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1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40      字数:4751
  沉思良久,杨元庆才缓缓道:“先走第一步!”
  ……
  沉沉的夜色中,一支由两千名全副武装士兵组成的内卫军,正无声无息向位于太原城南的王氏府宅进发,这支军队由魏贲亲自率领,包围大臣的府邸,这是新隋王朝建立后的头一遭。
  片刻,两千内卫军便抵达了王家府宅,魏贲一声低令,两千士兵便将这座占地近百亩的王氏府宅团团围住。
  此刻,在王府内堂,满地都是茶杯碎瓷片,家主王绪恼怒之极,他手执长剑,脸色铁青,正破口大骂几名王氏子弟,“你们这群蠢猪,我们王家就要被你们害死,太原王氏几百年的延续就会断送你们手上!”
  王绪在几个月前被贬为赵郡太守,但他却借口养病,一直没有去赵郡上任,而是留在太原府中。
  但他的太守之职并没有被罢免,赵郡政务都是由长史赵弘玄代理,他留在太原府宅中,暗中掌控着他在朝廷和地方上党羽,这次反对隋军攻打中原,便是由他率先发起,引发了朝廷的一场波澜。
  由于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官场运作中,忽视了王家产业的经营,他竟然不知道,王家子弟竟然暗中做起了酿酒赚钱的勾当。
  直到半个时辰前,一品居酒肆被内卫军查抄的消息传来,他才知道族人竟瞒着他闯下了天大的祸事。
  他恨得几乎要举剑剁了这几个蠢货,包括他的儿子王淇,此时他已是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处理这场家族危机。
  地上跪着四人,最前面是王绪的族弟王玄治,他是王家的总管事,王家所有的产业经营和账房收支都是由他全权负责。
  利用王家粮食酿酒赚钱的决定也是由他拍板决定,他也是被王家面临的财政危机逼得没有办法。
  今年王家的夏粮收成是百年来最惨的一次,减产程度甚至还超过了大业六年那场大旱,不仅是小年导致麦收减产,更重要是人祸。
  大量佃户的不辞而别直接导致入库粮食锐减三成,更要命的是,据说秋收后还要有大量佃户离去,他初步估算,三座田庄的六百户佃户可能会离开四百户左右。
  这样一来,王家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五百顷庄田便会面临崩塌的危险,到时用什么来支撑王家的天量支出,仅维持王学每年所耗费的钱粮就有数万吊钱和上万石粮食之多。
  没有了土地收入,凭王家的家底最多也只能维持三年,然后王家便烟消云散。
  作为王家大管事,王玄治忧心忡忡,直到几个月前,负责酒肆的王济中告诉他一个发财途径:酿酒。
  这是因为禁酒令颁发而出现了一个巨大商机,本身用粮食酿酒就比纯粹卖粮食多赚两倍的钱,加之因为禁酒令导致粮食酒身价暴涨,其中的暴利足有三十倍之多,加上用粮食酿酒本身的利润,那么他的库存粮食最多就能赚到六十倍的利润。
  酿酒的巨额暴利使王玄治利益熏心了,他便没有和家主商议,只和几个掌管大权的侄子商议一番,众人便一拍即合,决定铤而走险,酿酒牟利。
  除了王玄治外,在他身后是王绪的三子王淇,他负责掌管田庄,还有掌管酒肆的王济中和掌管商铺的王济云兄弟。
  这四人便是王家酿酒的主谋,此刻他们都跪在家主面前,因酿酒事发而引来的大祸,都使他们万分惊恐,但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知道田庄也出事了。
  王玄治万分懊恼道:“家主,此事是我的责任,我没有想到会引来这么严重的后果,但我也是没有办法,若不想办法赚钱,王家也同样难以维持,家主忘记我在几个月前的汇报吗?大量佃户要走,谁来给我们种地?家主当时是同意的。”
  “住口!”
  王绪又是一声怒喝:“我是同意你赚钱,但并没有让你去酿酒,公然违抗禁令,你以为别人都蠢吗?不懂酿酒赚钱,裴家那么深厚的背景都不敢冒犯禁酒令,你又算什么?”
  旁边另一个族弟王贞孝劝道:“家主息怒,现在问题出来了,就要想办法先解决危机,而不应互相埋怨,等危机渡过了,再好好内部算帐,家主说对不对?”
  王绪恨恨道:“你说得简单,你让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你倒说说看?”
