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24 21:19      字数:4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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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生气了。”过了很久,章尺麟开口,他歪着脑袋,对冯执这样的反应,觉得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有意思。
  冯执肃着脸,低眉顺眼般拒绝和他对视,语气却是独断,“章先生多虑了。不如我们还是快些进入正题吧。”她想左顾右而言他,可章尺麟不依不挠。
  “你说我们从未见过是真的吗?”他沉着脸,探究而质疑的表情,面色冷硬地忽然凑她很近,“你是不是在撒谎?”浓眉紧蹙着,满脸都是怀疑。
  冯执自始至终努力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可章尺麟却像如影随形,怎么样都躲不过,他在把她往死角里逼,就像逮到耗子的猫,在爪牙里颇有兴致的拨弄,细细享受着那份玩弄于股掌的乐趣。
  四下无人时的章尺麟和场面上那个人人称道的谦谦君子大相径庭,他无辜却凌厉的眼神,肆意扬起的不怀好意的唇角,步步紧逼时的戏谑,都在反复提醒着她,这个男人骨子里依然没有变,他依然是那个她所认识的章尺麟,那个她甚至曾经一度怀念过的,章尺麟。
  冯执不躲了,她等着他靠近,仿佛挑衅,仰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男人的唇鼻近在咫尺,他们之间早已越过安全距离,进入危险的维度,道德沦丧的边缘。她的气息很近很近,喷在他的颈边,有一点点痒。章尺麟原本是要吓唬她,他喜欢看别人惊慌失措的神情,因为真实并且惹人怜爱。他看着冯执搜肠刮肚地和他迂回婉转,躲避他刻意要缩近的距离。
  只可惜,到头来冯执却似乎了然他的意图,她不退反进,倒将他逼入死角,她上扬的嘴唇,红润得诱人,她的气息绵软而芬芳。章尺麟的心骤然缩紧,紧得生疼,疼得呼吸都滞重。这场无声的博弈里,冯执还是占了上风。
  办公室暧昧的氛围被秘书的内线电话冲破,有些躁动的铃声考验着两人的对峙,很显然,最后败下阵的是章尺麟,他眼神转柔,不禁笑起来,“真是扰人的电话。”说着便转身离开她去到办公桌前。
  令人窒息的威胁终于退回到安全范畴里,冯执在他背后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执尺》存稿快要进入尾声部分提前透露的是,结局不会太差,虽然还没有写到有在看《偏执狂》的亲吗?发现本人的M潜质从来没消淡过永远喜欢有间歇性孤僻症,神经质和狂躁症的男主好欠唠叨OVER(忽然觉得线线这名字有点贱贱的感觉,还蛮喜欢~)————————————————————————我不是伪更,只是再强调一下,各位请一定收藏。真的是上榜需要,别无他求某线蠢笨不会撒娇卖萌,见谅了
  ☆、叁肆
  对章尺麟的追踪访问在林虑山的及时救场下,有惊无险地结束。
  冯执从来没有如此待见林虑山。这个向来有些招人烦的年轻人仿佛是了然一般,在她最为窘迫,独自面对章尺麟最为难看和煎熬的时候恰如其分地出现,不禁化解了难堪,还凭着一张碎嘴,炒热了气氛。在生人面前,章尺麟又恢复了他的温文尔雅,态度平和而友好,始终都是淡淡地,对着镜头也是不卑不亢的姿态。冯执看着这样的章尺麟都觉得心悸,他那不为人知的一面被他刻意隐藏,却在她面前肆无忌惮,袒露无遗。他究竟想怎么样?如此的胡思乱想整整持续了一个晚上,她失眠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晌午,林虑山神出鬼没,做完访谈便搭晚上的飞机又去了西茸。冯执老觉得这小子肯定有猫腻,还好她人懒,没那闲心去问候他的八卦。
  简单洗漱后,便出酒店。
  其实看行程表,如果没有章尺麟这次访问,冯执还是要回来的。因为今天是冯易远三周年的忌日。当初她和章尺麟离婚,是对外封锁消息的,冯执离开闽粤的时候除了骆定琛和余暖暖,没有第三个人来送她。作为女儿,冯执一点都不称职。冯易远生时,她从未尽过孝道,他病时,她同样没有常伴床前,他到死,她都没有再来看过他,她甚至没有出席他的葬礼。冯执一直记得,那一年是冬至,科隆这边已经下了很大的雪。她为了考编制,熬了一个通宵。刚出市立图书馆,就接到余暖暖的电话。那天的雪比往常还要大,积雪很厚,一踩下去便没到小腿肚。她走得很慢很慢,电话就握在手里,一路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大雪后的清晨,世界安静极了。只有她一步一步踩雪时,咯吱咯吱的轻响。因为冷,她鼻子都冻得酸涩而生疼。她用力嗅了嗅,却越发得酸,酸得眼泪都要出来。回到公寓,她就感冒了,高烧不退,差一点点就没赶上考试。
