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1-02-17 05:48      字数:4774
  们,扣他们车,可你干吗欺负人?你不也是人吗?干部愣住了,他原来一定是以为我会帮他的。他想说什么,可望着怒目而视的围观者,一时失声。我从地上胡噜了一大堆摔烂的草莓,匆匆装进一个塑料袋,站起身,塞给农妇10元钱,说:这是我买草莓的钱。然后扬长而去。几天后,我到街上买早餐,要了两碗豆腐脑。卖早点的老板娘把我的钱还给我,说:我认识你。你花10块钱买了一堆草莓。这顿早餐免费。
  ——小学六年级,我们班来了一个代课老师。那是一个又瘦又高的男老师,就是北大东门外成府街的老居民。大约好久没有工作了,显得颇落魄,但在课堂上一站,腰板挺得笔直,又像一个末代王公。他讲的课十分受学生欢迎。可他在课堂上有一个毛病,总不时地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子,小心地吸溜上一口。他看同学们全好奇地望着他,就解释说:“我有气管炎,随时得喝药。”我也有气管炎。一次课间操,他的“药瓶”放在课桌上,我忍不住打开,一股冲鼻子的“药味”呛得我打了喷嚏,我学着他的样子,小小心心地吸溜了一口,结果,我当时就醉在课堂上。不用说,他的“药水”度数不会小于60度。
  ——不久前,我到上海博物馆的图书馆看一部找了几十年的、原来以为已经失传的古籍。那是元刊孤本。我计划在上博工作完,到上海图书馆看另外一种诗集。在细雨中我赶到了上海图书馆。但是,在善本部怎么也查不到那种书的书号。也就是说,上图没有这种书。工作人员耐心地问我:你是怎么知道这种书在上图的呢?我说,是通过《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查到的。他们拿出了《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覆核,却发现是我错了,那种书是在华东师大图书馆。《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在著录馆藏地点时,使用的是代码,我记错了数字。雨仍然下着,我手中只有致上图的介绍信。当然,我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了。可我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离上图不远的华东师大。华东师大的校园真是美极了,尤其是在初春的雨中。在图书馆的古籍部,我迟疑着向一位负责人说:对不起,我从北京来看书。我弄错了馆藏地点,介绍信开的是上图,可书藏在华东师大图书馆。这是我的工作证,是不是……对方连看都没有看我,回答:你不用介绍信,我知道你是杨镰,你父亲不是原来的北大教授吗?上星期我还在电视上见过你呢。原来这位古籍部的吴主任(吴平),是关注西部探险的人,他早就读过《丝绸之路》《亚州腹地探险八年》。真是他乡遇故知呀。在吴主任的帮助下我顺利完成了在上海的工作。上海给我留下了文化丰厚的印象。探险与发现实际存在于每个有心人的心中。
  马鬃山的夜空星光灿烂。
  深夜的马鬃山我独自一人,却感受到来自遥远秘境的呼唤。
  《黑戈壁》十四(1)
  3月11日,天还没有亮,我就起床了。
  宾馆前庭的灯亮着,也是治安情况好,不然,就一个女服务员谁敢在这样的地方一整夜开着门值班?
