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节
作者:朝令夕改      更新:2021-02-17 05:06      字数:4816
  还带着病,走到屋前摔了一跤,爬不起来……末将们都是家里有爹娘的人,看不得这个,我说我给大娘拉车子,大娘还怕让贡院的人看见,不让她在这儿干了,就见不着儿子了……我就把车子拉到考棚附近,他把大娘背过去,我俩才回来的。”
  王小花翻了个白眼,吴江皱起眉头,萧瑾瑜眉心微展,“秦大娘是否说过,不让你们告诉秦大爷?”
  两个兵一愣,“是啊……王爷怎么知道?”
  萧瑾瑜没答,“你俩先回营房,把那晚事情前后如实写出来……再有一字作假,便是蓄意欺瞒本王之罪了。”
  “是!”
  两个小兵一退,萧瑾瑜对脸色青黑的王小花道,“王将军,今日酉时第一门考试结束,如若抓到舞弊考生,劳烦交由吴将军押送刑部……”
  王小花一下子瞪起了牛眼,刀柄一顿,“王爷,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萧瑾瑜清清淡淡地看着王小花,“酉时一到,数千考生皆可走出考棚,在贡院前院范围内活动筋骨,届时恐生动乱……还需王将军坐镇维持。”
  王小花咽了下唾沫,没好气儿地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事儿。”
  “那就拜托将军了。”
  “嗯。”
  吴江脸色铁青地看着王小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王爷,这人什么时候落到咱们手里,您一定得把案子交给我,我查不死他……”
  “不急……娘娘让你查的东西,可有眉目了?”
  吴江拧着眉头摇摇头,“还没有……卑职去见了秦家二老,两位老人一口咬定儿子就在考生当中,但多年不见儿子,说得很模糊,唯一可当证据用的就是他们儿子后腰上有个铜钱大的黑痣。”
  萧瑾瑜微微点头,“你知道他二人住在何处?”
  “知道,就在西边下人房。”
  “去柴房告诉娘娘,忙完了就回来一趟,我等她一起去秦家二老的住处看看。”
  “是。”
  ☆、95冰糖肘子(九)
  萧瑾瑜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衣;坐在桌边刚翻了几本加急公文,楚楚就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
  “王爷,我回来啦!”楚楚直奔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抓出一身衣服扔到床上,“我刚才没碰尸体,熏点草药换身衣服就能走!”
  萧瑾瑜一怔;搁下手里的折本子,“没碰尸体?”
  她出门的时候不是说去验尸吗?
  “嗯……我就看了看那三个吊死的人穿的衣服。”
  楚楚利落地脱了外衣;眨眼工夫连中衣也扒了,萧瑾瑜赶忙过去把半开的窗子关上;慌得脸上红云一片。
  楚楚倒是淡定得很,两下把肚兜也一块儿解下来了,转过身来邀功似地看着萧瑾瑜;“王爷,你猜,我发现什么啦?”
  这样的大白天,这样既饱且暖的时候……萧瑾瑜突然觉得屋里的炭火一下子烧得格外热烈起来。
  “不,不知道……”
  楚楚在衣橱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布包,抓了把皂角和苍术,走过去丢到火盆里,趁着烟雾升腾,从火盆上跨过来跨过去。
  玲珑有致的身子被烟雾轻轻包裹着,飘渺如仙,毫无遮挡地在萧瑾瑜眼前就这么晃过来晃过去……
  “王爷,我拿着拼出来的那件衣裳跟那个人的中衣比,发现这人的外衣袖子比中衣要长好大一截嘞,这衣服要真穿在他身上,肯定跟唱戏的一样了!”
  萧瑾瑜鬼使神差地道,“嗯……那件外衣是凶手的。”
  “啊?”楚楚一下子从烟雾里蹦出来,轮廓清晰得让萧瑾瑜顿时红透了脸,“王爷,你早就知道了呀?”
  从她说那布条裁截整齐,很容易就拼出一件衣裳开始,萧瑾瑜就有所怀疑了。
  “刚……刚确认。”
  楚楚脸上的沮丧之色一扫而光,“那我就没白验啦!”
  “嗯……”萧瑾瑜默默把盖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没出息还没法管的身子,“楚楚,你快穿上衣服……让人久等不好……”
  “哎!”
  ******
  秦家二老本来说什么都不肯让吴江帮着送水,可听吴江说掌管天下刑狱的安王爷要亲自来帮他们找儿子,俩老人家立马就答应了,对着吴江千恩万谢之后,把那间一眼就能看尽的破屋子来回收拾了好几遍,楚楚和萧瑾瑜到的时候,秦大爷已经搀着秦大娘在门口跪着等了老半天了。
  楚楚推着萧瑾瑜还没走近,两个老人就一阵磕头,“王爷千岁!娘娘千岁!”
