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24 21:19      字数:4750
  沈毓贞急急忙忙感到医院的时候,章家人都聚在了病房外头。她一定是吓坏了,头发很乱脸色也不好。一路跌跌撞撞地扑到病房前,口不择言地胡乱问着,〃怎么回事?走的时候脸色就这么差……我,我让他去医院……就是不听。怎么会呢,刚才还……还好好的。〃沈毓贞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梁瑾连忙过来安慰,拍着她的背,连声地劝,〃回来的时候在十字路口跟辆货车撞在一起。所幸脱离生命危险了,医生说是脑手术后遗症没有痊愈,是受了刺激。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沈毓贞还啜泣着,泪眼婆娑,〃让我,让我进去看看他。〃说着便要推门而入,却被一旁沉默不语的章豫伸手拦住。
  〃老太太和阿执在里边儿。〃
  然而沈毓贞哪里管这些,还想推开他硬闯进去,却恰好和刚出病房的老太太撞了正着。
  老人冷着脸,把她从上到下冰冷地打量一番,〃你来做什么?〃
  沈毓贞不卑不亢,〃他是我的未婚夫,我要见他。〃
  〃未婚夫?哼,那你是否又尽到了作为一个未婚妻的职责呢?这样的天里,你明知他身体不舒服,还让他开着车出来,沈毓贞,你是按得什么心?〃老人气势逼人,沈毓贞不是不委屈,可在这样的情形里,她甚至百口莫辩。
  〃医生说他是受了刺激。离开霞山还是好好的,你老实说,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沈毓贞终于沉默下去,在惨然的白炽灯下,她站着,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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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尺麟次日就清醒过来,然而仿佛是丧失语言功能一般,从那晚开始便拒绝和人交流。章豫问过医生,也做了各项检查,然而章尺麟的各项指标都在正常值内,没有病灶,只是沉默。
  老太太回到霞山以后,病情有加重的趋势,她不能常来医院,更多时候甚至只能卧床休息。照顾章尺麟的任务自然还是落到沈毓贞身上。她原本就有愧于他,如今有将功补过的机会,自然把握得紧,他拒绝交流,她便说得更多,天南海北地谈,可很多时候更像是自言自语。章尺麟就像永远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绝,生人勿近。
  这一天,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临近中午的时候,冯执来看他。
  虽然老太太一再挽留,可她还是执意要回净穗,虽然如此却与老人家约定每周都会回来看她。冯执很少来医院,这里任何一个细小的情节都能让她想起过去,那些极不痛快的回忆仿佛如影随形,于是冯执选择逃避。
  外头已是晴好的天,入春有些时候了,天很蓝没有一点云,推开窗子会有婉转的鸟鸣。冯执知道章尺麟的情况,很多时候她几乎和他保持一样的沉默。拉了一条椅子,坐到他的身边。
  风从窗口慢悠悠地溜进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很甜。医院就在二楼,偶尔有桃花瓣被风带进来,吹落到地上。
  章尺麟静静地看着纷扬飘落的花瓣,忽然轻声开口,
  〃老宅院子里的花都开了,什么时候陪我去看看吧。和那时候一样。〃
  冯执起初还是不解,转首来看他。章尺麟的眼神温和如水,却没有丝毫感情。他淡淡地和她对视,最终缓慢说道:〃六年,你离开的真久。〃
  作者有话要说:车祸很狗血,原谅某线俗套没想法我回去精算了一下两万字是六章的量也就是说,这周真的是日更,不是煮的啦亲们似乎对章老板恢复记忆喜闻乐见但我可以预告一下恢复记忆的章尺麟对冯执并不算客气不过会有契机让他们重修旧好的并且不止一个,其中有一章我很喜欢下午《北京遇上西雅图》走起——以上
  ☆、肆伍
  车祸给章尺麟造成的创伤算不上最大,虽然断了几根肋骨,但好在年纪轻底子好,卧床一个月之后便差不多可以回家疗养。
  出院的时候,病房里来了很多人,公司下属,生意场上的熟识,酒肉朋友。花篮水果、摆得走廊都是。屋里的人更多,显得多少有些嘈杂,好在章尺麟所在的病区二层只有他单独一间病房,众人便越发无所顾忌。
