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团团      更新:2021-02-17 05:33      字数:4878
  黑地板板,这女人的剑舞真是绝了!
  不过,我们都开始累了。黛的脸渐渐罩上一曾红色的阴影。太阳的炙烤本来已经让她两颊发烫,现在她看上去更是随时可能当场倒下。太阳,热,沙……面对这些,她的耐久力显然不如我。
  连我的情况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我真是打心眼里巴望着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黛一次次地低头,在手臂上擦掉额头上的汗。汗如雨下,已经开始模糊她的视线。我也浑身泡在汗水里,只觉得前胸后背,眉头发梢全湿漉漉的。不过,我已经相当熟悉这种感觉,惯于忽略汗水,全神贯注地面对对手。
  我担心的是黛。这种念头扰乱了我的脑子,让我把剑舞的意义都忘了。——剑舞唯一的目的就是胜利。黛的剑从我的剑刃下方穿过来,在我左前臂下方划了一道。血马上涌了出来,把灰褐色的沙地染成朱红色。
  有那么一会儿我呆住了(这简直傻透了)。不过,我马上举起剑,重新展开防御。
  黛紧咬牙关,下巴紧绷起来。她仿佛戴着张精巧的大理石面具。丝缎一样光洁的面容引人无限遐想,但同时也隐含着危险的信号。“进攻——”她喘着气说,“别只防御,进攻啊!”
  恭敬不如从命。我踏前一步,虚晃一下,向她递出一剑。剑身侧挥,猛地抽在她胳膊上,那里马上青了一块。如果我用开了刃的那面砍下去,她的手臂早就不连在肩上了。
  汗吉人的影像模糊了。我隐约听见他们在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但现在,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剑舞和黛身上。我又热又累,脱水得厉害,呼吸也困难起来。还有一场战斗等着我,我必须省着点力气。如果在黛身上花掉太多精力,我不出几回合就会倒在首卡刀下。
  “我的剑舞是胜利之舞——”黛说着,向我猛地攻来。
  我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的剑轻松突破了我的防御,掠过我的手腕,在我肋前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
  我怒火中烧地劈手横挡开她的剑(一般来说,这种方法并不值得推荐,不过刚才她那下的确让我很没面子),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捏住不放。黛松了手,剑马上掉在地上。她涨红的脸这时因为疼痛变得煞白。不过现在可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我一脚伸到她脚后,用力一扫。
  (这招刹度可没教过。不过,反正这场剑舞也不算正规。)
  黛重重地倒了下去。她咬到了自己的嘴唇,血马上涌出来。北方姑娘双唇抽搐着,看上去如此潦倒,如此可怜,连我都忍不住要为她难过了。她给我留了两道口子,但我只用了一招,就打掉了她的剑,还把她掀翻在地。现在,我只要把剑尖搭上她的喉咙让她认输,这场剑舞就结束了。
  可我的对手不这么想。她够不着自己的剑,不过那块小地毯就在她身边。我早把这玩意给忘了,可她显然还记得。黛一把抓起地毯,向“绝击”扔来,然后抓起一把沙向我迎面撒来。
  见鬼的剑!该死的剑舞!我扔了剑,伸手向黛抄去。沙虎即使看不见,也绝不会一筹莫展。我不偏不倚地抓住她的双踝,她马上又踢又扭地挣扎起来。不过我固执地把她一寸寸向自己身边拖来。虽然眼睛里全是沙,但我能瞥见她正向离她最近的剑伸出手去——她在够“绝击”。
  很可惜,“绝击”和她自己的剑一样,都在她触及范围之外。
  “不用剑我也能赢。”我嘲弄道,同时小心压抑着自己的喘息。“我空手就能要你的命。你到底想怎样,巴莎?”我双手掐住她的喉咙,两腿分跨在她身侧,俯身将她压在地上。“我可以掐死你,也可以扭断你的脖子。或者——就算我坐在你身上不动弹也能把你压死。”我顿了顿,“你已经没辙啦,——看,你现在动都动不了,为什么我们现在不给这场小把戏做个了断呢?你认输吗?”
