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1 17:42      字数:5031
  他好像马上就为自己说了这些话感到冒昧,话头一转要我下楼去尝尝他做的一种〃三鲜〃包子。
  〃有的时候,也用老鼠肉做包子,厨房里老鼠太多了。〃他边下楼边说。
  〃今天的包子馅也是老鼠肉么?〃
  〃你这个机灵鬼。〃
  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机灵,我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可能他是在讽刺我吧。
  〃三鲜〃包子同上次吃过的一模一样,一想到自己吃下了这么多的老鼠就有点不舒服,不过还是经不住美味的诱惑。于是不知不觉又吃下了五个包子。厨师满意地微笑着,夸我〃好样的〃。
  忽然我一低头,看见地上有一摊秽物,厨师解释说是他昨天受了凉吐在这里的,没来得及清扫。当我看到秽物里头有根老鼠尾巴戳在那里时,我的目光就凝固了。看着看着,我就想起妈妈狼吞虎咽吃包子的样子,还有表姐嘴角流油的贪婪相。厨师在我耳边唠叨说:〃我吃过的老鼠数也数不清啊。〃
  我对厨师说我想离开这里,厨师想了想回答我:
  〃还是等你母亲来决定吧。如果你撇下她自己一个人回去,她有多么伤心。年轻的时候我就认识你妈妈,那个时候的海水是很浑浊的,死鲨鱼一群群漂上来。那种日子真是苦啊。要是没有你妈妈,我这种人就不会走上正道。〃
  我听见他一本正经地说出〃正道〃这两个字,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见我笑,他也哈哈大笑。
  我们笑着走出厨房,走下很长的阶梯,厨师将我领进黑暗的地下室。那间房很大,只亮着一盏很小的荧光灯,灯又紧贴天花板,几乎什么地方都照不到。我和他坐在靠墙的黑暗里,他要我将耳朵贴墙,说这样就可以听见海底的声音。但是我这样做时,什么都听不到。我想,厨师恐怕在捉弄我。有一只冰冷粗糙的手插向我的腹部,再往下探到了我的生殖器。我跳了起来。厨师在黑暗里发出冷笑,我简直要暴跳如雷了。
  〃脏猪!〃我吼了一声,向门口冲去。
  厨师紧跟在我后面,他还想说服我,他那发粘的声音源源不断地钻进我的耳朵,躲也躲不开。
  〃干吗这样紧张?身心放松一点嘛!这地方又没有任何人会看见你!〃
  当我气喘吁吁时,才注意到这楼梯之长。也许这个地下室真是通到海底的?在这种地方发生过什么事呢?我不敢往下想了,因为身后这条色狼还在不停地用手指捅我的屁股,他显然不甘罢休。然而我终于爬不动了,难道这楼梯变得没个尽头了么?正当我要气馁的时候,上面出现了一小块蓝天。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从旅馆下到地下室的,楼梯出口怎么变成了露天啊?我探出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闪亮的沙滩了。楼梯的出口隐蔽在一块岩石的侧边,很难被人注意到。
  一出地下室厨师就阴沉着一张脸,也不望我,自顾自地往海边走去。他很快将我抛在身后,上了一艘小木船,升起灰色的帆,向大海驶去,一会儿他的船就不见了。我登上那块岩石,我在岩石顶上捡到了一只精致的手提包。打开包一看,里面全是表姐的裸体照片。她的眼睛里射出那种淫荡的光,体态很像一只波斯猫。有张照片是横拍的,背影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好像是妈妈。妈妈穿着她那件罩衫站在一个木桩旁,给人虚幻的感觉。画面上的表姐则伸展着肌肉丰满的身体,挑逗地张开两腿,显露出深棕色的阴部,根根清晰的阴毛。我打量着表姐的裸体照,既不感到冲动,也没被唤起丝毫美感,就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原来表姐是这个样子,她的身体比我平时从衣服外面看到的要大多了,简直可以说有点肥胖了。这是不是她呢?莫非是个替身,在洗照片时安到她脸部以下的?风把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正和表姐朝我走来。我连忙放好照片,将手提包扔在原处,跳下岩石。
  我听见表姐说:
  〃家伟这小鬼头已经长大了。〃
  到她俩走近前来,我才看清两人都是灰头土脸的,衣服也弄破了,头发散乱着,那种样子就像在什么地方打架来着。
  〃发生了什么事么?〃我问。
  〃发生了悲惨的事,我们被一伙色狼袭击了。〃表姐回答。
  中篇小说(三)第103节 表姐(9)
  她抚着散乱的头发,回忆着刚发生的事,脸上的表情不但不凄惨,还津津有味。妈妈在一旁对她的话赞赏地点头,一边还揉着被打青的颧骨。
  我心里不由得想,她们要是每天被色狼袭击的话,那才会心花怒放呢!
