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9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41      字数:4746
  而前年的丰州之战,薛延陀部教训深刻,一开始他们就不看好,可汗夷男借口要抵御乌图部入侵,只象征性地派出几千人参加。
  结果丰州之战使薛延陀部的损失最小,而乌图率军杀入突厥牙帐时,他们却又远远躲开,经过几次的避害趋利,薛延陀部竟成了仅次于突厥的第二大草原势力。
  这次突厥南下立威,勒令薛延陀出兵,薛延陀部再也躲避不掉,便由夷男可汗亲自率四万大军随突厥出征。
  夷男可汗便是当年薛延陀大酋长乙失钵的长子,他反对父亲进攻隋朝,最后他父亲被契苾人所杀,正当壮年的夷男便被剩余的薛延陀贵族拥立为新酋长。
  一晃过去了十几年,夷男也已年近五十,须发皆白,在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几岁的草原,他已经算是高寿了。
  夷男明白颉利可汗的意思,他站起身笑呵呵道:“按照传统,战利品自然是由大可汗来决定如何分配,这次应该也不例外,我相信大可汗一定会公平分配。”
  他话音刚落,裴萨便冷笑一声道:“天下若有‘公平’二字的话,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薛延陀了。”
  回纥和薛延陀的关系一直很恶劣,从大业初年突厥安置薛延陀时开始,安置薛延陀的那片土地本来是属于回纥,被突厥强行划给了薛延陀。
  再加上突厥格外偏心薛延陀,封夷男为可汗,而回纥的裴萨只是大酋长,所以今天薛延陀替突厥说话,回纥又岂会给他好脸色。
  夷男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讥讽他,顿时怒视裴萨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裴萨霍地站起身,手按住刀柄,恶狠狠地瞪着对方道:“和你这条狗有什么话好说!”
  不仅夷男怒了,他身旁的四名薛延陀万夫长皆勃然大怒,一起拔出刀指向裴萨,几名回纥万夫长也不示弱,同时拔出刀。
  突厥王帐内剑拔弩张,气氛极为紧张,颉利可汗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幕,他心中恼火万分,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便冷冷令道:“把刀都给我收起来!”
  看在突厥大可汗的面子上,双方都收起了刀,但裴萨心中却余怒未消,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便向大帐外走去,几名回纥万夫长也跟着他离去。
  大帐内鸦雀无声,颉利可汗脸色阴沉似水,盯着裴萨的背影,眼中杀机迸射,又迅速隐忍下来,现在还不是收拾回纥之时。
  ……
  就在突厥扎营庆功的同时,一支由八千骑兵组成队伍正在星月黯淡的夜色中疾速向西奔行。
  北方是黑黝黝的武周山脉,高大的山脉雄浑高大,在冷月银辉的洒照下,峻峭插天,险恶异常。
  李靖紧紧抿着嘴唇,目光严峻,疾劲的夜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他不断挥鞭抽打战马,纵马疾奔。
  他们的时间很紧张,必须在明天天亮前赶到紫河,这是一步险棋,如果能成功,便能拖住突厥大军五天以上,这关键的五天时间,可以保证马邑郡的民众南撤,隋军的主力也能及时北上。
  可如果失败,他将承担阻击不力的责任,李靖的目光愈发凝重,他感觉自己肩上的压力十分巨大……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行,天蒙蒙亮时,八千隋军骑兵抵达了紫河,紫河发源于马邑郡的崇山峻岭之中,一路潺潺北上,流出长城后,又像隋军的弓一样弯成了弧形,向左下方转弯,又威风凛凛地伸直了。
  闪烁着浅蓝色光亮、淡紫色的河水,流过崇山峻岭,又流经牧草丰美的草原,最后一直流入黄河。
  紫河下游一直是北方游牧民族杀入中原的主要通道,尽管这次突厥为了歼灭乌图部,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会从乞伏泊南下,但李靖还是稳重起见,在紫河下游的沿黄河通道一带部署了五千防御兵力。
  事实证明,他的稳重完全正确,谁能想到乌图部的最后部众是向紫河逃跑,却引来了两万突厥骑兵的追击,紫河流域也出现了突厥军。
  天色已完全大亮,隋军进入了紫河山谷,这是一条宽约一里的河谷,河谷长二十余里,它实际上是山体经过河水千万年的冲刷而慢慢形成的一条山涧。
  两边是笔直的悬崖峭壁,峭壁上长满了密集的各种植物和藤蔓,尽管已是冬天,但枯黄的蔓枝依旧遮蔽着石壁,尽管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暖,但阳光却照不进山涧,使山涧光线黯淡,有些阴森森的压抑,河水早已冰冻如镜,寒风呼啸着穿过山涧,发出巨大而怪异的声响,使人走在冰面上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这是一条通往阴间地府的大门。
  八千隋军骑兵默默无语地在狭长的山涧中穿行,战马在冰面上的杂沓声不时惊起一些不知名的有翼生物,它们尖叫着飞向数十丈高的山顶,突来的尖利叫声总是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十几名巡哨逆着队伍而来,在他们中间夹着一名穿着蓝色道袍的道士,头发随意挽一个发髻,戴着一顶破旧的竹冠,道士年约三十余岁,在隋军士兵的挟持下,神情显得有些不安。
  “李总管!”