  黛唇上的血染在脸上,和沙尘混在一起。她拼命呼吸,前胸剧烈起伏着。看着她胸前的曲线,我差点马上把劳什子剑舞抛到脑后。我想用吻堵住她的嘴,换种方法憋死她。
  黛一扭腰,抬起膝盖冲着我两腿中间就是一下。她用力很大。
  我很没面子地倒在沙地里,威风扫地,洋相百出。这下剑舞是彻底结束了。我一心一意地躺在地上,喘着气,脑子里一塌糊涂。一百多个汗吉战士和他们那两百多个大小老婆站在我身边,眼巴巴地低头看着我,满脸惊异,一声不吭。
  也许是我多心,不过那群死女人看上去高兴极了。
  黛一手拿着那把满是符文的剑,亭亭玉立地站在我身边。“要认输的是你。”她把剑指向我,“你还好吧?”
  “这下你高兴了吧?”我哑着嗓子说,双手不自觉地护着被她修理过的部位,“你连刀都没动就把我阉了!”
  黛脸上浮现出礼节性的歉意,不过我从她的眼神里瞥见另一种情绪。“对不起,”她说,“我踢了你,刚才的战斗是不公平的。”
  好吧,至少她还知道自己赢得不光彩。我侧躺着,直勾勾地盯着她,打心底里巴望自己能再一次把她打翻在地。不过我知道,现在,任何剧烈动作——甚至不那么剧烈的动作——都会让关键部位痛上加痛。我明智地放弃了这个念头。“黑地板板,女人。你还要剑干吗?你抬一抬膝盖就能把所有男人打趴下!”
  “我要你认输。”她不依不饶地提醒道,“或者——也许你还想再来段剑舞?”
  “刚才那不是剑舞,”我还击道,“根本算不上!再说,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瞪着她。“好吧,巴莎……我认输,我投降。这次算你赢了。顺便说一句,女人打败了沙虎,首卡一定很高兴。”
  她把垂下的头发拨到脑后:“你是对的。刚才我那招的确不是剑舞。我的剀殿要是看到,一定会发火。不过——这是我的兄弟们教我的,——女人的秘密武器。”
  我坐起身来,但一动之下马上大呼后悔。“黑地啊,黛,这下我这辈子都被你毁了。你不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吗?”
  她看了我很长时间,略微耸了耸肩,然后转过身,走出场地,向首卡迎去。我站起来(当然,缓上一段时间之后),把“绝击”收回鞘里,系紧缚带。首卡亲自把剑带扣回黛身上,不过他始终没碰她的剑。对他来说,这举动代表着真诚的敬意。因为汗吉人一般都尽量避免与和剑有关的东西打交道。(说实话,他们也不常平起平坐地和女人打交道。)
  我走过去时,他转过脸来看我:“剑舞很好,女人很好。沙虎不大好。”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刚才挺丢人,不过我没答腔。我的自尊把话卡在喉咙里。
  要认栽也不能当着黛的面开口。
  “汗吉人需要强壮的战士。”首卡宣布,“汗吉女人生得不够多。首卡要娶北方女人。首卡要和北方女人一起改善汗吉人的质量。”
  我瞪着他。黛听不懂他的话,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他说什么?”
  我笑了:“他想娶你。”
  “娶我!”