  妈妈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立刻说:
  〃家伟,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我刚到此地,当然得到处游览游览。〃
  这时表姐的目光射向我身后的岩石顶上,我想起表姐说的〃家伟已经长大了〃这句话,脸一下子就红了。表姐推了我一把,指一指岩石边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要我先下去。我问她去那种黑糊糊的地方干什么,她笑着说:
  〃在相互看不见的黑地方,说不定会发生一些称心如意的事。〃
  我们三个就沿着狭长的阶梯往下走。大约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了地下室里传上来空洞的击打声,像是有人在用榔头破水泥墙。我记起厨师已经出海去了,那么是谁在地下室呢?
  〃是一个势利小人,〃表姐呆板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属于欲壑难填的那种类型。他杀了自己的妻子,躲到这种地方来做门房,可还是动不动就要起杀心。我们的脑袋被他这样敲一下可就完了。〃
  我们接近地下室的时候听见那人将榔头扔在了地下,然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三人摸索着进到房里,我伸出手,抓住妈妈柴棍一样的指头,和她紧挨着站在一起。
  〃都来了么?〃守传达的老头在对面墙角大声地问。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站起来现身,双方默默地对峙着。
  一会儿他就痛苦难耐了,他口里发出的呻吟在我听来就好像是烈火在烧灼他一般。妈妈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我手掌的肉里头,我都差点要叫出来了。奇怪的是表姐也在呻吟,为什么他们大家都那么痛苦呢?先前我同厨师来这里时,并没有感到什么痛苦,他还对我搞了那种下流恶作剧呢。
  〃家伟这小孩不该来这里,来了也白来。〃妈妈发话了。
  〃他可不是小孩子了。〃表姐反驳道。
  〃在母亲眼里永远是小孩。〃
  〃那是因为您有心理障碍嘛。〃
  她俩在黑暗里一来一往地说些无聊的话。忽然,传达的身影像一只巨大的黑鸟一样扑过来,在我们慌乱地躲闪之际,他却扑倒在地,铁榔头也砸在水泥地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响声。
  〃他又要大开杀戒了。〃表姐的声音显得很高兴。
  我忍不住叫了起来:
  〃这种狂人你还敢同他胡搞呀!〃
  〃什么狂人?真是胡说八道!你自己是什么人?〃表姐斥责我道。
  有人从楼梯那里跑下来了,他大声地吆喝着,像快乐的男孩那样跺脚。他是表姐的男友。他带来了光,那雪白刺目的光从他高高举起的应急灯里头射出来。就着那灯光我看见传达老头已经坐起来了,若无其事地坐在地上玩弄自己的生殖器。他的裤门大敞,生殖器像鸟一样探出头来,显得虎虎有生气。表姐的男友将应急灯移向他,他就生气了,扣上裤子的褡扣大声质问道:
  〃干吗照我?干吗照我?啊?〃
  表姐的男友伸了伸舌头,〃啪〃地一声关了应急灯。
  妈妈掐住我的那只手松开了,她似乎正在移向传达老头的位置。我也想跟过去,但表姐的男友挡住我,反复急促小声地问我:〃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只好打消我的企图。接着黑暗中就传来妈妈和老头接吻的声音,还夹杂了表姐热情的呻吟,那三个人一定扭成了一堆。现在我一点都不想过去看了,我倒是想离开地下室,只是表姐的男友不让我离开。只要我动一动身子,他就质问我:〃想干什么?〃他的力气也很大,他只要伸出一只手臂就把我钉在了墙上。
  我很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但他丝毫也不放松,口里执拗地质问我:〃想干什么?〃我并不想干什么,可他就是认定我心怀着诡计,似乎为了这个,他有责任限制我的自由。他那铁钳般的大手弄得我都没法呼吸了。忽然,我回忆起表姐年轻时对于他的评价,我现在才领教了这个人对别人可以有什么样的压制暴行。
