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4 21:18      字数:4969
  「嗯。」我点点头,然後继续看著那碗粥发怔。
  「你跟沈涉宇吵架了?」声音低沉中又矛盾地带著清脆感。
  「嗯?」我再次抬首,见到说话的人後我呆了呆:那种X光似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我老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同伴」的气息,印象中他跟陈毅锋两人交不离孟,颇抢眼的一个男孩子,名字叫做吕人隼吧!
  「对不起,我有点失神。。。。。。」我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歉意,假装没听到他的问题。
  「喔。。。。。。」吕人隼看著我,诡蹫地笑著,「没关系。」
  那一抹笑意叫我心里发毛,总觉得我若再不回过神来,恐怕他会以那锐利的眼睛将我,一切从里面到外面都看得精光──
  这家伙非等閒人物!
  从小到大都处於超级现实的社交圈里打滚者,精准看人的眼光多多少少都会有的。而心细的人看得更多更准就是;好比说,我跟老弟。
  我定了定心神,拿起汤匙正打算用餐时,我听见我的名字被大声喊著,而且声音越来越向我们所在的位置逼近。
  「康霂宜!好久不见!」
  我就说嘛!这声音怎麽有点耳熟!只可惜我已经来不及逃了。
  「学长。。。。。。好久不见。」基於礼貌站,我无奈地起身跟他打招呼。
  「学长。」陈毅锋跟吕人隼也跟著起身问候,看来他们彼此也认识。
  来者是王呈轩,也就是从我一入这个学校便对我穷追不舍,让我无法为了沈涉宇加入游泳社的罪魁祸首之一。
  「陈。。。学长呢?」我有点头痛地问著另一个罪魁祸首的行踪,难得他们没有同时出现。
  「大家坐啊!」端著餐盘的王呈轩率先坐下。
  待大夥坐定後,他旧习不改,仍是以著那种异常炙热的眼光盯著我。
  「旻胤现在有课要上。」他回答道。
  「是吗。」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手无聊地撑著脸颊,藉以聊胜於无地挡挡他的深情电波。
  老天有眼,总算肯饶我这一次。要是那两个人一起出现我绝对非疯不可,这几天的情绪气压一直不稳,可禁不起他们雪上加霜。
  「你今天晚上会不会出席我爷爷的七十大寿?」王呈轩认真地问著,「我知道你们家有邀请函,希望你能来。」
  啊?有没有搞错?我干麻非去不可?先别说跟你们王家有交情的是康家不是我康霂宜个人,就算我异想天开要去吧!一知道你这个王家长孙必定出席我还不插翅逃跑吗?
  「啊!我父母会去。」陈毅锋吞下嘴里的食物,在我还没回答之前插口。
  「抱歉,我不会参加王先生的古稀之宴。」我断然拒绝。
  对待我没有意思的追求者,我不会太客气的。前辈後辈学长学弟所该有的礼貌有,其他的就别想了。
  「这样啊。。。。。。」王呈轩失望地看著我,倒也不敢多说什麽。
  算他识相,追我追这麽久,也明白本少爷对於这种芝麻小事一旦决定了就没有更改的机会,缠著我要我再考虑一下的人只会被我一脚踹到宇宙去。
  我开始有一口没一口地舀著粥,心下盘算著要快快吃完好翘课。
  「沈家应该有收到邀请函吧?」吕人隼突然停下筷子,明明问著王呈轩却对著我笑。
  「是啊!沈涉宇的父亲一向是王家的家庭医师对不对?」陈毅锋问我,彷佛我理所当然地要对沈家上上下下一切事务了若指掌似的。
  「嗯!有啊!我想沈涉宇也许会去。」王呈轩一听到『沈涉宇』三个字,犹如死灰复燃般直盯著我。
  这算是什麽啊?!
  仔细观察,陈吕两个人似乎对我的性向很清楚?看他们跟学长的关系比想像中还熟识,可能我们这一桌都是圈内人?这也可以解释为什麽我从陈吕两人身上嗅出「同伴」的味道,可是我跟沈涉宇之间。。。。。。你们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毫不知情!为什麽要提出来刺激我?讨厌。。。。。。王呈轩更是个怪人,哪有人提到情敌的名字还这麽大方的?何况我跟沈涉宇。。。。。。我跟他已经。。。。。。
  现下三个人直勾勾地看得我有点火大,暗自深呼吸,仍强作笑容。
  「学长,你知道我跟沈涉宇。。。。。。」
  「我知道他是情敌,」王呈轩打断我的话,「可是这种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还是希望你会看在他的份上出席。」
  我怔了怔,忍不住要吹口哨,算他了不起!