  巡哨士兵终于找到了李靖,迎了上来,李靖也看见了他们中间的道士,马鞭一指问道:“这个道士是怎么回事?”
  “回禀总管,此人是在悬崖上的一条岩缝里找到,是一名采药人,他有乌图部的消息。”
  李靖大喜,连忙问道:“你是哪里的道士,有什么情况要告诉我?”
  道士连忙躬身行礼道:“小道是玄清观的道士,道观在这里向南约五十里,长期在这一带采药,大概是昨晚五更时分,小道躲在岩缝里睡觉,被一阵马蹄声惊醒,小道探头出来,看见大约五六千人穿过山涧,他们举着火把,大部分是妇孺,也有几百名青壮男子,一看便是突厥人,很多男子带着伤,他们一路哭哭啼啼,好像一支送丧的队伍。”
  停一下,道士又说:“他们的首领好像是个女人,穿得很华丽,被几十名侍卫保护着,也不停地抹泪。”
  李靖点点头,应该就是乌图部最后的幸存者,阿努丽也在其中,他们是向南去了,正好和自己失之交臂,但李靖略一思索,立刻便明白了,斥候说乌图部还剩近万人,但道士只看见五六千人。绝大部分是妇孺,几百名男子都受了伤。
  这就说明乌图部是分兵两路,一路应该是士兵,负责吸引突厥追兵,以掩护阿努丽和妇孺从山涧逃走,李靖迅速估算一下时间,道士是五更时分看见他们,那么突厥追兵应该已经追过了山涧口,向西方去了。
  李靖心中立刻担忧起来,驻扎在紫河堡的五千隋兵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只有一百余里,他们很可能会和两万突厥追兵遭遇,想到这,李靖心中焦急起来,他又问:“从这里到山涧北口还有多远?”
  “不远了,还有七八里就能出去,你们可以顺着紫河一直走,出丘陵区后一路都是草原,估计你们要找的人也是顺着河流西去。”
  “多谢了!”
  李靖随即道:“赏他十两银子,放他走。”
  士兵们放了道士,一名亲兵给了道士一锭银子,道士千恩万谢地走了,李靖当即下令道:“传我的命令,队伍加速行军!”
  隋军骑兵队陡然加速,迅速向山涧北口而去。
  ……
  七八里路程片刻即过,不多时,队伍便出了山涧,两边是低缓的丘陵,森林茂密,皆是莽莽的黑松林,还没有向西的路,隋军骑兵队无奈,只能沿着河床继续向西北方向快速进军。
  大约走了二十几里,丘陵越来越低,很快便来到了紫河转弯处,只见眼前豁然开朗,远方没有了丘陵,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紫河便是在这里大转弯,向西南方向流去。
  而他们身后是巍巍武周山脉,在阳光的映照下,山势格外的高大雄壮,他们穿出的山涧已变成一条黑色细线,很难看清楚了。
  “李总管!”
  一名斥候飞奔来报:“我们发现了大片的马蹄印,有数万骑兵经过,沿着河流北岸西去了,大约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李靖心中盘算片刻,紫河堡离这里大约百里出头,如果加快马速,大约半天便可赶到,但他们行军已经一天一夜了,人马已极度困乏,这样赶过去,神算不大,可以让斥候先去探明情况。
  当然,李靖并不是为了去营救乌图部的最后几千士兵,他们的目的是要歼灭这两万落单的突厥骑兵,如果这两万突厥骑兵被全歼,足以使突厥大军不敢轻易南下。
  李靖立刻下令:“传我的命令,全军就地下马休息!”