  正是白天干活的时候,下人房的院里人不多,清静得很,两个老人这么一喊,几个人头零星地从窗口门口里冒了出来。
  “不必多礼……请起吧。”
  轮椅靠近了,萧瑾瑜清淡又客气地说了这么一句,楚楚才赶忙上前把跪得腿脚虚软的秦大娘搀起来。
  “王爷……娘娘,外面风凉,快请里面坐,里面坐……”
  楚楚帮着把秦大娘搀到椅子上坐下,见秦大爷要拎壶倒水,赶忙抢在前面拎了过来,利索地把四个旧得不见原色的茶杯满上热水,“大爷大娘,你们喝水!”
  萧瑾瑜看着拼命道谢的两个老人,一阵啼笑皆非,这丫头真是到哪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屋里就两把椅子,楚楚非让秦大爷坐下,给萧瑾瑜递上热水杯子暖手之后,就挨在萧瑾瑜身边乖乖地站着,再加上一身粉嫩嫩的打扮,宛然一副小媳妇见爹娘的模样。
  看着乖巧可人的楚楚,想着自家儿子要是还在家里,也该有这么一房知冷知热的媳妇了,两个老人家心里一阵发酸,秦大娘瞅着楚楚就哭了起来,“我的儿啊……”
  楚楚赶紧过去挽着秦大娘的胳膊,从怀里扯出个手绢给她擦着眼泪,“大娘,你别难受……王爷肯定能把你家儿子找着!”
  秦大爷一声叹气,眼圈也隐隐发红,“都找了二十几年了……再找不着,就真见不着了……”
  秦大娘挨在楚楚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楚的眼眶也跟着红起来,转头看向微微蹙眉的萧瑾瑜,“王爷……”
  萧瑾瑜轻咳了两声,“老先生……你何以认为儿子就在贡院之中?”
  “这……他走的时候就说考不上不回来,也没说啥别的,我俩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也不认识啥人,就只能在这考试的地方等着他来啊……”
  “你儿子的名讳是什么?”
  “秦,秦天来……”秦大爷揉着发湿的眼角,“他是在我家地头上捡的,当时就琢磨着,肯定是老天爷开眼,赏给我俩的……哪知道……”
  萧瑾瑜微微点头,“他当年可是独自进京考试的?”
  “是啊……一个人就带着点儿干粮,带着几本书就走了……”
  萧瑾瑜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水杯,“敢问老先生……当年潭州刺史是哪位?”
  秦大爷拧着眉头望起房梁,“呦,这还真记不清……姓孙……不是,好像是有个孙字……”
  “公孙隽。”
  “是是是……”秦大爷连连点头,“就是这个名!他……他跟找我儿子有啥关系啊?”
  “只是问问……其他的事吴将军还会来叨扰,我就再问一句……考棚那边,半夜可需送水?”
  秦大娘的身子明显一僵,萧瑾瑜的目光却丝毫没落在她身上。
  “不用啊,”秦大爷摆摆手,“白天干一天,天黑不透就睡得啥都不知道了,哪还送得了水啊……”
  “多谢了……”萧瑾瑜把杯子放回桌上,“我尽力而为。”
  “谢谢王爷,谢谢娘娘……”
  ******
  从秦家二老那里一路回房,萧瑾瑜一句话也没说,楚楚也没敢出声,一直进了屋,楚楚给萧瑾瑜递上热茶,才小心翼翼地道,“王爷,你是不是特别忙呀?”
  萧瑾瑜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嗯?”
  楚楚轻咬嘴唇,“你要是忙不过来,我能去帮秦大娘找……你忙你的就行啦,别累着。”
  她一时可怜两个老人,居然忘了这人平日里有多忙,现在又有了案子,他的病还没好……他肯定是怪她不懂事,才不愿理她了吧?
  楚楚眼圈微微发红,“你别生气……”
  萧瑾瑜浅笑,搁下杯子,拉她坐到自己腿上,抚着她因为胡思乱想而僵硬起来的脊背,“没有……就快找着了。”
  楚楚眼睛一亮,“真的?”
  “嗯……”
  楚楚激动地搂上萧瑾瑜的脖子,在萧瑾瑜隐隐发白的脸上狠狠亲了两口,“王爷,你真好!真好!”
  萧瑾瑜两颊微红,啼笑皆非地顺着楚楚的脊背,“楚楚,我今晚有公务……你就在房里,别乱跑,早点儿睡。”
  “王爷,你晚上不回来啦?”