  就这时,门外传来奔跑声,随即只听管家惊恐万分道:“禀报家主,府门外已被军队团团包围,由魏剃头率领,他要家主出去应话,否则他就要率军杀进府来。”
  这个消息将王绪惊得目瞪口呆。
  卷十九 励精图治正当时 第十二章 大事化小?
  王府大门外,数百内卫士兵手执火把,将大门口照如白昼,魏贲披甲戴盔,手按剑柄,目光阴鹜地注视着大门。
  从大业十年成立内卫军后,他便一直担任内卫将军,内卫军在他手中从最初的千余人发展到今天一万两千人,还包括各大城的情报点,成为大隋军队中极为重要的一支力量。
  在太原提起魏贲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但提起魏剃头,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尤其今年内卫军连续查获三起铸假钱案,按律满门抄斩,就在太原闹市街头,魏贲亲自操刀,将数百人斩杀,上至八十的老人,下至两岁的孩童全部不放过。
  这三桩案子轰动整个大隋,现场血腥杀人的场景使围观的数万太原人夜不能眠,故提起魏剃头的大名,人人谈之色变。
  但魏贲能一直担任内卫将军并不是因为他心狠手辣,而是他的忠心,他是杨元庆最早的亲卫出身,对杨元庆忠心耿耿,而且精明能干,深得杨元庆信任。
  除了忠心外,还有他对杨元庆心意的理解,比如这一次,他就很清楚杨元庆对付王家的目的,绝不是一个违禁卖酒那么简单,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大门开了,王绪带着十几名族人从大门内匆匆走出,王绪神情凝重,当看到大门外数百名全身盔甲的士兵,他的目光闪过了一丝紧张。
  他也不知这件案子该怎么收尾,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王家确实违反了禁令,酿酒私卖,按律私酿酒者当斩,难道王家也有人会因此人头落地吗?
  见王绪出来,魏贲微微拱手道:“奉命前来稽查案犯,望家主配合内卫军执法。”
  王绪故作惊讶,“王家一向约束子弟,从无作奸犯科之事,这稽查案犯又从何说起?”
  魏贲冷冷哼了一声,“朝廷在四月前颁发了严禁粮食酿酒之令,但在王家的两家酒肆、店铺查获上万瓶粮食所酿之酒,在田庄里更是查获了大量酿酒器具,人证物证确凿,特上门抓捕案犯。”
  王绪也装不下去,他背着手铁青着脸道:“违反朝廷禁令,也应该是官府来抓人,和内卫军何干?
  “普通律令由地方官府负责,但特别禁令则由内卫抓捕,禁酒令为第三号特别禁令,王使君曾为相国,不会连这也不知吧!”
  第一号特别禁令是禁止私铸钱令,第二号特别禁令是禁止贸易违禁货物,第三号特别禁令便是禁止用粮食酿酒。
  这三条特别禁令王绪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无言以对,半晌才道:“内卫军上门要抓捕谁?”
  这是关键,王绪需要知道这件案子的波及程度,他毕竟做过相国,他知道一桩案子可大可小,可以象征性地抓捕几个虾兵蟹将,不了了之,也可以抓几个小人物,将大事化小。
  但同样也可以把事情放大,由一点变成一片,这就是借题发挥,使事态变得严重,这就要看决策者的意图,对于这件酿酒案来说,就是要看杨元庆目的是什么?是就事论事,还是借题发挥。
  王绪心中很紧张,如果内卫军要把自己带走,那问题就严重了。
  魏贲冷冷道:“根据现场人犯供述,此案涉及王氏子弟,主管酒肆的王济中,主管田庄的王淇,还有主管商铺的王济云,这三人涉嫌主谋,请家主把他们交出来,否则,内卫军将进府抓人。”
  尽管王淇是王绪的儿子,但王绪心中还是一松,抓捕名单中没有王玄治,那就说明这件酿酒案中,不是针对王氏家族,而是就事论事,只抓主要责任人,案情并没有扩大。
  王绪也知道不交人是不行了,他回头对家人令道:“速把那三人带来!”
  家人领令而去,王绪脸上终于挤出一丝苦笑,叹口气道:“家门不幸,出了三个见利忘法的子弟,这是我家教不严,有辱门风啊!”
