰到山樵、猎户外,甚少和人有所接触。自从恩师寿终正寝后,他便一个人在深山中独居,两年多来都没碰过一个人,直到一个月前整理师父的遗物时,才看见师父生前预留给他的书信,信中遣命要他下山去四处游历一番,好增长见识,信后还列上数个昔日挚友的名字和居处。
  于是,一个月前他便动身下山,一路往西行,先去拜访了师父遣信中所列的第一位挚友,住在骑田山的一位前辈,可惜那位前辈已于一年前过世了,所以他便取道向北,想来衡山拜访信中的第二位师执好友,方广寺的慧印禅师。
  凌逍从花园小径行来,遥见坐在石上凝望远处山景的上官紫音。为了小妹,全家人卯足了劲把这绝世美男给硬留了下来,要他喝过喜酒之后再离开,相处这两、三天来,他渐渐发觉到上官紫音和庄中之人虽是应对得宜,但神情中却有着掩不住的局促不安,似乎甚少和这么多人接触过的样子,也常常一个不留意便消失了,再次寻到他时,总在一个僻静处独处着,连两日前才抵达山庄的两位师叔祖,也觉得这少年年纪轻轻便流露出沉定的气质,有点不合乎常理。问他师承,他说已故先师名叫蓝雨禾,似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而他娘亲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满意,打定主意要把他招进来当赘婿。
  这时,花园小径那头传来一声娇唤:「上官大哥,你在哪儿?」
  神游中的上官紫音回神轻应答了声,凌逍本能地闪至一丛桂花树后隐蔽身形。
  一身嫣粉罗衫的凌艳芬,宛似彩蝶般翮然来到他面前,笑靥如春。「我就知道你会躲在这里。」语毕大方地在他身边坐下。
  上官紫音已有点习惯她的主动大方,只觉她是个健谈又活泼的姑娘。
  心思灵巧的凌艳芬,自知面对有礼却略显拘谨的他,得厚起脸皮多主动才行。「你怎么老喜欢往安静的地方跑呢?是讨厌大家像群麻雀般,七嘴八舌的讲个没完吗?」
  「姑娘误会了,我只是不习惯。」上官紫音露出腼腆的笑。「先师未过世前,我们师徒相依为命;先师过世后,我独自一个人在深山的石洞中生活了两年多,直到一个月前才动念下山游历,拜访先师遣信中提到的好友。」
  凌艳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实在看不出他像是独自幽居在深山的样子,完全没有那种孤僻的感觉,回神后脱口问:「你是个孤儿,从小被你师父所收养吗?」
  上官紫音笑答:「是不是孤儿我不知道,我师父也不知道。我是十七、八年前,我师父途经一座矮林时,看见一只母狼叼着个垂死的小娃儿,他从狼口下救了我,说我当时已奄奄一息,是师父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照料才捡回一命的。两个月后我才完全康复,当时还在牙牙学语的我,根本不知道家在何方,身上只有一小方金牌,正面刻着一尊菩萨,背面刻有上官紫音和生辰八字,师父只好背着我下山,到山下的村庄和小镇探访有没有姓上官的人家,或有人遭野狼偷了孩子,结果遍访西华山附近方圆两百里,竟都没有姓上官的人家。既然找不到我的家人,师父只好又把我带回山上,扶养长大,授我武艺。两年多前师父寿终归天,我便独自一个人生活。」
  凌艳芬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在深山独居的情境,不由问道:「你一个人独居,不会觉得孤单吗?都没有人陪伴你。」
  上官紫音却微笑着说:「虽然没有『人』,却有好多的生命在周遭生活,有虫、有鸟、有兽,有时候还热闹非凡,吵得整夜无法成眠呢。」
  看来独居对他来说颇能自得其乐呢!大多数人的眼中、心中只有「人」才是生命,而他却把天地万物都视作个别的生命体。凌艳芬不觉对他敬服了起来,甚至觉得他像是修仙之人,下山来不是向往红尘,而是游历一番而已,那待拜访行程结束后,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