  “你给他留了个好印象。”我耸耸肩。见她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我心里享受极了。“他想让你给他生孩子,——他想要汗吉战士。”我点了点头,“看吧,你的‘秘密武器’终于罪有应得了。”
  “我不能跟他结婚。”她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话来。“跟他说,虎。”
  “你自己跟他说啊。他想娶的是你,又不是我。”
  黛扫了我一眼,又看了会儿首卡,最后还是把视线转回我身上。她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不过很显然,她已经给我抢得没词儿了。
  虽然我还没像她一样张口结舌,但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和气地拒绝首卡的要求。最后,我清了清喉咙,出了下策:“首卡,她不光是沙虎的女人,还是沙虎的妻子。她受到太阳神的祝福。”
  老头儿用恶狠狠的黑眼睛瞪着我:“沙虎以前没告诉首卡。”
  “首卡没有问。”
  黛皱着眉头看着我们俩。
  首卡和沙虎面对面站着,好像要互相瞪到世界末日一样。最后,老头儿哼了一声,重申了自己的立场:“刚才说定了:如果女人赢了,她就自由了。女人可以自己选丈夫。”
  我长出了一口气:“从我们两人里选一个吧,巴莎。”
  黛一言不发地看了我很长很长时间,显然是在掂量着我们俩。我知道自己一定比首卡有优势。不过,现在我什么也不能说。任何发言都可能被小心眼的汗吉人理解为对黛的教唆。
  黛也明白这点。
  最后,黛点了点头:“女人有丈夫,首卡,女人选择自己的丈夫。”
  我翻译了她的话。
  单从为人方面看,汗吉人是很讲究信用的。首卡说黛可以选择,而她也做出了判断。
  老头儿不能反悔,那会让他在全体汗吉人面前颜面扫地。我满心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首卡充满敌意地看着我。这眼神比刚才那“恶狠狠”的表情又糟了几分。他既然有了敌意,那么将敌意付诸行动也就不远了。
  果然没错。“首卡没向沙虎保证过什么。他要付出代价。女人选择了沙虎。她也要和他一起去。”
  “噢,不。”我咕哝道。
  “什么?”黛低声问我。
  “我们自由了,”我对她说,“技术上说就是这样。”
  黛张开嘴,刚想问我句什么就被首卡的手势打断了。不久,金鼻环带着三十九个战士骑马来到我们身边。他还带来两匹空马:黛的暗色小柴马和我的大公马。
  “你们走吧。”首卡说着,比了个手势。那手势代表太阳神的祝福,——好个绝情的祝福!
  我叹了口气:“我怕的就是这个。”
  “什么?”黛问道。
  “我们被祭给太阳神啦。他们不会杀我们,也不会吃我们,但太阳会为他们代劳。”
  “虎——”
  “上马吧,巴莎。是时候上路了。”我翻身跳上大公马。过了一会,黛也爬上那匹小柴马。
  金鼻环带我们走进沙漠。绕来绕去地走了一两小时后,他示意我们俩下马。这时候黛还不是很明白眼下的情况。不过不久金鼻环的意思就再明白不过了:两个汗吉战士走过来,从我们手里接过了马缰。
  大公马被拉走时,我拍了拍它。“祝你好运,老伙计。必要时记得把浑身解数都用上。”回忆起它那些闹别扭的把戏时,我忍不住微笑起来。它天生就像其他马一样,知道怎么跟人对着干,不过那些把戏里的确有不少要归功于我的教导。
  小柴马被牵走时,黛眼巴巴地看着。然后,她什么都明白了。
  我们什么也没说,只一起看着汗吉人的马队消失在地平线上,成为褐色背景上一道起伏的黑线。太阳烤着我们的脑袋,时刻提醒着我们自己的处境有多么悲惨。我突然希望太阳真的是位大神。
  这样至少我们还有机会跟他理论理论。
  黛把脸转向我。她在等我开口。
  “我们先走着吧。”我叹了口气,回答了她没问出口的问题,“希望我们能碰上支商队什么的。”
  “如果我们跟着汗吉人呢?起码我们知道他们的营地在哪儿。”
  “我们已经被献给太阳了,”我说,“如果我们回去,他们肯定要把我们烤来吃。”
  “反正在这里我们也得被烤干。”她不高兴地说。
  “献祭就是这么回事。”
  我们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瞅着。从黛被阳光晒得通红的脸上,可以看出她正在骄傲,自尊,以及对现实的妥协间挣扎。最后,她恼怒而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我们会死在这里的。”
  “现在我们还没死呢。再说,我像老坎法一样硬实呢,你忘了吗?”
  “你受伤了。”惊惶的语气一时盖过了她声音中的不满,“是我伤了你。”
  那两剑砍得并不深,我肋上只留下浅浅的一道。刚才血流得很厉害,不过现在已经开始结疤了。我的问题倒不大。
  考虑到她在圈内曾经用“秘密武器”重创过我,我很想骗她说伤势严重,让她好好反省一下。不过,既然我们俩都沦落到这份上,这种企图简直蠢透了。
  “没关系,”我对她说,“擦破块皮罢了。不信你自己看看?”
  黛轻轻碰了碰我的伤口,发现我没骗她。
  她的嘴唇动了动:“我还以为划得比较深呢。”
  “和我动手时你别想划得再深啦,”我还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