  祝福恭贺之词自然少不了,章尺麟虽然觉得憋闷但也只能碍着面子皮笑肉不笑地应承。沈毓贞早早就到医院了,这一个月里,她百般讨好他,处处陪着小心。可章尺麟终究是难伺候的主,出事半个月之后,他才终于愿意开口和她说话。然而态度还是淡淡的,不温不火。与她之间就这么不近不远地搁着,沈毓贞自然觉得委屈,苦苦挨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他出院,原本是打算两人找个机会好好谈一谈。他对她的误会与不解,她自身的言不由衷,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以此开诚布公。
  病房一行人逗留了一个多小时才零零落落地散去,梁瑾和章豫没有来,他们还是想给章尺麟和沈毓贞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让彼此把话说开,不要丝毫保留。老太太的无理取闹让无辜的冯执又一次卷入分明不属于她的纷争。而这样一个不速之客也恰到好处地冲击了章尺麟和沈毓贞的关系。章尺麟是仇恨欺骗与谎言的,他过去有过苦痛,他失去记忆,那是一道硬伤,虽不致命,可不安与多疑仿佛如影随形。沈毓贞对他有着莫大的恩遇,她目睹过那个笨拙不堪,形如废人的章尺麟。她饱受他的软弱与任性,给予他的爱是涓涓细流,恰到好处地涌进他生寒的心。那一刻的温暖他至生难忘,章尺麟深信他永远不会离开沈毓贞,他会用尽余生来回馈她的相依相伴,他要用相携共老来表明内心。
  所以章尺麟觉得失望,所有人都能欺骗他,唯独沈毓贞不行。所有人他都不信任,唯独沈毓贞他深信不疑。可是,面前这个陪伴了他六年的女人,却和所有人一样,辜负了他的真心。让人生寒。不过谢天谢地,他到底是恢复记忆了,那么多过往一闭上眼,就□在眼前,不堪回首却又历历在目。六年过去了,冯执当初的狠绝他至今依然耿耿于怀,那是章尺麟的一个心结,那时候他傻,怎么都弄不明白,现在回想终能究得一些缘由,有些他能理解,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会原谅她。
  〃我跟卢嫂学做了牛骨汤,你刚出院,真要好好补补。〃沈毓贞替他把病房里所剩无几的一些衣物收拾好,接着扶着他的胳膊就要走。
  章尺麟却淡漠着一张脸,轻轻甩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我让人把东西都搬到霞山了,祖母生病,我过去陪着她。〃他说着便自顾自地往前走。
  呆立在原地的沈毓贞难掩的委屈终于在空旷地飘荡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上彻底爆发。
  〃到现在你还不原谅我吗?〃她的声音颤抖里带着莫名的激昂,语调上扬,分明是质问。
  章尺麟停住了脚步,转脸看她,〃我把王漾辞了,出国那年开始他就一直跟着我到现在,可他犯了些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嘴可硬了,什么都不说。可我照样有法子知道那些事情。〃他轻蔑地笑了笑,又走回到沈毓贞跟前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慢条斯理,〃阿贞啊,我还是喜欢过去的你,单纯没心机,一看就到底了。〃
  沈毓贞听闻这话,短暂停顿了几秒,瞳孔瞬时缩紧了,章尺麟很满意她的反应,〃你犯了一个我最最讨厌的错误,所以我得好好惩罚你。当然,罪不至死。所以,过去该了的事情都了结了,我会回来的。〃
  沈毓贞还想辩驳些什么,却又深知多说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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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的病情因为情绪问题一天天加重。很多时候只能卧床休息,章尺麟的事情耗费了她好些心力,回到霞山之后便一病不起。
  冯执依然保持着每周来探病一次的习惯,从净穗到闽粤走得是水路,因为班船有时间点,所以每次到霞山都是匆匆忙忙的。章尺麟不在的这段时间,老太太但凡逮着机会就要劝她留下来,可冯执却是铁了心的婉言拒绝。她来闽粤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上一次在王芳菲家,戴常运出人意料地袒露心声把冯执吓得不轻。过去她纠结与章尺麟的感情,从没留意过身边这个只比她小了三岁的男人。她没有把他当亲人,至多不过就是相对熟悉的陌生人。戴常运的软弱,怯懦,偏执而偶尔的乖戾让冯执觉得不舒服。她保持着一种疏远地客套,与他隔开一定的距离,互不干涉。即便后来戴常运闹了章尺麟的订婚礼,冯执除了感激没有更多的情绪。至于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不是谁都能料想得到的。而最叫人哭笑不得的是王芳菲在那之后竟然真的把她约出来,语重心长地畅谈一番。话说的婉转到位,可到底不过就是让她退而求其次,委身戴常运就算了。那一阵子冯执心情特别不好,于是来闽粤便成了一种间接的散心。虽然在霞山其实也不见得轻松。
