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3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42      字数:4749
  不到百步时,城上便乱箭齐发,箭如雨点般射向列队而来的刀盾军。
  但刀盾军在靠近城墙还有百步时便停止了前进,罗士信注视着城头,和他想的一样,守军没有床弩和重型石砲,他随即又下达了命令,“刀盾军撤回,全军后退三里扎营。”
  隋军后撤了,在三里地外扎下了大营,近千座营帐延绵近十里,城上的守军也松了口气,不管隋军是什么目的,至少他们可以休息了。
  刘黑闼心中也疑惑不解,不知道隋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的士兵确实需要休息,刘黑闼立刻下令,“全军就地休息!”
  整整一天,双方都没有动静,仿佛互相有默契一般,都在养精蓄锐,尽可能多地抓紧时间休息。
  当夜幕落下时,不少眼尖的士兵意外地发现,在距离城墙三百步外出现了一座座高大巨物,和城池一般高大,俨如庞然怪兽蹲在夜幕之中,一共有十五座之多。
  “是投石器!”有士兵惊呼地喊了起来,
  刘黑闼也闻讯赶来,望着三百步外的十五座重型投石器,他的心顿时凉了大半,他很清楚临沂城的防御能力,只要一阵巨石轰砸,城池必然会坍塌。
  “怎么办?”刘黑闼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他很清楚,他们熬不过今晚了。
  这时,一名亲兵低声道:“主公,我们还有三百匹战马,不如趁混乱和夜色掩护,我们逃出城去。”
  刘黑闼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这在这时,城头守军传来一片大喊,隋军发作了,十五块巨石呼啸而至,砰砰地砸在城头上。
  沉闷巨大响声中,城池在摇晃,其中七块巨石砸在城头上,碎石惊空,血肉横飞,十几人被巨石砸得血肉模糊。
  城头上的民夫吓得哭喊大叫,不顾一切地向城下跑去,城头上一片混乱,但就在混乱中,有人却细心地发现,他们主帅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二轮、第三轮巨石连续砸来,破旧的城墙再也经不住这种连续巨大的冲击,靠近大门旁一段约二十余丈长的城墙率先轰然坍塌……
  黑暗中隋军已再次列队,等待着冲杀进城,罗士信注视着城池在轰击中摇晃,眼看城墙将坍塌了,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飞奔而至,抱拳禀报道:“启禀将军,发现一支约三百人的骑兵离开了城池,向南方逃去了。”
  罗士信立刻便猜到了,这一定是刘黑闼见大事不妙,先逃跑了,他立刻吩咐副将周隆,“进城后不准扰民,刘黑闼的士兵一个不留,全部斩首!”
  “遵命!”周隆连忙躬身答应。
  罗士信回头一挥手,大声喊道:“前五营骑兵,跟我去追敌!”
  五千骑兵策马奔出,跟随着罗士信向南方追去。
  从城内偷偷出来的三百骑兵,确实就是刘黑闼,他知道城池破旧,根本经受不住隋军的攻击,趁混乱之时,他率领三百亲卫,从南门出了临沂城,向彭城郡方向逃去。
  从临沂县到彭城郡并不远,只相距一百余里,基本上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刘黑闼在前方奔逃,罗士信率军在后面穷追不舍,天渐渐亮了,罗士信率军已经追进了彭城郡近三十里,但刘黑闼却失去了踪影。
  就在罗士信百思不得其解时,忽然有士兵指着远处大喊:“将军快看,那边有军队到来!”
  罗士信向西南方向望去,只见数里外,一支黑压压的军队出现在原野里,大约两万人左右,罗士信吃了一惊,勒住了战马。
  ‘难道这是李密的军队?’
  他知道彭城郡一带不会有隋军,居然出现了两万军队,很容易便能猜到,这只能是李密的军队,罗士信心中疑惑,他立刻回头令道:“整顿队伍,准备迎战!”
  尽管追击一夜,已经人困马乏,但大敌当前,五千骑兵还是迅速整顿队列,排出了作战的阵型。
  但奇怪的是,对方也在两里外停了下来,只见上来了一队骑兵,约百余人,几名斥候奔上前大声问道:“请问可是罗士信将军的队伍?”
  罗士信一挥长枪,“我正是,尔等何人?”
  几名斥候听说是罗士信本人,立刻下马,上前单膝跪下,为首军官将一个包裹高高举起,沉声道:“我们是魏军陈智略将军部,魏朝已经灭亡,我们无处可去,陈将军愿向罗将军投降,这是刘黑闼的人头,被我们斩杀,特地献给罗将军!”
