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6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37      字数:4769
  武士彟年约三十五六岁,身材高长,容貌清雅,从外表是绝对看不出他是个商人,更看不他也能领兵打仗,他被李渊任命为仓曹参军事,主管涿郡仓禀,地位颇为重要。
  “你父亲在吗?”
  “回禀世叔,父亲在书房内。”
  武士彟也颇为喜欢李世民,他知道李世民喜欢读书,但父亲管教极严,不肯给他钱去买书,他从怀中摸出一颗明珠,悄悄塞给李世民笑道:“去换成二百吊钱,然后可以买书。”
  李世民犹豫一下,武士彟却推他一把,“去吧!”
  “多谢世叔!”
  李世民行一礼,转身走了,武士彟望着李世民的背影笑了,他觉得李渊的次子比长子更值得他下本钱。
  武士彟敲了敲书房门,“使君,是我!”
  “请进!”
  武士彟走进书房,见一地的碎纸,像是一封信,被李渊盛怒撕碎了,他便微微笑道:“使君为何盛怒?”
  李渊叹了口气,“先生先请坐下!”
  武士彟坐下,李渊这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苦笑道:“这几个月我和杨元庆合作愉快,竟忘记了从前的暗斗,以至于今天与虎谋皮,反而使李靖果断地拒绝了我。”
  武士彟眉头一皱,一种商人特有的敏感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李靖明显是奇货可居,而杨元庆把奇货捏在自己手上做什么?除非是他也想做大生意。
  武士彟小心翼翼道:“使君有没有想过,其实杨元庆也有野心。”
  “你是说……”
  李渊有些回过味来了,“他想拥兵自立?”
  “这个我说不准,但我认为,高丽兵败后,处在他这个位子上的人,都会生出野心,从他控制幽州军队便知道了,借口剿匪,把幽州军牢牢控制在手上。”
  李渊还从来没有考虑过杨元庆造反的可能,但武士彟的一句话却使他俨如从梦中清醒,他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杨元庆真有造反之心,那么自己身处涿郡,岂不是极度危险?
  旁边李建成仿佛很明白父亲的担心,他微微一笑道:“父亲也不必太过担心,我觉得杨元庆就算有造反之心,也不会这么着急起兵,现在的条件还不成熟,而且杨元庆明天进京。”
  李渊将心平静下来,想想确实也是这样,幽州还驻扎有十万忠于杨广的军队,就算杨元庆有造反之心,他也难以在此时举事。
  提到杨元庆进京,李渊倒想起一事,他立刻吩咐建成,“去告诉你的三个兄弟,明天自己骑马回京,不用跟杨元庆通行。”
  李建成答应一声,走出了书房,武士彟却笑道道:“使君,这又何必?他好歹是一州总管,身份摆在那里,再怎么也不会有宵小之心。”
  李渊摇摇头道:“与虎同行,终是危险,我还是小心点好。”
  两人说到这,李建成又进来了,“父亲,京城有送信人,是舅祖家!”
  李渊精神一振,独孤家给自己送信来了,他连忙道:“快让送信人进来!”
  片刻,李建成领着一名年轻男子进来,李渊认识此人,是独孤震的一名心腹侍卫。
  年轻男子进来便躬身道:“参见李使君!”
  李渊点点头,“是家主让你送信吗?”
  “是!”
  年轻男子取出一封信,呈给李渊,李渊接过信又问:“还有什么口信没有?”
  “禀报使君,没有口信,所有的内容都在信中。”
  “一路辛苦了。”
  李渊吩咐建成,“赏他一百吊钱!”
  “多谢使君!”
  年轻男子被李建成领了下去,李渊这才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他详详细细看了一遍,眼睛露出一丝兴奋而又紧张的神情。
  武士彟看出李渊的紧张,待他看完信,便问:“使君,发生什么事了?”
  李渊仿佛还没有从信中内容恢复过来,半响,他才叹口气道:“独孤家主让我尽快收集元弘嗣的罪状,弹劾他!”
