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9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41      字数:4749
  旅帅笑了笑,又低声对他道:“他们已经过去了,准备放木!”
  几棵大树已经被砍断,就等一声令下,把树木移上官道,秦怀玉精神一振,他刚要下令,旅帅却止住了他,“再等一等!等他们走远。”
  秦怀玉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满怀期望地等待时机来临。
  ……
  官道穿行的这种山坳在金城郡内都是极为常见,山坳长约三四里,两边是茂密的森林,由于这条路并不是丝绸之路,丝绸之路是要走会宁郡,因此官道上显得格外冷清。
  一行人向四周东张西望,初冬的寒风萧瑟,树叶大部分已经落尽,没有落的树叶大多是红叶,色彩斑斓,层林尽染,倒也美不胜收。
  但众人的心思似乎并不在欣赏景色上,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祥之感在每个人的心中悄然升起,护卫突厥使团的唐军校尉姓刘,他越想越不对,催马飞奔上前,对默延卓拱手道:“我们有五名前哨,按理,他们发现河流就应该返回,可现在离河流不到两里,他们却人影皆无,这有点不对劲!”
  默延卓眉头一皱,“会不会他们在河边等我们?”
  “不可能!就算等,也应该三人等,两人回,不会五个人都等在河边。”
  默延卓也觉得有道理,他心中有些不安起来,向四周张望,就在这时,‘咻!’一声响从树林里传出,这是鸣镝的响声,一支弩箭如闪电般射至,默延卓躲闪不及,‘噗!’弩箭正射中他的咽喉,默延卓一声闷叫,翻身落马。
  鸣镝便是信号,官道两边顿时;乱箭齐发,箭力强劲,射向突厥随从和护卫唐军,官道上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第一轮两百多支弩箭使五十余人落马,官道上的唐军和突厥随从顿时一片大乱,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数十名骑兵调头便逃。
  这时第二轮箭射出,弩箭精准而力道强劲,又有三十余人落马,仅仅两轮箭,官道上的一百多人便死伤大半,满地都是死伤的人和战马,剩下了四十余人四散奔逃。
  隋军没有射出第三轮箭,喊杀声震天,马绍率领两百余隋军骑兵从树林中杀出,十几名慌不择路,企图逃上山的唐军骑兵正好遭遇了杀出的隋骑,被长矛刺翻在地。
  隋军的任务不仅射伏击这支队伍,而且不准一人逃脱,他们撒开了一张大网,包围拦截,箭射逃跑的唐军,他们不接受投降,所有敌军一概杀死……
  秦怀玉已经率人用树木堵死了山谷退路,他留十名士兵守谷口,自己则率四十名骑兵从后面包抄,这些都是他从兵书上学到的东西,不可倾兵而出,须留兵守险要。
  秦怀玉一马当先,带领士兵们一路搜索,这时,只听对面传来马蹄声,一名突厥随从骑马向这边飞奔而来,他身披两箭,浑身是血,后面有五六名隋兵追赶。
  秦怀玉大吼一声,纵马冲上,猛地一槊向对方刺去,可就在槊尖即将刺中对方的一刹那,他竟闭上了眼睛,这是第一次杀人,他无法面对血腥的那一刻,槊尖刺穿了突厥人的胸膛,突厥随从当即毙命,鲜血飞溅了秦怀玉一脸,他足足呆愣了半晌,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突厥随从。
  ……
  伊吾郡,一支由十几万人组成队伍正浩浩向东撤离,队伍中有近七成是汉人,这些汉人绝大部分都是大业年间从中原迁到伊吾郡的失地者,也有在中原犯罪,全家被发配伊吾的流放者,还有不少不愿意被突厥人征服的乌孙人,他们也是全家南迁,有数万人之多。
  他们在伊吾郡安下新家,但此刻,他们不得不放弃新家,向敦煌郡撤离,杨元庆下达了命令,暂时放弃伊吾郡,迁回敦煌,这是一次战略撤退,西突厥的十万大军以屯兵伊吾郡以西,对东方虎视眈眈。
  伊吾郡号称西域十字道,向东经星星峡可进入河西走廊,向东北越过折罗漫山,进入漠北大草原,向南经伊吾道进入天山以南,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
  但为了促使东西突厥火并,隋军最终决定暂时放弃伊吾郡,等天下统一后,再夺回伊吾。
  男人们赶着一辆辆马车,满载着老人、孩子和各种物品在大路上缓缓东行,女人则骑在马上,紧跟着家人,众人不断地回头西望,目光里充满了对家园的留恋。
  在外围,六千隋军骑兵护卫着十几万人东撤,他们以百人为一队,披甲戴盔,手执长矛战刀,目光十分警惕,在一座小山丘上,苏定方在数十亲兵的簇拥下,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放弃伊吾郡是杨元庆的命令,由他来执行,苏定方的心中万分不情愿,对他来说,这不叫战略撤退,这就是败退,不管是什么原因,面对十万西突厥大军的虎视眈眈,他们没有迎战,而是撤离了。
  这个撤军的事实使苏定方心中充满了屈辱,他唯有沉默来应对,这时,有士兵指着西面奔来的几匹马,“将军,王太守来了!”