  罗士信愣住了,居然是来投降自己,他用枪尖挑开布包,布包里果然是刘黑闼的人头,面目栩栩如生,还滴着血,可见是刚刚被斩下。
  “陈将军何在?请他来见我。”
  一名斥候飞奔而去,片刻一名大将带着十几名偏将匆匆走上前,为首大将单膝跪下,对罗士信抱拳施礼,“魏将陈智略无路可走,愿率军归降罗将军!”
  罗士信大喜,翻身下马扶起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也,陈将军能归降大隋,这是陈将军的明智,我必会请楚王殿下厚封将军,绝不辜负陈将军的一番心意。”
  卷二十 长风破浪会有时 第二十六章 裴氏父子
  春分时节,闻喜县一连下了两场的春雨,温暖的春雨细细密密地落在肥沃的晋中大地上,使春的气息更加浓厚了。
  官道两边枯败的树叶下又长出了嫩绿的青草,树林里的桦树枝上布满了翠绿的绒毛,李杏和杨树抽出了芬香的细长叶子,河边柳树长发般的枝条上挂满了细嫩的新芽。
  河中一群群鸭子在畅快地嬉戏觅食,驮着牧童的水牛在河水中缓缓游动,惬意地享受春水的温暖,这是一个充满了生机初春。
  烟雨蒙蒙的官道上,一队从远方来的路人骑着马,跟随着几辆牛车,不紧不慢地向数里外的裴家村而去。
  在裴家村一座新盖的学堂里,三十几名四到六岁的孩童正大声读诵着《论语》:“子曰,学而时习之……”
  在学堂院子里一株如伞盖般的老槐树下,一名瘦弱的老者眯着眼注视孩子们专注读书,那苍老而充满期待的眼神,就仿佛是一个老园丁在等待新苗发芽。
  老者正是裴矩,他回到故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的心已经完全宁静下来,暂时忘记了朝堂的争权夺利。
  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对裴氏子弟的教育之上,无论四五岁的孩童,还是十几岁的少年,还是意气风发的年轻子弟,他都要一一过问,无论嫡庶,一视同仁,给他们最好的条件,请最好的大儒,花再多的钱他也心甘情愿。
  只是过了新年后,裴矩的身体陡然变得衰老,他自己也感觉到了生命在一天天流逝,他留在世间的日子已经不长了。
  裴矩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念,只要裴家人才辈出,那么新朝迟早会有裴家的一席之地,只要皇后太子不倒,那么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虽然他已经看不见,但他知道大势,大势如此。
  在大树下坐了片刻,裴矩有些乏了,站起身拄杖向学堂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风风火火跑来,险些和裴矩撞在一起。
  吓得少年连忙跪下,“重孙无礼,冲撞了曾祖父!”
  这名少年叫做裴昭,是长孙裴晋的次子,也是裴矩最喜欢的一个重孙,聪颖过人,十二三岁便才学出众,由于他的年纪和杨宁相仿,裴矩便很大程度将裴家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裴矩笑眯眯道:“你这只小猴子,急急风风的,火烧尾巴了吗?”
  “不是,回禀曾祖父,是三祖父回来了,我特来禀告。”
  三祖父就是裴矩的三子裴文举,一直在江南从商,他终于回来了么?
  裴矩大喜,连忙道:“快扶我去看看。”
  裴昭连忙起身扶住曾祖父,慢慢地向学堂外走去。
  学堂大门口停着几辆马车,风尘仆仆从江南回来的裴文举和手下们依然骑在马上,江南一向是大隋商业繁盛之地,裴家在江南也有很大的产业,几十家店铺,数千顷茶园,每年为裴家赚取滚滚利润。
  这样大的产业当然需要核心人物去主持,所以便是由裴矩的三子裴文举来担任总管。
  裴文举今年五十余岁,身材中等,容颜清瘦,他一直没有机会入仕,不过他极有商业头脑,精明能干,能力超群,将江南的裴家商业帝国打理的井井有条。
  此时,一名学堂老管事对他们道:“三老爷请下马,老太爷立下了规矩,无论何人,家学门口必须下马,以示对先生的敬意。”
  裴文举慌忙下马,他的十几名手下也跟着下了马,学堂内忽然有脚步声传来,裴矩被重孙裴昭扶了出来,裴文举一眼看见父亲,见他身体异常虚弱,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他心中一阵难过,连忙上前跪下,“文举向父亲请安!”
