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24 21:18      字数:4727
  了最后一根线,绝不让自己崩溃。
  王芳菲和戴常运就坐在手术室外的塑料长椅上,女人几近崩溃地缩着肩膀靠着身后的墙,脸上还残着泪痕,哭得似乎没了力气。一旁的戴常运则整张脸都埋进手掌里,他头发凌乱得很,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落拓劲。
  听见响动的母子两人同时抬起头往他们这边看过来。王芳菲眼里的迷茫只停留了半秒,下一刻便转化成歇斯底里的痛恨。原本平静的脸孔在看到冯执的那一刻又狰狞地扭曲到一起,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的女人不知从那里来了劲道,一个挺身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冯执面前,她动作利索,带着一股子狠劲,不等周围人反应,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都是因为你,老冯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老头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女人歇斯底里起来就是疯婆子一样不可理喻,她索性要扑到冯执身上像最原始的动物一样发狠地扑打撕咬。幸亏是被章尺麟挡在了一步之遥。
  王芳菲的力气出奇地大,章尺麟死死扳住她的肩,用身子挡住她张牙舞爪的两条胳膊。情况一时混乱得紧,女人拼足了一身狠劲最后干脆把气都撒在了章尺麟身上。男人的脖子和脸上被抓出了几条红印子。衣服也揪皱了。可任凭王芳菲怎么撒泼,他依旧不让她靠近身后女人半步。
  一阵无理取闹之后,王芳菲终于再没有力气,死心一般坐到一角,再不理会冯执他们。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戴常运这才唯唯诺诺地开了口。
  “阿执姐走了没多久,冯叔就犯了老毛病。粤粤姐去世以后,他心脏一直不好。”戴常运话不多,而此刻冯执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么些年,她从未尽到一个子女应尽的孝道。亲情淡漠惯了,以为自己从来都是孤家寡人的命。可只有到了这样生死关头,她才忽然开始意识到,冯易远是她的父亲,她冯执唯一的亲人了。
  百感交集却无从说起,最终也只是沉默地等待。
  时间在这个时候像一滴墨融进绵长的河里,缓慢而淡漠。一点一滴地潺潺淌过,却滤不走百爪挠心的焦躁,填不平苍白惨然的空洞。冯执抱着胳膊坐在长椅的另一侧,外头起了风,寒意从破了一角的窗玻璃上溜进来,又悄悄溜进人的心里去。
  手术室的灯一直刺眼的亮着,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那扇紧紧闭着的门终于敞了开来。穿白卦的医生边摘口罩边对着一拥而上的病人家属神色疲惫的说道:“还算送来及时,命是保住了。不过以后生活没什么保障,你们家属要做好准备。”
  一颗悬了的心终于放下来,冯执看着从手术室里缓缓推出的父亲苍白的脸孔,第一次有了深切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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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易远一病倒,整个家庭的重担都压到戴常运肩上。他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人,当初父母不知从哪里七零八凑地攒了钱送他去国外念书。可戴常运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异国求学的日子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结束了四年的留学生活以后,他一无所成,两手空空地回到闽粤市。
  所幸王芳菲从来都不是愿赌服输的女人,她强势的性格甚至不允许自己在儿子身上的投入到头来毫无产出。亏了她人脉广个性强,很快便给戴常运谋来一笔大生意。
  企划书,规划方案,施工明细皆一应俱全,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们所欠的不过是一笔数目不菲的投资金额。王芳菲相信,如果这个工程干好了,最后利滚利,钞票几十倍地翻长,区区五百万也不是问题。
  然而千方百计,甚至摆了宴席舔着脸皮低三下四地去求章尺麟,到头来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一次,连到戴常运都存了满腹的不甘心。
  工程款久久不能落实,所有事情只能箭在弦上,等死了都没有转机。戴常运心情差透了,他有些丧气地站在打水池旁,一个失神滚烫的热水便慢慢地溢出来。幸好此刻有人及时关了阀。
  “在想什么呢?这么不专心。”章尺麟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医院里,着实让戴常运吃惊不小。
  “姐,姐夫。”他有些生疏地打了招呼,便没有下文。
  章尺麟虽然难得来医院,但道义上的事情却一件不落办的妥实,冯易远出事之后第二天他便唤人转到了特级病房,还请了专家组和护工。他在情理上做得仁至义尽,丝毫不让冯执难堪。王芳菲在那之后对于章尺麟的态度也因此有了很大的改变。
  “我最近比较忙,一直没时间过来,今天终于抽了空,恰好你也在,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章尺麟拎过戴常运手里的暖水瓶,两人一路说着,便往病房里走。
  “上次谈到的西马街那块地,我碰巧遇到个熟人对你这件案子挺有兴趣。找个时间,彼此见个面怎么样?”男人说的云淡风轻,戴常运却惊得一下子都反应不过来。
  他不觉顿住脚步,“真……是真的吗?”