  「你这也算是所谓的真小人了,」我冷冷一笑,继续慢条斯理地舀著粥,「可是就算沈涉宇去了我也不去。」
  因为我不敢见他呵!我想却又不敢,只怕听到他冷淡地说著我无法承受的答案。
  我没有那个胆子去掀开那个潘朵拉的盒子,只怕里面装的是悲伤而不是幸福。。。。。。
  没错,我很自私地只接受一种答覆。
  而沈涉宇,你给的。。。。。。又会是哪一种?
  无名物语 ~ 第十八话
  躲了沈涉宇两天。
  不接他的电话,不跟他吃午餐,对他传过来的纸条视若无睹。然而今天放学时,我终究还是被他逮到。
  远远地看到他等在校门口,我还来不及改道逃走就见他迈开大步朝我走来,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我停下脚步,心虚地低著头,乖乖地等他走向我。
  一双熟悉的皮鞋出现在我的视线内,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颅上传来。
  「躲我躲成这样,真难为你了。」有点讽刺般的语气。
  「。。。。。。」我微微昂首,一见他锐利而深遂的目光扫过来,我的头马上又垂下去。
  又没作错什麽事情。。。。。。干麻要这样畏畏缩缩的?!
  康霂宜,你在别扭个什麽劲啊?!
  「肚子饿不饿?」见我这副德性,他的语气稍稍软了下来,「我们去吃点东西。」
  他说完也不容我拒绝,迳自转身而去。我呆了呆,连忙跟上去。
  「我们。。。。。。要吃什麽?」我没胆子走在他身边,仅是默默地尾随在他右後方。
  「嗯。。。。。。柠檬爱玉好不好?消消暑气,」他想了想,「已经秋天了,今天还是有点热。」
  「好。」我点点头。
  有点讶异他的选择,不过我一向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当然是完全没意见。
  「还有一点。。。。。。」他突然又开口,并转过头来瞪著我,「麻烦你不要像个小媳妇似地跟在後面好吗?」
  我被他那难得的凶狠眼神唬得一楞一楞,伫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还傻在那里?!别人都以为你是我的随从了啦!」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绕到我身边,伸出大手推我一把,「走快一点,走在我旁边就好啦!」
  我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脸又红了。
  是紧张吗?应该是。。。。。。情绪激动吧!
  沈涉宇,你到底在想什麽呢?为什麽能像现在这样悠哉呢?难道你不把我的告白当一回事吗?
  就我所知道,喜欢上了圈外人的同志不在少数。
  大多数的圈内人只能单恋异性恋;胆敢告白的,没有多少人有好下场。
  现在的社会风气开化了许多,这是事实。一般人对於『同性恋者』的存在多半表以『能接受』的态度。这点或许我们应该表示感激吧?虽然我不苟同我们的存在必须经由他人准许,但毕竟同志是少数人群,能够存於社会中在而不被剿灭,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少数人群总是被排挤的嘛!古欧洲有烧死巫女示众的例子,还有多少犹太人死在德国,这些都是人们排斥异己的史实,而现在距离那个时代也才过了几年?人们已经渐渐能够接受「异於常人」的同志了呢!
  先不用谈这里头有多少人说能接受,是因为面子问题了。
  嗯?面子?你不懂?
  这麽说吧!当世界上的大多数在围剿那些少数人的时候,想要过好日子的话就最好附和著。现在大多数的人说歧视同志是不公平的,你就最好也跟著骂那些歧视同志的人。就像有处女情结的人其实很多,可是又有多人能够带种地大声说『我有处女情结』?!
  是吧?了解了?这就是现实。总之大部分的人都『能接受』同性恋了。
  然而能够接受对我们来说,在实质上并没有多大的帮助也说不定。我这样讲对社会大众来说,也许是很不近人情的残酷说法。
  『我们接受你们,居然被说是没多大的帮助?!』
  有帮助啊!当然有帮助。至少那些有对我们有意见的人,看著我们会比较不敢带著歧视眼光。
  可是,我说的是没有实质上的帮助。说能接受同志的人,他们能接受都是在一个前提之下:请不要缠上我。
  『同志又怎样?还不都一样是人嘛!只要不扯上我,跟我没关系。』
  後面这两句话是重点。
  其实这麽说,可能因为我自己是圈内人,所以感到愤愤不平吧!我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能够真正去了解同志的心理是不是?