  片刻,几匹战马冲上小丘,马上为首之人年约三十岁出头,皮肤黝黑,长得文质彬彬,他便是伊吾郡太守王邯郸,原是敦煌县县令,去年被提升为伊吾郡太守。
  “苏将军,大伙儿走得这么慢,会不会被突厥军队追击?”王太守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
  苏定方摇了摇头,“射匮暂时没有和我们开战的打算,我们是主动撤离,他没有必要再树新敌,毕竟他的头号敌人是东方突厥,说不定还可以和我们战略合作,共同对付漠北突厥。”
  “苏将军觉得我们和西突厥有合作的可能吗?”王太守又问道。
  苏定方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殿下告诉过我,至少在西突厥眼中,我们和他们没有利益冲突,而漠北突厥是我们双方共同的敌人,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就有合作的机会,从达头时代开始,重返漠北就是西突厥的梦想,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他们的故乡之梦从来就没有消失,而我们隋朝不会北占漠北,这就是我们双方合作的基础。”
  说到这里,苏定方目光向东望去,眼中若有所思,“我估计殿下派往西突厥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
  卷十九 励精图治正当时 第七十九章 退让一步
  “相国,长安到了!”一名随从指着远处一段巍峨的城墙大声喊道。
  杨师道搭上手帘,遮住略略刺眼的阳光,透过一片枯枝向西望去,他也看见了,一段黑黝黝的城墙横亘在数里之外。
  “又回来了!”杨师道也长长叹息一声,他也记不得离开长安多久了,十年还是八年?
  望着这座他出生乃至长大的城池,杨师道心中无限感概,什么时候隋军能再攻下长安?
  这次杨师道奉命出使长安,就是为了安抚唐朝,向他们讲清楚隋朝发行银钱不会伤害到唐朝的利益。
  他身上带着一封杨元庆写给李渊的亲笔信,信中承诺将严禁银钱流向唐朝。
  这就是杨元庆的让步,或者叫示弱也可以,其实态度并不重要,重要是的要稳住唐朝。
  必须在解决突厥危机之前避免和唐朝交战,银钱会成为隋唐之争的导火线,杨师道出使的任务,就是掐掉这根导火线。
  众人又向前走了数里路,离长安春明门越来越近了,这时,一队骑兵从城内飞驰而出。
  队伍中,为首是一名年近四十岁的官员,长得方面大耳,目光沉静,颌下飘着一缕长须,气度不凡,他正是唐朝的礼部尚书杨恭仁,也是杨师道的大哥。
  他是奉李渊的旨意前来迎接杨师道一行,在他身边还有另一人,鹰鼻细眼,目光奸诈,他便是唐朝的内史侍郎封德彝。
  封德彝是主动请缨一同前来迎接隋使,这里面还藏着一丝深意,李渊其实并不是很相信杨恭仁。
  “大哥!”杨师道看见了杨恭仁,顿时惊喜地大喊一声,挥挥手,催马迎了上来。
  杨恭仁看见了兄弟,一直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述的亲情,他们身边流着同样的血液,有着一种常人没有的默契。
  “三弟,一路辛苦了。”
  尽管心中有一种想和兄弟拥抱的冲动,但杨恭仁还是克制住了,他知道封德彝就在他身后。
  此人是个小人,他会把自己和兄弟见面的过程详细地告诉圣上,杨恭仁明白李渊的心思,他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只拱拱手,淡淡地笑了笑。
  杨师道的目光越过兄长的肩膀,看见封德彝一脸奸诈的笑容,他忽然明白了兄长心中的苦衷,也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拱手笑道:“大哥好像长胖了一点。”
  “那当然,养尊处优,也不像从前那样常骑马下乡探视民情,自然就胖了。”
  杨恭仁脸上带着笑容,又看了看杨师道的副使张亮,他却不认识,便笑问:“这位是?”