  卷十九 励精图治正当时 第九十三章 待君入瓮
  沿着紫河再向西走百余里,山势便到了尽头,一直向西两百余里都不再有山峦,黄河就从中穿流而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战略隘口。
  穿过这处隘口一直向南都是一马平川,对中原形成了极大的威胁,大业三年,杨广下令动员楼烦、马邑、雁门、定襄、榆林五郡的近百万民夫修建长城。
  这段长城西起榆林,东到紫河的山势尽头,长约两百余里,拦住了这处战略隘口,而在这段长城的最东面,紧靠山势尽头处,便是紫河堡。
  准确地说,紫河堡是一座军城,最早周长不到三里,紫河在这里穿城而过,在城墙上留下一个半月形的水洞。
  杨元庆在歼灭刘武周后,下令扩建并加高加固军城,使军城的周长达到八里,成为一座小县城般的城池,长年驻兵两千人。
  这次李靖出任代州总管,考虑到突厥军的即将大举南下,他下令将紫河堡增兵至五千人,紫河堡的五千守军担负着整个马邑郡西部的防御。
  紫河堡的守将叫做薛韶,是隋朝大将薛世雄的侄子,也是薛氏兄弟的族弟,官任亚将,奉李靖之命镇守紫河堡。
  这天清晨,当灿烂的阳光刚刚洒在紫河堡上,一队巡哨便带来了消息,一支乌图部骑兵正向紫河堡溃败而至。
  这个消息使整个紫河堡的守军都戒备起来,他们纷纷奔上城头,手执长矛和军弩,目光略微紧张地向东北方向眺望。
  主将薛韶的目光和士兵一样凝重,他知道最近会发生什么事,他来紫河堡之前,总管李靖反复告诉他,最近即将爆发一次大战,突厥人或许会如草原蝗虫一般铺天盖地淹没紫河堡。
  尽管只是或许,但薛韶知道李靖向紫河堡增兵三千的用意,不是没有可能,现在乌图人败逃而至,那在他们身后会是什么?一群悠闲散步的突厥人吗?
  很快,远方传来了闷雷般的马蹄声,一群队伍散乱的突厥人出现了,大约有两三千人,他们手执白色狼头旗,那是乌图部的旗帜。
  逃兵离紫河堡越来越近,他们仓惶如丧家之犬,丢盔弃甲,战马吐着白沫,已如强弩之末,即将支持不住了。
  在他们身后数里外,又是一支黑线出现了,那是黑压压俨如铺天盖地般的突厥骑兵,马蹄敲打着草原,大地开始微微震动起来,城上守军骇然变色,呜咽的号角声在城头不断吹响。
  眼看乌图部士兵越来越进,离紫河堡不足百步,他们拼命的招手,恳求城堡守军放他们入城,一名郎将飞奔而至,紧张地向薛韶请示,“薛将军,怎么办,要开门吗?”
  薛韶的心中十分为难,尽管他知道乌图部和隋朝有着良好的关系,他们是来依附隋朝,但他不知乞伏泊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这是突厥人的诱兵之计怎么办?打着乌图部的旗帜,其实是突厥人假扮。
  薛韶目光紧紧地盯住这数千败兵,这时,他忽然认出其中为首的将领,正是乌图部大将阿木图,上个月他陪同酋长阿努丽前去拜见刚上任的总管李靖,当时薛韶也在场,此时阿木图脸色惨白,后背上插着两支箭,眼看要支持不住了。
  “速开城放他们进来!”薛韶急令道。
  紫河堡的城门缓缓开启了,数千乌图部败兵用尽最后的力气冲进了城内,城门又缓缓关闭,吊桥拉起,五千守军张弓搭箭,严阵以待,注视着远方迅速杀来的突厥大军。
  几名身着盔甲的隋军士兵抬着一副担架快步走上了城头,担架上躺着奄奄一息的阿木图,他几次逃脱大难,但最终在即将抵达紫河堡时被敌箭射中了。
  薛韶连忙奔上前,蹲下来握住了他的手,“阿木图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阿木图惨然一笑,惨白的脸色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乌图部完了,突厥二十几万大军追上了我们,男人被杀死,女人被抢走,我的妻子和女儿也被他们抢走了。”
  “那阿努丽酋长呢?”
  “她带着……数千妇孺从幽暗之谷走了,我们……引开了突厥追兵。”阿木图吃力地说道。
  薛韶知道他所说的幽暗山谷就是紫河河谷,他握了握阿木图的手,“你不会死,也不能死,楚王殿下要见你,你就安心在紫河堡养伤。”
  他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