  ……
  东平郡郡治郓城县紧靠巨野泽,那是一片波光万顷的大湖,占了东平郡两成多的面积,正是这片大湖给了东平郡人丰富的资源,使得东平郡和附近的几个郡相比,民情相对平稳,没有出现大规模造反的乱匪。
  尽管如此,巨野泽北面的梁山还是出现了两支造反乱匪,一支造反乱匪首领叫张敬,据说是从瓦岗寨分裂出来,他从济北郡聚集了一万余人,占据梁山为寇,自称东平上将军,另一支造反乱匪的首领叫王约当,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规模较小,聚集了数千人。
  好在这两支造反乱军并没有大肆掠夺周围郡县,他们在巨野泽附近开荒种地,撒网捕鱼,使东平郡人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威胁,相反,来自济北郡的乱匪头子韩进洛和济阴郡的乱匪头子孟海公,却时常杀进东平郡抢掠,令东平郡人苦不堪言。
  这天上午,一支两千余人的郡兵在都尉杨积善的率领下从城外操练归来,队伍奔腾,气势浩大,激起一阵阵尘土,坐在路边的几名老者一边喝茶,一边低声议论。
  “听说这是杨太守新募的两千士兵,这样东平郡郡兵就有八千人了。”
  “真弄不懂,杨太守招募这么多郡兵做什么?”
  “你很是笨蛋,当然是为了剿灭乱匪,难道他还想造反不成?”
  “那可说不定,现在都在在造反,每个郡都有,杨太守若造反也很正常。”
  “管他谁造反呢!有的饭吃就行。”
  “唉!我们郡多亏有巨野泽,还有的吃,听说济阴郡已经出现人吃人的惨象了,还听说那孟海公抓到读书人,便将肉割下来给士兵吃掉。”
  “别说这些事!”
  这时,两名衙役远远走来,大喊道:“你们聚在在一起做什么?还不快散开。”
  几个老者顿时想起半个月前杨太守的命令,公共场合不准四人以上聚集,违者以造反论处,他们正好四人,吓得几个老者连忙散开了。
  大街上又恢复了冷静,两千军队奔回军营,杨积善直接去了郡衙。
  郡衙朝房内,太守杨玄感正在写述职报告,现在是十月中旬,再过两个月,他就要启程进京述职了,但一般都要提前一个月将述职报告先送进京。
  杨玄感出任东平郡太守已经近一年,除了地位比从前略有下降外,他对其他方面都很满意,尤其皇帝和朝廷重臣远在涿郡和辽东近一年,对地方的控制力大大下降,几乎就没有人管他,由于地位相差太大,他治下的属官对他敬畏有加,不敢对他的话有丝毫疑问,使他成了东平郡的土皇帝。
  今年开始,各郡持续不断地大规模造反,使朝廷已焦头烂额,尤其在河南地区,仅东郡瓦岗寨的规模已达十余万人,东郡各县官府龟缩在城内,不敢出门一步,他三次要求追加郡兵,兵部竟三次批准,着实令他喜出望外。
  这时,门外响起兄弟杨积善的声音,“大哥,我回来了!”
  “进来!”
  杨积善走进屋,随手将门关上,躬身施一礼道:“大哥,玄敬那边有新消息。”
  杨玄感兴奋问道:“有什么消息?”
  杨玄敬便是梁山聚众造反的张敬,他奉杨玄感之命,在梁山占山为王,募集了一万两千余人,而另一个山大王王约当,便是王伯当的化名,他奉李密之命,募集了五千余人,这些都是杨玄感的秘密储备。
  杨积善躬身道:“玄敬说,这两个月又有三千人来投奔,他说人越来越多,他有点吃不消了。”
  “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才一万五千人他就吃不消吗?别人动则数万人,是怎么管的?”
  杨玄感骂了一句,又问:“还有什么消息?”
  “还有就是北海郡有郭方预造反,自号卢公,众至三万,渤海郡孙宣雅造反,聚众十万,自封齐王。”
  杨玄感立刻站起身,走到墙边,墙上是一幅大隋郡县图,他用蓝色小旗在北海郡贴上,这表示一万人以上的造反,又取一面红色小旗在渤海郡贴上,这是五万人以上的造反,而一万人以下是黄色小旗,望着山东、河南、河北地区贴满的密密麻麻的造反小旗,杨玄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的时机已经渐渐要成熟了。
  卷十一 铁马冰河入梦来 第二十八章 初遇建德
  杨积善离开郡衙匆匆回家,刚才在进衙门前他妻子托人来告诉他,家里有事,让他回去一趟,杨积善便隐隐猜到是什么事了。
  杨积善的家在城南,是一座占地两亩的小宅,宅子是官宅,他自己买了几个丫鬟和仆佣,他妻子跟来和他住在一起,儿媳和孙儿则留在京城。
  杨积善刚进家门,妻子岳氏便将他拉进里屋,小声道:“巍儿来了!”