  “这是我此行的副使,张参军,任楚王记室参军。”杨师道笑着给他介绍道。
  杨恭仁肃然起敬,连忙施一礼,“原来是张参军,久闻大名了!”
  张亮见他居然知道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连忙深施一礼道:“张亮位卑职小,不敢受杨尚书之礼,久闻杨尚书文武双全,是当世罕有儒将,请受张亮一礼。”
  杨恭仁是杨雄长子,不仅学识渊博,而且也熟读兵书,年轻时,一杆亮银枪在长安颇有名气,加之他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所以被称为‘银枪俏郎君’,倾慕他的美女不计其数。
  后来杨恭仁出任张掖太守,政绩卓著,又调入朝任户部侍郎,杨玄感造反时,杨广调了四路大军剿灭杨玄感,第一路宇文述,第二路屈突通,第三路来护儿,第四路便是杨恭仁,他带兵有方。
  从前他在隋军攻伐吐谷浑时也是胜多败少,被誉为儒将,在大隋极为有名。
  杨恭仁见张亮对自己恭敬有加,不由捋须一笑,“不浪费时间了,我们进长安吧!”
  ……
  武德殿御书房内,李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听着封德彝的禀报,他只关心两件事情,一是隋使到来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国事。
  但另一方面,他又想知道杨恭仁对杨师道的态度,这却是一种难以言述的心思。
  尽管李渊和杨恭仁从前的私交极好,可以说无话不谈,但那是同为大臣,双方地位平等时的交往,而现在角色变了,李渊变成了君主,心态自然也发生了变化。
  他也照顾过去的交情,重用杨恭仁,甚至任命他为礼部尚书,但另一方面李渊对杨恭仁也有一丝顾忌,始终不肯让他入相,而且李渊明知杨恭仁带兵有方,文武全才,却坚决不肯给他带兵。
  说到底,就是因为杨恭仁之弟杨师道在隋朝为相国,而且还有一个妹妹是杨元庆侧妃,想到这两个人,李渊心中就仿佛被刺了一下。
  表面上李渊是很宽容,他也尽量表现出了他的帝王心胸,似乎很宽容大量。
  但实际上,李渊却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半点砂子之人,心胸极为狭窄,总会在不经意之时,流露出他内心阴暗的一面,比如这次,他让杨恭仁却接待杨师道。
  “他们是什么表现?”李渊冷冷淡淡问道。
  “陛下,可以用‘微妙’二字来形容他们今天的见面。”
  封德彝恭敬敬敬地站在御案前,他极善于揣摩李渊的心思,他最擅长之事,便是揣摩帝王之心。
  以前是讨好杨广,现在则是讨好李渊,因此他来唐朝的时间并不长,便成了李渊的心腹,李渊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了裴寂。
  封德彝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两面派,一方面他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因此暗中了投降杨元庆,在一些关键事情上他会帮助隋朝。
  而另一方面,他又要表现出对唐朝的忠心,所以他对杨元庆也不肯尽心,在两边左右摇摆,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封德彝很清楚李渊对杨恭仁的猜忌,他投李渊所好,按照李渊的想法去描述杨氏兄弟见面的情形。
  “陛下,看得出他们两人见面时很激动,但双方又似乎顾及什么,所以表现得很平淡,不过从一些细节上臣就看出来,他们肯定会私下见面。”
  “什么细节?”
  李渊坐直了身子,目光紧紧注视着封德彝,“快说!是什么细节?”
  封德彝想了想道:“应该是在进城门时,他们在前面,臣在后面,只听杨师道在问,长安有多少灾民?这时候他们正好出了城门洞,他们在明处,臣在暗处,臣清清楚楚看见杨恭仁向杨师道使了一个眼色,杨师道便不再问了。”
  李渊重重哼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凶光,咬牙切齿道:“他若胆敢背叛朕,就休怪朕……”
  但这种无意中流露出的凶态在一瞬间便消失了,李渊也不愿意被封德彝看到他阴暗的一面,他的神情立刻变得平淡,又问:“这次杨师道出使是为了什么事?”
  “臣问他了,听他的意思,好像是特地来解释发行银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