  我来到后院,锅炉房有动静,是服务员尼克木在烧锅炉。是呀,不管有没有人、有几个人住宿,锅炉是不能停的。她说,在冬天,她兼管烧锅炉,每月另加300元。我来到街上,寒风凛冽,步履踉跄。街上夜色昏暗。这整个马鬃山镇全靠风力发电,是真正的“绿色”能源,有三组发电机。没有风,没有阳光,就没有电。
  上午8点30分,娜镇长来,一起吃早餐。据天气预报,上午冷空气入侵,零下15度。风头夹带的是来自外蒙古戈壁的寒流。镇长为我们向边防上借了三件皮大衣。
  10点,动身前往边境。今天一是感受边境地势,二是相信能够重新找到“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三是看看红石山,四是了解当代牧民的生活。
  马鬃山气象局的车是小薛(薛利民)开的,是一辆新尼桑。达布的车上多了一个人,那就是西力得克,他是好奇一起出去散散心。路上,娜仁娜讲了她的经历:1985年毕业于内蒙古师范大学,一直在镇上,出任副镇长前原来是学校的老师。丈夫是医生。北方的口岸,就叫做“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1992年、1993年,开放了两年,她的外蒙古的亲戚还通过口岸来过马鬃山,还问起“黑喇嘛”与“碉堡山”。2003年我们走后,她进一步了解了有关黑喇嘛的情况。这次再来有了较多的共同话题。
  路经黑山,狼娃山,跃进山。途中见到一处无人的帐篷遗址,娜镇长说是欢新家的夏窝子。
  在荒野中穿行时,我回忆起军马场的5年放牧生涯。联想到在辟特霍勒听到的关于神秘“弹药库”的传说,联想到为群山怀抱的伊吾县城……次行不能再次穿越黑戈壁,返回军马场,但以后一定有机会。有机会从明水直接向西进入新疆。我要去淖毛湖、吐胡鲁、下马崖、沁城、庙儿沟、八大石寻访遗迹,去白戈壁的克音遥望在外蒙古边界出没的野骆驼与野驴,也许有机遇见到野马。
  11点,到达边房营营部。张教导员(张小虎)接待了我们。在营区,达布如同回到老家。教导员介绍了基本情况。当年与外蒙划界,总的原则是“东争西让”,东部是草原,西部是戈壁。因为确认了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这个泉水的位置,才使得马鬃山地区完整地保存在中国。在营部用午餐。
  午餐之后,由郭副营长陪同前往国门。1点40,到达国门(中国的北门),气象俨然。从营部到国门,有58公里沙石路。就在182界桩前数十步远,是那个已经干枯的井。这个界桩在2004年重新编号,成为496号界桩。井可能是四五十年代打的,早已经枯了。人们为它修筑了护栏,以作为标志。
  果然,就在离开枯井30公尺左右,有一眼清泉。从地貌与自然景观来判断,无疑是斯文·赫定的“救命泉水”——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
  泉水位于平缓的山前洪积扇上。泉水水脉依然旺盛,泉眼的中心是一个结了冰的水池,水池为茂盛的芦苇护持,如同一扇黄色的屏风。泉水所在地域的地势是由北向南倾斜,涌出的泉水将南面一大片地方改造成荒漠奇景——自然形成的湿地。南方,是马鬃山的山影,北方一道黑黢黢的山梁,阻挡了人们的目光。只有向西,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在极目处,则是军马场的“白戈壁”。
  我们肃立在庄严的国门之前。我们的身后是泉水,是马鬃山,是黑戈壁,是北山羊为标志的马鬃山镇,是达布家的羊群,是欢新家的夏牧场……
  边境静悄悄的。我们没有惊动其他的人。可我自己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西北科学考察团主要依靠传统的交通工具骆驼,从包头启程,到达了阿拉善盟额济纳旗。这是他们的第一阶段的目标。此后,就是穿越黑戈壁,抵达“天山第一城”哈密。1931年,将斯文·赫定描写这一路见闻的著作《穿越戈壁沙漠》译成中文出版时,译者将书名恰如其分地译作《长征记》——这时离中国红军放弃红都瑞金转战二万五千里,还有4年时间。
  在路途中,问题可以出在一切方面,就说斯文·赫定的“老朋友”骆驼吧,怠工、逃逸、倒毙,随处可见。发情的公驼曾将成箱银元撒满草滩,而因不堪负重倒毙于途的骆驼尸骨几乎成了路标。每逢扎营,营地就变作“骆驼城”,方圆数十里的牧民都来看热闹。土匪、警匪一家的税卡、盗马贼、浪迹天涯的艺人、溃兵、遁入中国的白俄、身份不明的外蒙古难民……随时在觊觎考察团庞大的家业,柴草、米粮、饮水……无时不在危机恐慌之中。但只要一和古道相逢,丝路情韵就激发出考察队员的献身精神。在丝绸之路奔波的商旅总是那么知寒暖,识好歹,那么乐于助人,但又那么长于算计。与个体商队相比,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的队伍成了装备精良的团队。走在古道上,单调驼铃听上去韵律从不重复,使人分外思念家乡亲人,又驱策人们放弃熟悉的平凡生活去突破极限,探寻秘境;那雾野犬吠,提醒人们他并没有被同伴抛弃;那一丛丛在朔风中瑟缩的蒙古包,会为风雪夜归人安排一个温馨梦乡……经历了如此折磨人的旅途之后,斯文·赫定回答“一个探险家需要具备什么品质”的提问时,便在人所共知的内容之外,特意加上了一条:必须有“天使般的耐心”。长达四个月的时间里,路途的终点——额济纳河尾闾的丰饶绿洲,随时展现在地平线之上。它是如此诱人,它又是如此恼人!