  往后的一年,她回了一次闽粤,不动声色,谁也没有告诉,就和今天一样。冯易远没和姜瑜葬在一起,他是单墓穴,纯黑的大理石碑上有他黑白照片。那是冯易远年轻时的样子,长得颇为俊秀,她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偷翻姜瑜的皮夹还看到过。现在回头想来,其实她母亲从没忘过他。女人比起男人来,要长情深情得多。姜瑜离婚后再没嫁人,生活再辛苦,她都是咬着牙一个人扛。姜瑜活得有多艰辛,冯执就有多痛恨她的父亲。她不想与他有半点瓜葛,于是把这段仅有的亲情搁置冰库,永久封存。
  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冯执站在冯易远的墓碑前,曾经那么多生动的情感都被掩盖在黄土之下,没有人会记得,也没有人会忘记。她终于孑然一身,断了所有血脉,也断了唯一挚爱。这一辈子,她也就这样了。
  阴沉的天终于开始下起绵密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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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墓地出来,几乎没有半点耽搁,径直就去了南都苑。
  逼仄的50平老式商品房里,王芳菲有些局促地坐着。茶杯里的热水从袅袅地冒着烟,到渐渐变凉。屋子里有一些沉闷,戴常运坐在她身边,时不时会抬首偷偷看两眼。
  “啊,水凉了,我再倒杯热的过来。”王芳菲说着便起身要去拿杯子,冯执见状,连忙拉住她,“不用了,阿姨,我坐一会儿就得走的。”
  王芳菲端着杯子看了她片刻,却还是固执地进了厨房,“干什么这么急着走,你爸走了,你难得过来。以后,这里就是你娘家,什么时候要来就来。别不好意思。”她说得难得中肯,冯执听了却不禁鼻子微酸。
  “我也没有女儿,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讨来个媳妇儿,也是外人,做不得数。你是冯家人,你们冯家也就你这么一个了。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只要你不嫌弃,我还是你妈。”王芳菲把茶杯递送到她眼前,有些尴尬地看着冯执。
  这样质朴的话,对于冯执来说,几乎等同于雪中送炭的功效。她是心怀执念,长情且很难放下的人,不爱亲近人,也很难让人亲近。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好容易才忍住了想要去抱一抱王芳菲的冲动。眼前这个曾经世故而精明的女人,被生活折腾得不像样子。红润而饱满的面色渐渐皱瘪下去,露出日渐腐败之色,头发花白了很多,皱纹如同风霜刀刻。
  “阿姨,我知道了,有空我就会来的。”她好脾气地敷衍着她。
  王芳菲却似乎觉出一点端倪。“和……小章最近怎么样了,你们……是不是分开了?”她迟疑了半晌,终于说出口。其实早在冯易远葬礼的时候,她就觉得蹊跷了,那次冯执没有出席,章尺麟也没有出席。偌大一个章家,只来了王漾,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下人。她知道这两人之间一定是出了问题,却总是苦于没有时机。
  一听到王芳菲这么说,连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戴常运都抬头看着她。
  “阿姨,我六年前就和他离婚了。他现在是申莫集团的老板,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婚?”事情比王芳菲想象得要严重得多,然而,问出口的却是戴常运,他是寡言木讷的人,过去对着冯执都是闷声不响,只有碰到章尺麟的时候,他总能像骗孩子似的跟戴常运热络地聊起来。
  冯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有为什么,各人有各人要走的路。”
  然而,她的话戴常运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并且理解的。他愣愣地盯着冯执看了很久很久,却不知心下已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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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订婚礼定在东洲大酒店。