  后面的随从们也纷纷跪下,“参见家主!”
  “大家都起来。”
  裴矩让众人起来,他有又看一眼儿子,心中欢喜,连忙摆摆手笑道:“三郎也起来吧!”
  裴文举站起身扶住父亲,裴矩笑道:“我们回府去说话。”
  “是!”
  裴文举和裴昭一左一右,扶着裴矩慢慢向内府走去……
  回到房间,裴矩坐了下来,儿子的归来使他心中高兴,精神也格外振作,他先对裴昭笑道:“你去读书吧!这里不用烦劳你了。”
  “重孙告辞了。”
  裴昭行一礼,又对裴文举躬身道:“三祖父,孙儿告辞。”
  “嗯,去吧!”
  裴文举望着他走远,捋须对父亲笑道:“这孩子不错,知礼从容,颇有大气。”
  裴矩叹了口气道:“在裴家子弟中,就数你们这一辈比较弱,只有一个裴世清,还有一个武将裴仁基不错,而在你们子辈中,出了不少人才,敏秋我就不说了,像晋儿、青松、行俨,这些都算是佼佼者,但始终没有出一个相才,我痛定思痛,发现我们裴家在教育上出现了偏差,太注重裴学,而轻视了家学,培养了很多门下子弟,但裴家子弟就变得平庸了,所以我要改变这种偏差,每年裴家收入的四成钱粮都要投入到对裴家子弟的教育中去,我相信经过数十年的努力,裴家将来必定会人才辈出,从昭儿的身上,我就已经看到希望了。”
  裴文举满脸惭愧道:“是孩儿无能,让父亲失望了。”
  “对你我没有失望,你很能干,为裴家教育后代赚取足够的钱财,你是裴家的有功之臣。”
  ‘有功之臣’四个字令裴文举心中默默感动,裴矩笑了笑,“不说这个了,说说江南的局势吧!听说那边在打仗,杨元庆亲自去了江南,给我说一说。”
  “回禀父亲,孩儿离开江南之时,他还没有到达,孩儿到梁郡时,听到消息,杨元庆已经灭了李密,那江南现在应该平息了。”
  “嗯!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裴矩点点头赞道:“杨元庆确实有魄力,有战略头脑,先灭弱后灭强,如果我没猜错,他下一步是打荆襄,然后是巴蜀,最后才乱长安,攻下江南,其实天下大势便已定了。”
  说到这,裴矩又叹了口气,“说起来唐朝本来很有前途,有关陇贵族支持,又占据关陇龙兴之地,还有巴蜀的富饶,这就俨如战国时的秦国,如果将士用命,君臣合心,宗室团结,那么鹿死谁手,真的还为未可知,只可惜,唐朝的内讧毁了大好前途,唐朝将去,不复返矣!”
  “父亲认为唐朝为何会出现这种内讧局面?”
  “这其实是李渊的责任,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封李世民为秦王,可以封李世民为晋王、燕王、魏王都可以,惟独就不能封秦王,秦王是关陇之主,一般只有太子入东宫前,才可以封秦王或者雍王,当初李渊封李世民为秦王,就已经有了改立他为储君的想法,唐朝动乱之根在那时候就已经埋下了。”
  “或许是因为李建成年纪太大,威胁到了李渊的皇位,是这样吗?”
  裴矩赞许地点点头,“你能看到这一点,已是不易,确实是这样,李渊封李世民为尚书令,天策上将,准他自立属官,这些都是太子才有的权力,很显然,李渊是在刻意挑起太子和秦王之争,作为一个帝王,这是很高明的帝王之术,李渊的做法本身无可非议,但是,他做早了五年,他应该在先灭了隋朝这个强敌后,再玩弄帝王之术,那时无论王世充、李密还是窦建德,都已经无足轻重了,只可惜李渊太心急了一点,一步不慎,导致满盘皆输。”
  裴文举沉思了片刻道:“孩儿听说,李渊已经革去了李世民的尚书令,准备夺他兵权,如果唐朝迷途知返,他们还有希望吗?”
  裴矩摇了摇头,“关键是唐朝前面已经输得太多,把整个国力都消耗殆尽了,关陇扫地为兵,税赋沉重,庄园横行,导致民怨沸腾,加上京城被攻破,朝野上下信心全失,而隋朝北方强敌已被消灭,杨元庆却在步步为营,战略高明,没有一丝破绽,除非是杨元庆出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