  章尺麟一回来便和刚从屋里出来的冯执装了正着。
  她还保持着温柔的笑意,可一见着章尺麟,那缱绻的微笑瞬时便收敛起来。让章尺麟的心莫名失落。
  〃还真是尽心尽力啊,都走了六年了,喊你回来就回来,倒真一点脾气都没有啊。〃章尺麟话里带刺,先发制人的挑衅。他如今全想起来了,那么多记忆,多半都是关于她的,而多半也是苦涩的。他还记得自己舔着脸求她留下来,姿态低到尘埃里,脸皮都不要,自尊都不要,他只要她。可冯执做了什么呢?她一脚把他踩到地里,辗转碾压,把他的自尊弃如草芥。他的低声下气换来的竟是她更加决绝的背影,头也不回的离去。章尺麟觉得心酸,他想给她一些教训,他不这么做,他难受。
  冯执早就受惯了男人的冷言冷语,头也不抬一下,〃我是替老人着想,你不要无理取闹。〃
  恢复记忆后的章尺麟让冯执觉得危险又害怕。他身上的戾气又回来了,并且较之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卧薪尝胆,他隐忍不发,却只是积怨。
  章尺麟冷笑,〃替老人着想?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没良心的女人也知道为他人着想。〃
  〃章尺麟,你觉得这么说很过瘾吗?我是真心想帮老太太,如果你反对,可以,我走。〃冯执烦透了他的恶言相向。她觉得累,也懒得辩驳。章尺麟恢复记忆之后,冯执原本还想和他谈,开诚布公,坦坦荡荡。人活一辈子,她何尝不想相逢一笑泯恩仇。可现在看来,这个男人显然还在恨着她。六年了,仇恨果真是最为坚固的感情。过去她恨他,现在彼此调转位子。仿佛是博弈,你来我往,互相过招。她跟章尺麟之间这笔算不清的烂账注定是再也理不清了。千丝万缕的情谊,就让它剪不断理还乱。
  〃行,你滚啊,死都别回来。〃冯执收拾东西拔腿就走,章尺麟没料到她气性如此大,一时面子拉不下,索性撩了狠话。他冲她吼,可她压根就不理会,头也不回,骄傲地像只开屏的孔雀,让人一个狠心就要折了她的尾羽。章尺麟怒极,操起桌上的茶盏就往她离开的方向砸。
  一声脆响,好好地一盏青花瓷一头撞在红木大门上,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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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净穗后,章尺麟便真是耐住了性子,当她死了一般,丝毫不予理会,倒是王芳菲又来过几个电话,每一次都让冯执不胜其烦。
  这个当妈的爱子心切近乎失去理智。那份源自母爱的痴狂让她觉得胆寒。后来的几次约见,冯执均已各种借口推辞掉。然而,王芳菲又是何尝精明世故的女人,几次碰壁之后,心下便也清楚冯执是有意避她不见了。诸如此类的情况,要是搁在别人身上,自然知难而退,可王芳菲不是。她是出了名的好强,啃不下的骨头慢慢啃,正所谓世上无难题,只怕有心人。铁杵尚且能磨成针,你一个冯执自然不在话下。
  于是,在杂志社见到王芳菲,冯执似乎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那时候,冯执刚准备下班,容老师难得和她顺路,本想捎她一段,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在公司门口看见了王芳菲。冯执还觉得尴尬,毕竟上司还在身边,人明显拘谨得多,倒是王芳菲,一见容老师便热络开了。家长里短地问,处处失礼,却毫不收敛。
  最后是容老师招架不住,他回首还客气问冯执,〃还坐不坐车了?这样不要紧吗?〃
  冯执丢人丢大了,巴不得他快些走,连连点头示意。容老师犹豫了片刻,终于没再说什么,驱车离开。
  〃阿姨,要真有什么事去家里找我就可以了。〃冯执心情被王芳菲的突然造访折腾得有些不愉快。她敛了敛神,面色淡漠。
  王芳菲倒是热络,〃哎,最近一直找不到你人,打电话不是在忙就是到外地去了。你别当阿姨傻瓜,你是不是因为常运的事情在躲着我啊。〃
  冯执僵硬地笑了笑,作已默认。王芳菲心下自然明了,嗔怪似的冷瞥了她一眼,〃傻丫头,强扭的瓜不甜,这点道理阿姨还不懂嘛。这次来找你,没别意思,大伙儿吃顿饭,那天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