  章家难得高调,这次婚礼是对媒体开放的,早在婚礼开始数小时前,媒体席就座无虚席。章家做事比较大方,准备了千份红包,避免了为抢红包而败了兴致这样的晦气事情。
  当地的新闻电台从早上八点开始,就做全程直播。车载电视和广播台也不例外。不过只是个订婚礼,阵势却好似世纪婚礼一般,排场着实有些大得吓人。净穗已经很久没有什么热闹的事情了,记得最近的一次是尧和大少爷的婚礼。而二少骆定琛向来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怪咖,和狗仔记者女友的恋情也扑朔迷离,着实叫人看不清。
  章家对于到场媒体是定了规矩的,什么该问,什么该写,什么提都不能提,在当初发出邀函的时候,就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他们现在又回到了过去那个家大业大的世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申莫在海外市场上市,他们的权势势必越发壮大。即便整个闽粤的媒体行业,都不得不买他们的面子。
  下午两点,订婚礼正式开始,请了京城名嘴,三两下便把场子炒热了。奉甜茶,压茶瓯,换戒指,场子热闹得紧。章尺麟难得脾气好,媒体有什么要求,但凡不算过头,都尽量满足。场子里男方亲属最爱热闹,章尺麟酒肉生意场上那帮子狐朋狗友,平日里好重口,这会儿逮着机会就要刁难,还好准新郎尚算撑得住场,一颦一笑里倒也把那帮祖宗给制住了。女方亲属来的不多,双亲加上要好朋友,也就一桌的人。他们显然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一个个都颇有些拘谨。还好章尺麟也算体贴周到,恭恭敬敬地拜了一双老人家,场面上该说的该做的,分毫不差,丝丝入扣且细致到位。让老夫妻俩颇为满意。
  仪式结束后媒体散场,接下来便是宴席。酒过三巡,狐朋狗友那一桌喝高了,尤其是祁连诚,分明酒量不好,可兴致一高,仰脖子就灌,还爱随处敬酒。好在章尺麟吩咐一旁的梁征夷好生看着他,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可却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一对准新人到祁连诚那一桌的时候,趴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倏地站了起来。他是真的喝高了,梁征夷在一旁盯着都没用。他端着高脚杯,摇摇晃晃地杵在章尺麟和沈毓贞面前,指头点点章尺麟,又点点沈毓贞,“你……你搞,搞了半天就,就喜欢这一类。你你看看。”他打着舌头,指着沈毓贞的眉眼,摇摇晃晃地比划着,“你,你瞧瞧……脸形,也是鹅蛋的,这眉啊也是……也是弯弯弯的,眼,眼睛,是月牙儿状的。这跟冯……冯呜呜呜”祁连诚才说了一般,就被梁征夷捂住了嘴,后面的话都成了呜咽,听不清。
  章尺麟倒是有了兴致,挑着眉觉得祁连诚这话里似乎还带着点儿意思。他端着杯子,摇晃着里边晶莹的液体,开口问,“鹅蛋脸,柳叶眉,月牙眼,你想说谁?”
  祁连诚被捂得不高兴,扒拉开梁征夷的手,张嘴就要说,恰在这时,门口忽然有了不小的骚动。因为是五星级酒店,安保措施做的着实到位。一有什么突发状况,警卫比主人反应更快,如同灵敏的猎犬,甩着舌头,风一样地扑过去。章尺麟原以为是想骗吃骗喝的小罗罗,本不打算在意。然而,吵闹声却越来越大。他觉得事有蹊跷,索性亲自过去一探究竟。
  然而,人一走到酒店大门口,便听到有人怒骂,“章尺麟,你有脸结婚,就没脸见我姐?”“你怎么有脸踹了她跟别女人结婚?”“你就忍心放她一个人?她一个亲人都没了,你也忍心甩了她?”“你知道她过得多苦?她却从来不吭一声。”
  戴常运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像今天这样疯狂却勇敢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看到车载视频里章尺麟的脸,那张幸福到有些刺眼的脸,恰如其分地和昨天冯执淡漠而孤寂的脸重合到一起,那是一种反差,强烈到让人心生妒意。
  “什么人?”章尺麟皱了眉看他。面如寒霜。
  戴常运见他这般样子,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我呸,还来这一套。是,我是没用,是窝囊,你可以装作压根儿不认识我,可我姐不一样啊,她跟你生活了四年,你最难的时候,也是她一直陪着。你,你怎么好意思……”他被人揪住胳膊,每一句话都是歇斯底里地喊。
  章尺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姐是谁?”
  戴常运一听,都笑了,发狂一般地笑起来,那笑声尖利刺耳,令人心惊。“你连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