  《黑戈壁》十四(2)
  1927年9月28日,斯文·赫定和徐炳昶一行,终于抵达了那横拦在古道之前的苍莽大川额济纳河。驼峰干瘪、脊梁磨烂的骆驼一头扎在激流中痛饮;擦了掌的猎狗冲着岸边沉静的胡杨林狂吠不止;北雁南飞提醒人们这不过是路途中另一个驿站;袅袅炊烟变换着身形,似乎在推敲、测试旅人的来意。只有在额济纳河岸边,一个探险家才想到应该认真检点自己的精神库存。
  ……在额济纳的日子张弛有致。考察团一边休整一边工作。他们在沿河胡杨林建立了中国西北第一个气象观测站,观测站在这地角天涯坚持了8年之久。他们对额济纳河流域做了当时条件所允许的最精确的测量,直到20世纪70年代欧美地理学界在联合编绘中亚地图时,除美国资源卫星的资料,所能够依靠的就是1927-1933年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的勘测数据了。中国人、外国人和蒙古牧民处得都不错,正在脱毛的骆驼无人放牧也不再企图逃归鄂尔多斯的牧场,食堂鸡栏不时会混进一窝一窝的色彩斑斓的野雉……但不管怎么说,这“世外桃源”只是中途的驿站,“黑戈壁”、“星星峡”、“哈密”……这些词汇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议事和闲谈之中。
  1927年11月8日,考察团大本营拔营启程,在额济纳旗土尔扈特王子(也就是后来的王爷塔旺嘉布)亲自送别与祝福之后,踏上被遗忘的丝绸之路,前往新疆门户——哈密。
  一开始,行程就不顺遂。额济纳河西支流紊乱无定的水系不时将路途阻断。前往新疆境内的绿洲哈密,原有几条商路。在行旅谈虎色变的黑戈壁的中心,额济纳的牧人们都说至今还有土匪出没。舍弃穿越黑戈壁之路,走北方的贴近外蒙古的“小路”,不但水源地不明,也坎坷漫长的多,但近年来从包头、归化(呼和浩特)、绥远到哈密、古城(奇台)、乌鲁木齐的商队一般在两害之间取其一,总是顶风通过偏北的戈壁。尽管考察队并不怕零星土匪,可斯文·赫定还是决定,将路线尽量靠近中蒙交界的界山。
  黑戈壁偏北的那部分戈壁,又叫做“风戈壁”。什么叫风戈壁,刚刚上路就知道了。一场11级(每秒30米)大风使考察团被迫停留了一天。
  多学科的中外队员之中,就属斯文·赫定见多识广,在三四十年间他几乎走遍西部。在《亚洲腹地探险八年》中,他这样写到这场风暴:
  不容否认,这是我们所见到过的最大的风暴,估计它的风速达到每秒30米。我们似乎要被困在这里了,要被冻结在这里。轰击着帐篷的不仅是沙尘,还有直径大约两毫米的精砾石。石子就像是扫射一样,打在我的帐篷上。
  经过整整一天的风暴,走出帐篷,给人的感觉是:
  就好像巨大的扫帚从这荒凉的原野上横扫过,沙尘如同一柄柄轻轻的、打着旋的扫帚头,挟风裹雾掠过地面。在尘雾中,人们有一种不安全感,看上去就像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这些字句不是出自事后的回忆。斯文·赫定的特点就是,哪怕再艰险的旅途,他也坚持在途中随时记下自己的见闻。这,就是他在昏暗的帐篷中写下的现场感受,所以能给我们亲临其境的阅读感受。
  赫定曾在飓风席卷下发现了楼兰古城,是第一个将风成地貌雅丹这个概念引入欧洲地理学界的人,但1927年11月12-14日刮起的是他亲历过的最大的风暴。几天后,一场暴风雪几乎将赫定帐篷撕碎。
  据说在这一路上,只有那蒙古牧民传说中的丰饶水泉谢别斯廷,才能够让考察团的一两百峰骆驼都痛饮清水,可是,有谁知道这个从来没有标注在任何一幅地图上的谢别斯廷泉究竟在哪儿呢?原以为与从包头到额济纳的艰难相比,这额济纳到哈密的旅途简直算不得什么。可是风雪使行程一再迟滞。除了风雪,使此行分外艰难的是:他们并非如同商队,仅只是在赶往目的地。要知道,西北科学考察团是为开通飞机的欧亚航线准备气象资料,是为即将到来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