  萧瑾瑜本想点头,可看她那副像是害怕被人丢弃的猫儿一样的可怜模样,实在点不下去,“回来……回来要很晚了,不必等我。”
  “多晚我都等你!”
  “听话……”
  楚楚紧黏在他怀里,大有一副不答应就别想走的架势。
  萧瑾瑜只得松了口,嘴角苦笑,心里温热一片,“好……”
  ******
  差一刻酉时,萧瑾瑜就换上官服,让吴江陪着去了考棚。
  楚楚马马虎虎地吃过晚饭,就去厨房要了只老母鸡给萧瑾瑜熬汤,砂锅刚放到灶火上,就见一个伙计急匆匆地跑进来,“乱了乱了……前面全乱了!”
  厨子嗤笑了一声,“鸡飞了还是猪跑了啊?”
  “考生……考生乱了!”伙计没看见小灶边的楚楚,唯恐天下不乱地叫着,“也不知道咋搞的,他们卷子一交就都知道死人的事儿了,闹着非要出去,那些当兵的都快跟他们打起来了!好几千个人啊,连安王爷和薛太师都压不住阵了!”
  另一个伙计慌地直摆手,“娘娘在这儿呢,你说什么胡话!”
  “啊……啊?”
  那伙计还没看见楚楚的影子,楚楚就已经奔出厨房去了。
  “你这人,嘴上怎么老没个把门的啊……”
  “我哪知道她……”
  ******
  楚楚一口气奔到前院,果然是乱糟糟的一片,考生的叫嚷声混着官兵的斥骂声,不时还能听见王小花的大吼惊雷一样地在人群里炸一下子,然后淹没在数千人的嗡嗡嘤嘤中。
  乱成这样,要是有人伤着王爷……
  楚楚刚想冲过去找萧瑾瑜,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吴江在背后拍了一下。
  “大哥!”一见吴江没和萧瑾瑜在一起,楚楚更急了,“大哥,王爷呢?”
  吴江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娘娘随我来。”
  楚楚跟着吴江从后面走进前后院交界处的一幢不起眼的小楼,走上三楼,萧瑾瑜正和薛汝成对面下棋。
  一枚乌黑的墨玉棋子夹在萧瑾瑜白皙的指尖,萧瑾瑜全神看着棋盘,目光澄亮,不急不慢地在棋盘上落下棋子。
  楚楚看得愣在门口。
  那伙计不是说,这俩人是在前面压阵压不住了吗?
  薛汝成在藤编的棋盒里拈出一枚莹白的羊脂白玉棋子,在指尖揉搓了半晌,深不见底的目光扫着棋盘看了好一阵子,两指一曲,“啪”地把棋子一弹,棋子“当”地落在棋盘上,大半棋子被震乱了位,棋盘边上的几颗更是稀里哗啦地掉了出去,还有几颗落到了萧瑾瑜的怀里。
  薛汝成一甩手,站起身来,“王爷赢了,外面的事就随你处置吧。”
  “多谢先生。”
  “记得把棋子收好,送我房里去。”
  “……是。”
  ☆、96冰糖肘子(十)
  看着薛汝成走出去;萧瑾瑜把落在自己身上的棋子一颗颗拾起来,黑是黑白是白地扔进棋盒里。
  每次下棋下输,薛汝成一定把棋子嘁哩喀喳甩一地,然后拂袖而去,让萧瑾瑜一颗一颗拾起来。
  自打染了风湿,行动愈发不便;萧瑾瑜和薛汝成下棋就再也没敢赢过。
  这回……不得不赢。
  看着傻愣在门口的楚楚和吴江,萧瑾瑜浅浅苦笑;指指散落在地上的棋子,“够不着;帮帮忙吧……”
  俩人这才赶紧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帮萧瑾瑜捡棋子。
  吴江记得他出门的时候萧瑾瑜还在和薛太师你一句我一句地对诗,吴江虽然从小就是个舞刀弄枪的;但也算通文墨,能听得出来两个人对的是你侬我侬的艳/诗,薛汝成对的那些句子格外露/骨,把萧瑾瑜听得脸上红得直冒烟,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接,还接得更为香/艳露/骨。
  刚才上楼的时候吴江还在兴致盎然地想着,要是楚楚听见那样的诗句从萧瑾瑜嘴里一本正经地念出来会是个什么反应。
  不过就是出去找个人的工夫,俩人怎么就下起棋来了……
  楚楚把手里的棋子分好放到两个棋盒里,一边收拾桌上的一片狼藉,一边轻皱眉头看着像是打了场大仗一样累得满头大汗的萧瑾瑜,“王爷,你跟薛太师吵架啦?”
  “一点分歧……”萧瑾瑜从袖中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