  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觉让章尺麟有些发笑,他忍住了笑意,默默点点头,复又开口,“这件事情呢,是咱们俩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千万别让你姐姐知道了听到没?不然可得泡汤。”章尺麟勾着戴常运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哄骗着,像在教唆一个孩子做坏事般,带着点邪气。
  戴常运很信任地看了章尺麟一眼,接着没有多想,用力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也挺心疼冯执的。不过还好,章老板虽然刻薄,但也不是没良心的人。
  ☆、拾壹
  冯执这几天一直在医院伺候着冯易远,虽然章尺麟请了特级护理师,可是她却还是放不下心。冯执如今是抱着赎罪的心态尽着她过去一直欠着的孝道。照顾人的事情,她是很拿手的,擦洗身子,更换衣物。这一类的事在不知不觉中就会微妙地触动到她记忆里某个死角。那种刻意要丢掉的东西,就像赌气似的全都跑出来了。在日本与骆定琛相处的那段时光,像道痂,一不小心就剥开了。
  “哎,你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常运今后工作忙了,不会常来,我这边会多过来看看。”正发愣的当口,王芳菲拿着保温罐风风火火地进到病房里来。不过半月不见,她却是真真瘦了,不过气色倒还是从前的样子,隐隐间褪去了些市侩气。
  “小章来接你吗?”王芳菲心情似乎很不错,面色也是难得的和悦了些,这会儿竟主动跟冯执搭起话来。
  她连忙摇摇手,“呃,他晚些时候还有应酬,我自己回去就是。”
  王芳菲一边利索地把浓香的鸡汤一点点盛到碗里,一边应着,“平日里对小章也好一点。这次的事情,他可是帮了大忙的。人家这么好的孩子,嫁了他就是你的福气。”
  女人的话似乎也说到冯执心里去了,这一次章尺麟确确实实是给足了她面子,事情方方面面办的妥妥帖帖。没有一点点让人诟病的地方。这个男人太会伪装,演戏逼真的时候她根本看不出真假。于是面对章尺麟,她只能靠冷漠做最后的伪装。
  “阿姨的意思,我会转达给他的。”冯执沉默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
  “啧,你这么不冷不淡的,就我看了心里也不舒服。”女人发下手里的汤碗,压低嗓音问,“巴拉在小章周围的女人不少吧?”
  王芳菲斜睨了默不作声的冯执一眼,忽然有些八卦而市侩地蹲□子,凑近她耳边,“这种事情啊,呐,在床上把他喂饱了,男人就跟忠犬一样围着你脚转悠。信不信?”
  冯执一听便皱了眉,“你别看他嘴上不说,人家心里可也惦记着呢。”王芳菲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最后还不忘猥琐一笑,这下着实让冯执倒了胃口。她粗糙地应付了便草草走人。
  到门口那当口,王芳菲才不轻不重地说道:“不要觉得不开心,欠章家的人情多着呢,你一个女人,没有别点用场的。不卖身,还能卖什么?”