  他说得有些轻描淡写,又偷偷看了一眼魏贲,他其实是在试探魏贲的态度,从魏贲的回答便可以看出杨元庆对此案的重视程度。
  魏贲外表粗鲁凶悍,内心却细如毫发,他听出王绪的试探之意,也不露声色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哪家没有几个胆大的子弟,而且总管也承认这个禁酒令有不合理之处,只能暂时禁止,迟早还是要放开,这次若不是酿酒的量太大,总管或许就会睁只眼闭只眼,反正此事不会闹大,家主也不用太担心了。”
  王绪心中大喜,连忙拱手道:“三个王家子弟都是王氏嫡子,其中一人还是我儿,还望魏将军多多照顾,不要施以重刑,我日后必有重谢。”
  魏贲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这时,家丁将三名王家子弟带了出来,三人双手被后绑,低着头,脸上都充满了恐惧之色,一名军官奔上前,仔细辨认他们,回头禀报道:“启禀将军,正是这三人。”
  魏贲一摆手,上来几名士兵,拉着他们胳臂,将他们三人押上一辆马车,魏贲向王绪拱拱手,“多谢家主配合,我告辞了!”
  他转身翻身上马,马鞭一指,“撤军回署衙!”
  两千内卫军撤离了对王府的包围,返回位于北城的内卫新署衙,那里有一座监狱,人犯将会临时关押在那里。
  王绪一直望着队伍走远,这才转身向内堂走去,私幔甘尘瞥锉阋φ叮馊酥幸桓鍪撬亩樱礁鍪切值芡跛嘀樱比徊荒苋盟潜淮φ丁?br />
  回到房间,他立刻把王玄治和王贞孝两个族弟叫来,两人一进屋,王绪便道:“你们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王玄治此时最为紧张,一旦三人把他招供,那内卫军立刻还会来抓他,他必须要想办法把此事大事化小,王绪刚说完,他便接口道:“家主,此事必须要想办法找杨元庆说情,能不能家主去一趟楚王府?”
  王绪摇摇头,“自从我被罢相后,我便没有什么影响力了,而且我是当事者,亲自去说情不好,最好让其他有影响力的人替我们说情。”
  旁边王贞孝建议道:“家主不如去一趟裴府,以我们和裴家的交情,请裴矩去说情,我想应该有效果。”
  王绪沉思片刻,终于叹口气答应了,“那好吧!我就去一趟裴府。”
  ……
  裴矩自从退仕之后,便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变得沉寂了,很少再听到他的消息。
  但裴矩依然住在太原,他同样也在关注着隋朝的时局发展,他的精神依然很矍铄,远比苏威的精神状态和思维能力都好得多,如果让他为相,他依然可以胜任繁琐的事务。
  但他还是毫不恋栈地退了下来,一方面固然是杨元庆不愿意裴家强势,另一方面,是裴矩将精力从朝政转向了家族,他要为家族布下百年大局。
  裴矩很有眼光,懂得进退,他知道在一个新朝建立之时,蕴育着巨大的机会,但这种机会需要从长远考虑,要建立一种源源不断的资源。
  这种资源不仅要保证裴氏子弟人才辈出,同时也要维持裴家在朝中的地位,更重要是,他要明白上位者的治国方略,这样,裴家才能跟上节奏,永远不会被上位者抛弃。
  书房里,裴矩正和长孙裴晋探讨眼下时局,尽管杨元庆非常看重裴青松,企图让裴青松来继承裴家家主之位,但裴矩并不领情。
  裴家有裴家的规矩,裴青松只是庶出,无论他再出色,他也不能继承家主之位,最多可以做第二号人物,辅佐家主。
  裴矩对长孙裴晋投下巨大的心血,他的几个儿子都比较平庸,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孙辈身上。
  而且裴晋已三十出头,正是仕途中最关键的时刻,如果这十年能打下坚实的基础。那么四十岁以后,裴晋就能青云直上,直至出任相国。
  “要了解上位者的心思,不仅要是看他说什么,更重要是看他做什么,他的利益何在?这样就能判断出他的下一步棋,楚王这次拿下中原,但并没有拔掉洛阳王世充,也没有占领南阳郡和淅阳郡,很明显,他的下一个目标并不是李唐,而应该是窦建德,彻底统一中原。”
  裴晋眉头微微一皱,“其实孙儿觉得当初楚王可以全歼窦建德,不留后患,也不至于今天还要重新对付窦建德,他这样做似乎有点自找麻烦。”
  裴矩摇摇头笑道:“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