  杨积善其实有三个儿子,长子和次子都已成家立业,在长安生活,杨巍是老小,也最被杨积善所宠爱。
  杨积善走进里屋,只见儿子杨巍正坐在桌前满头大汗地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饼,杨巍是从五原郡过来,他已被正式调到幽州,出任鹰扬郎将,先去京城兵部办调动手续,然后便直接去幽州。
  但在京城他得到杨元庆的信件,命他去一趟东平郡,查探一下杨玄感的情况,他便一路风尘仆仆赶来。
  来东平郡,他自然是来找父亲杨积善,他父亲杨积善出任东平郡都尉,颇掌军权,杨巍见父亲进来,连忙站起身。
  “坐下!继续吃。”
  杨积善笑着让儿子坐下,他极为疼爱这个又高又胖的小儿子,他也坐下,笑眯眯看着儿子吃汤饼,一直等他吃完,这才问道:“经过东郡时,没有遇到瓦岗寨的乱军吧!”
  杨巍点点头,“遇到了,他们在韦城招兵,说我是奸细,要抓我去见他们将军,惹我恼火,砸死几十个,把他们全吓跑了。”
  杨积善心中担忧异常,“你可要千万当心,现在每个郡都有造反,别和他们硬打,他们人多,你打不过。”
  “父亲请放心,孩儿不会鲁莽,能躲则躲,我实在是没有料到,韦城县竟然被瓦岗寨占领了。”
  “算了,不说这个。”
  杨积善叹息一声,摆摆手又问:“说说我最牵挂的人吧!我孙子怎么样了?”
  “他被外公带着,好得很呢!如果父亲想他,我捎信回去让娘子把他带来。”
  “当然是想孙子,不过就不用带来了,最好你把你母亲一起带走,送她去蜀中娘家。”
  杨巍一惊,连忙问:“大伯要起事了吗?”
  “嘘!”
  杨积善站起身,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确认丫鬟和仆佣都不在外面,这才关上门,回来低声道:“最近他备战越来越急,我感觉最多半年他就要举事了。”
  杨巍心中一沉,只有半年了吗?
  “父亲,此事事关重大,能肯定是半年吗?”
  杨积善摇摇头,“我哪能肯定,只是感觉,他是看各地造反形势,各地造反越来越多,他很兴奋,看得出他已有点按耐不住了,不过……”
  “不过什么?”杨巍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
  “不过他说过,至少要有五万人才能举事,现在我手上有八千郡兵,玄敬那边有一万五千,王伯当那边有五千,还差两万二千人,就算有了五万军,还要训练,还要置办武器装备,还要等待时机,我估计至少要八个月时间。”
  杨积善又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翻了翻,直接递给杨巍,“这是你大伯的钱粮和装备情况,你给元庆吧!”
  八个月时间就是明年六七月左右,杨巍叹了口气,接过册子站起身道:“父亲,那我就走了。”
  杨积善愕然,“巍儿,你刚来就要走吗?”
  “我其实是路过这里,我去涿郡,估计元庆已经启程了,看看路上能不能遇上他。”
  杨巍走出房门,又和母亲说了几句,便骑上他的骆驼,向黄河方向而去。
  ……
  十月已是北方的初冬时节,一堆堆深灰色的迷云,低低地压着大地,黄昏时分,天空下起冬雨,灰蒙蒙的雨雾笼罩着一片光秃秃的森林,老树在雨中阴郁地站着,树枝上不时传来寒鸦‘嘎!嘎!’地叫声,格外地荒凉寒冷。
  这里是信都郡的蓨县,离南方的高鸡泊不过百余里,半年前,蓨县被乱匪张金称军队攻破,杀了一万余人,钱粮妇女洗掠一空,时隔半年,这里的官道上依然看不见任何行人。
  远处数里外黑黝黝的城墙被雨雾笼罩,在荒凉的背景下俨如一座鬼城。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马车的轱辘声,马车渐渐近了,是一匹瘦骨老马拉着一辆破旧的马车,在官道上急匆匆奔逃,旁边还跟着两名骑马的中年随从,脸上全是雨水,掩饰不住他们脸上惶恐焦急的神情,他们不停地向后张望,仿佛后面有人在追赶。
  “阿福叔,这里离永济渠码头还有多远?”一名随从着急地问赶车老者。
  “三郎,你是糊涂了,连这个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