  〃你,也有杀人的癖好么?〃我喘着气问道。
  〃少啰嗦,你不想活了!〃他狞笑着又在我胸口紧了一把。
  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妈妈、表姐和传达已经从地下室溜出去了。现在我除了用力呼吸以外已顾不到其他的事情。我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要把我钉在墙上,我又没有得罪过他。当我又一轮挣扎时,我眼前一黑,连那盏荧光灯也看不见了。这时我耳边响起了一种奇怪的、悠长的声音,像是轮船的汽笛声从远方呼啸而来。他似乎一怔,稍稍放松了我一点,压低声音说道:
  〃是鲸鱼在哭,又有它们的同伴遭难了,这些个庞然大物啊。〃
  他说着竟然啜泣起来,完全放开了我,用双手蒙着脸蹲下去了。我赶紧撇开他往楼梯口走,我可不想再被他限制起来,再说他的悲伤同我无关。
  我回到旅馆房间,收拾好我的箱子,准备上路了。我暗自决定这回一定要不顾一切冲回去,而且从今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我打定这个主意后就走到窗口去,最后看一眼这片熟悉的海滨。我看到的景象让我腿子发抖了。他们五个人全都赤身裸体,被一些穿海关制服的人用绳子牵着,被像牲口一样驱赶着,正在登上一艘很大的木帆船。我看到他们即使是这种样子,也忘不了相互调情、打闹,好像对失去自由的耻辱状况一点感觉都没有。旁边围观的那些渔民都朝他们吐唾沫,扔石头,喧闹声传到我耳朵里。他们上了船就站在船头向那些人展览自己的身体。厨师似乎特别旁若无人的样子,两手捉住昂然挺立的生殖器官,低着头在自我欣赏。妈和表姐则叉着腰,迎风站立着,颇有女海盗的风度。那些手里挽着绳子的穿制服的男子都很兴奋,贪婪地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子声,木帆船开动了。起先这条船沿着海岸线行了一段路,然后忽然一转身,往深海开去,速度之快令人心惊。一会儿工夫那船就不见了。
  我离开窗边,打算提着箱子出门。
  〃家伟,家伟,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啊!〃一个黑皮肤的矮子边推门走进来边喊道。
  中篇小说(三)第104节 表姐(10)
  我从未见过这人,他的样子像本地的渔民,崭新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很别扭。我隐隐地感到他的相貌同厨师和传达有某些相似之处,但我又说不清是哪里相似。我的视线落到他擦得铮亮的皮鞋上,发现那双皮鞋大得同他的身子不相称。我正在疑惑一个人怎么会长出这么大的脚来时,矮子挥起脚就将我的箱子踢翻了。看来他的力气也是很大很大的,箱子在他脚下好像玩具一样,被他这一踢居然裂开了一条缝。
  〃你可不要轻举妄动。〃他警告我。
  〃我想回家。〃我坐到床边,无力地说出这句话。
  〃谁不让你回去啦?脚长在你身上,是你自己不让你自己回去,难道不是么?说到我自己,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在这海边打鱼的,风暴一来,我们就得听天由命。所以呢,我们就练就了一身这样的本领:在风浪中打瞌睡。要知道,即使是永远睡着了也没什么不好嘛。〃
  他说出〃即使是永远睡着了也没什么不好嘛〃时,脸上便鼓出两团横肉,一副怪残忍的样子。也许他在威胁我。他背着手在房里踱了一圈又说:
  〃回家?这里不是你的家么?放下你的箱子!!〃他大吼一声。
  我手里的箱子〃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母亲所在的地方就是家,你连这都不懂?〃他的口气缓和下来。〃让我来同你讲一个故事吧,这是关于渔民的故事。那个时候的海是很凶恶的,时常吞没船只,村子里的人口一天天少下去。有一天晚上,我沿着村子前面的小路往前走,看见路的两旁整整齐齐地摆着发光的骷髅,那两条光带一直通到海里。我弯下身去察看其中的一个骷髅,怪事发生了。我从那团荧光里头看见了自己的脸!原来我已经死了。可我明明还在路上游荡。我想要搞清这件事,可一直到今天也没搞清。每次我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