  感觉像是要强迫他人也跟著变成同志似的。
  唔?等等。。。。。。我有点自相矛盾。。。。。。我希望沈涉宇是。。。。。。可是这麽说起来。。。。。。我也不能强迫沈涉宇变双性恋。。。。。。
  「在想什麽?」沈涉宇顺手帮我拉过一张椅子让我坐下,「一路上看你好像很专心在想著什麽?」
  「。。。。。。也没什麽重要的。」我苦笑,转过身跟店员点了两份柠檬爱玉。
  「是喔?那。。。。。。换我说,」他正色道,「换我跟你说我一路上在想的事情。」
  终於还是要面对现实了呵!潘朵拉的盒子还是要打开的,谜底即将被揭晓。
  心在骚动著,可是我无法说话,也找不出其他方法压过我心跳的声音。
  「是。。。。。。」我强迫自己镇定地看著他,桌底下的双手紧握著,手心冒著汗。
  沈涉宇看著我,眼睛灵动地在我脸上转了转,过了数秒他竟然哈哈大笑。
  「天啊。。。。。。」他恶作剧似地捏了捏我的脸庞,「呵呵。。。。。。脸绷得好紧,你不要这麽紧张嘛!」
  「。。。。。。是?」我呆了三秒,然後皱眉扁嘴,伸手揉了揉无辜的双颊。
  被他捏的感想是。。。。。。小痛。。。。。。又有点小幸福。呜。。。。。。我真是花痴,被虐狂,猪头!
  「一开始我有点震惊吧!」沈涉宇端过店员送来的爱玉,将其中一碗推过来给我。
  他突然又说起正经事,我连忙坐正,屏息听他说下去。
  「从没想过你会喜欢我,这样子也总算解释了你为什麽老是生我的气了。。。。。。」沈涉宇咬著指尖,眼神看著远方,「这几天你这样躲我,让我想了很多。我很喜欢你,真的,可是我交往过的对象都是女生,我是异性恋,相信这点你也很清楚。。。。。。对你的告白,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你,我喜欢你,可是这是情人一般的喜欢吗?我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很快乐,事实上我跟你在一起的样子不就很像是在交往了吗?所以我觉得倒也不必说是不是在一起,现在这样也很好啊!」
  听完他的话,我只觉得整颗心都凉了。
  沈涉宇,那根本不是我要的啊!我不能满足这样的关系你不懂吗?!
  「这样吗?」我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也对,谢谢你。」
  你能在知道我的心情後还以平常心对我,不疏远我,没有任何疙瘩跟芥蒂,我的确该感谢你。
  是我苛求你了,太多的要求跟奢望,本来就是不对的。
  看著沈涉宇安然地吃著爱玉的神情,我想他可能认为我对於他的说法感到认同了吧!
  就让你这麽以为吧!我不要再给你压力了。
  随著他一起舀了一匙爱玉入喉,只觉得平时那种酸酸甜甜的口味,居然变得苦涩。。。。。。
  无名物语 ~ 第十九话
  将自己抛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发怔。
  『我们这样不就很像是在交往了吗?』
  『倒也不必说是不是在一起,现在这样也很好啊!』
  没错呵!据我所知,沈涉宇从来不会花太多心思跟时间在女朋友上;下课上课放学周末,我跟他一起行动的机会很多,说不定比他起历任女友们还来得密集。
  是啊!日日相见,但那又如何呢?没有那层身分,一切都显得薄弱,虚幻而不真实。
  『我喜欢你,可是这是情人一般的喜欢吗?我不知道。』
  连他都不知道,我又能找谁给我一个答案呢?
  原来,回覆并不能解除心中的疑惑;它所给予的只是另一个问号,让人反覆猜想,然後制造出更多更多的问题。
  『我交往过的对象都是女生,我是异性恋,相信这点你也很清楚。。。。。。』
  是啊!我很清楚,可是同时我也很糊涂!所以我才会作茧自缚,把自己逼上了告白这条不归路。
  康霂宜,你到底在做什麽啊?!
  你早该知道的不是吗?为什麽还那样傻,在绝望中又放任自己抱著那零点零零零零零一的机会,妄想著也许他会接受你的告白,放著满街的女人不要,跟你展开一段被社会给剔除在为道德之外的禁忌恋情呢?
  我喜欢的如果不是沈涉宇,我喜欢的如果不是异性恋,我喜欢的如果是圈内人。。。。。。这一切都会顺利得多。
  也许我该试著放手了吧!沈涉宇,我必须将我们之间的关系升华为普通的友情才行。
  时候到了,我还是得试著跟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