  冯执一步都没停留,可王芳菲的话竟让她不知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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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宅子,吃过晚饭也不见章尺麟回来。
  冯执今天难得有兴致坐在厅子里看书,过去两个人,一个卧室一个书房,很多时候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房子大而空荡,客厅便更显得寥落。天有些冷了,冯执穿了件暗红的毛衣,宽松的黑色运动裤,整个人盘腿靠着沙发。手里的书看了很久,夜色也渐渐深了。刘妈看着女主人很少有地坐在厅子里,不觉隐隐猜到了什么,“小姐,刚刚王特助打电话回来了,先生今天不回来睡了。”
  仿佛早已猜到一般,冯执不禁低头浅笑了下,随即便招手“刘妈我知道了,你先睡吧,我还再待会儿。”
  刘妈看着冯执忽然便有些心疼,她女儿研究生刚毕业,和小男朋友闹了别扭便要冲她撒委屈,没事便爱撒撒娇,耍耍小无赖。二十六岁的女孩子,家庭,爱情,生活,说远不远,苦涩与辛酸多少有些,却大都还有父母分担着,即便是身在外,心里多少都是有牵挂且被人牵挂着的。可眼前的孩子,不过和女儿一般的年纪,眉眼里却早早的有了让人心疼的风霜与淡漠。刘妈替冯执觉得委屈,可她没有别的办法,除了加倍地对她好。
  于是只拿了羊绒毯来,轻轻披到冯执身上,接着默默地进了房间。
  客厅一下子又冷下来,冯执觉得今天的自己有些怪异。连她都不知道,如今像傻子一般呆坐在厅子里究竟是为什么?她竟然是在等章尺麟吗?四年里,她一次都没有为这个男人留过灯,可这一次,她是为了什么而等他至深夜。冯执低头暗暗笑了笑,接着便随意搁下手里的书,关了灯上楼去。
  是到凌晨的时候,被楼下的动静声吵醒。
  冯执睡得浅,很快便披了衣匆匆下楼。厅子里这会儿亮堂得如白昼,佣人几个都醒了,稍一定睛打量,便看到章尺麟被王漾架着,有些踉跄地摔到沙发上。
  男人手长脚长,四仰八叉地占了大半个沙发,他这次是真的喝高了,连平时衣冠楚楚的模样都丢到九霄云外去,整个人狼狈得不像章尺麟。
  “怎么回事?喝成这样。”冯执一边接过刘妈手里的热毛巾,一边问着王漾。
  “呃,先生跟几个发小叙旧,没想一个高兴,人就喝高了。”王漾说的顺溜,一点不打顿儿。冯执看了便觉不靠谱,章尺麟这种死要面子的人就算让他去死,都不会如此狼狈地让人看笑话。她知道王漾跟他串通了一气,便也懒得解释,挥挥手打发了下人。
  厅子随即便又静了来,冯执默默盯着躺在沙发上的八爪鱼看了半晌,这才扛了他的手脚,连拖带拉地往书房里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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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执个子不高,力气也小,搬运一个一八几的大男人,着实为难她了。待到把章尺麟扔到床上,她整个人也都累瘫得躺倒在他身旁。章尺麟酒疯还没醒,扒拉着还要从床上爬起来,手肘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冯执的脸颊。
  “哎哟”她暗暗叫了声,醉得像滩臭泥巴一样的男人终于睁开醉眼,有些迷离地看了冯执一眼。
  愣了很久,好像根本不认识,又好像是认识了很久。那张熏红的脸颊上,透着变幻莫测的神色。章尺麟没有戴眼镜,平日里的那点斯文劲儿一股脑儿得烟消云散了。目光凌厉得很,带着一点湿气一动不动地盯着冯执看,他凑得太近了,浓郁的眉,高挺的鼻,呼吸间浓重的酒气,全部都紧紧地凑到冯执面前。章尺麟歪着脑袋仿佛百思不得其解般地看了很久,忽然便毫无预料地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空气里有一点点危险的气息,冯执嗅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眼前的男人一点点靠近她,像极具危险性的兽类,令她觉得有一点害怕。章尺麟不出所料地去吻了她的唇,在浓重的酒气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一寸一寸吻进她的心里。男人的舌头湿漉漉地钻进她的嘴里,这一次冯执竟然没有抵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他钻了空子,章尺麟轻巧地抵开她的齿,柔软的舌徜徉到最深处,狠狠地和她纠缠在一起,风卷残云犹似攻城略地,冯执只觉呼吸滞重,她甚至有些跟不上男人的节奏,他的呼吸蓬勃在她的耳侧,渐渐地便有了灼人的炽热,空气里爱意泛滥,床第间的那套男人太轻车熟路了,他扳开她身体里隐秘的关卡,循循善诱,耐心引导。他们之间少有肌肤之亲,即便是偶尔,也多半带着些不愉快的成分。像今天这样绵长的前戏,在记忆里甚至还是第一次。
  仿佛被带上一条不归路,被章尺麟引领着,推到望不见低的悬崖边。他褪了她的衣,他的吻像野火一般在她光洁的身上蓬勃起燎原之姿。他扳过她的身,将她狠狠揉进自己怀里。如同站在高耸的悬崖边,惊慌失措却又兴奋得难以自抑。章尺麟从身后搂住他,男人宽厚的胸膛带着灼痛的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