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作者:朝令夕改      更新:2021-02-17 05:06      字数:4805
  罚他,判他个大罪,让他到阎王爷那儿胡说八道去!”
  萧瑾瑜觉得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身子微微一颤,轻蹙眉头,伸手把楚楚揽到了身边,深深看着她,“楚楚……他以前从没干过坏事。”
  萧瑾瑜说得格外严肃郑重,光是那沉沉的语调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这要是搁到别的事儿上,楚楚兴许立马就点头了,可这会儿楚楚还是犹豫了一下,盯着桌上的纸页扁了扁小嘴,“那怎么有这么多卷宗是说他的呀?”
  “他是被人陷害的。”
  楚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陷害?”
  萧瑾瑜轻轻点头,喉结微颤了一下,声音又沉了一些,“他原来是个很厉害的将军,当朝最年轻的将军,每战必捷……后来被人陷害入狱,我替他翻了案,但已经很迟了……害他成现在这样子。”
  楚楚小心地看着脸色发白的萧瑾瑜,“那……他是因为怪你救他救晚了,才对你……那样说话?”
  “他从不对我那样说话……”
  “可他就是说了,咱俩都听见了!”
  萧瑾瑜轻抚着楚楚的腰背,牵起一丝苦笑,“所以我在查原因。”
  楚楚拧起眉头,看着强打精神还是满脸疲惫的萧瑾瑜,“王爷,你跟他特别亲吗?”
  萧瑾瑜认真地点头。
  “那……他要是凶手的话,你怎么办呀?”
  “依法严办。”
  楚楚一下子笑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官!”
  萧瑾瑜轻轻苦笑,浅浅叹气,把一片僵麻的脊背缓缓靠到椅背上,缓缓合上眼睛。
  若真是萧玦干的,他倒宁愿自己当的不是个管刑狱的官……
  自从给萧玦洗冤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被一个案子折磨得这样心力交瘁了。
  这里每一页案卷的内容其实都一直牢牢记在他脑子里,可他就是生怕忽略什么,弄错什么,宁可从头到尾再看上一遍。
  而一看这些,当年的后悔自责痛心就再一次把他勒得紧紧的,累得筋疲力尽都没法入睡。
  他很清楚再照着这个牛角尖钻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楚楚……”
  “嗯?”
  “跟我说说那些尸体吧……”
  “现在?”
  “嗯……”
  “我不告诉你。”
  萧瑾瑜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噎了一下,皱着眉头睁开眼睛,“为什么?”
  楚楚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到床上抱着我,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就让我哥和我爹都不告诉你!”
  “……”
  ******
  萧瑾瑜脱了外衣躺到床上,楚楚钻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在他胸口心满意足地蹭了两下,萧瑾瑜一片冰凉的身子都要被她蹭热了,“说吧……”
  “你还没亲我呢。”
  “等你说完……”
  “那你再抱紧点儿。”
  等到萧瑾瑜把她抱得不能再紧了,楚楚才道,“死的那些人有一百多个,全都是男的,都是死了以后被人用一种很钝的带刃利器把胳膊腿和脑袋割下来的,就是从这地方割的……”
  楚楚说着就把原本抱在他腰上的手滑到了他大腿根上比划起来,萧瑾瑜赶紧把她的手捉住了,脸色微黑,“他们都是什么时候死的?”
  “都是在这一两年内死的,最早的有一年多,最晚的也就十来天前,反正那个凶手这一两年一直挺忙的,就没咋停过。”
  “可查到死因了?”
  “查是查着了,但是这一百多个人不全是一个死法。”
  “嗯?”
  “有的是饿死的,有的是冻死的,还有些病死的,肺病胃病什么病都有,”萧瑾瑜手上一松,楚楚的小手就挣了出来,在萧瑾瑜瘦得微微凹陷的肚子上打圈圈地揉着,“比你身上的病还齐全呢。”
  萧瑾瑜没那么些多余的力气抓她,只得由她在自己身上四处乱摸,一面还得满脸正色道,“他们的腰骨都是断的?”
  “那倒不是,我问我爹了,他说就只有近半年的这些还没彻底烂完的尸体是断了腰骨的,再往前的那些就不是了。”楚楚把手塞到他的背后,一节一节地摸过他的脊骨,“我爷爷说了,人的脊梁骨最金贵,断了就是断了,没法治,再好的大夫也不行。”
  萧瑾瑜轻轻点头,“还有别的吗……”
  楚楚想了想,“还有一样……我就是觉得怪,还没想明白是啥。”
  “你说。”
  “就在那些皮肉还烂得不是太厉害的尸块上,老是能看见一种擦伤,像是来来回回磨蹭好多下弄的,那些擦伤还都是十字花形的。”
  萧瑾瑜微怔,“十字花?”
  楚楚点头,抓起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手心里划了短短的两道,“就像这样的。”
  萧瑾瑜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还有什么要说吗?”
  “有。”
  “嗯……”
  楚楚抿抿嘴唇,秀气的眉头拧了个结,“王爷,我又觉得……这不像是咱侄子干的了。”
  萧瑾瑜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咱侄子?”
  “我爹都是你爹了,你侄子不也是我侄子了嘛!”
  逻辑上一点儿都没错,可萧瑾瑜怎么琢磨这句话都觉得好像被她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他肯定砍不动也搬不动那些人……推断本来就不是仵作该干的事儿,王爷,我以后要是再瞎推断,你就打我屁股!”
  萧瑾瑜轻笑,“不生他的气了?”
  “当然生气啦!不管他想干啥也不能那样说你……”楚楚像抱着一件唯恐被人抢走的宝贝一样紧紧抱着萧瑾瑜,“你就是好,哪儿都好,怎么都好!”
  萧瑾瑜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两下,“别总说这样的话,让人听了要笑话的……”
  “谁爱笑谁笑去!你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好,好……”萧瑾瑜微颔首看着那个埋在他胸口的小脑袋,“楚楚……我要是有一天像萧玦那样,躺在床上动不了了,你怎么办?”
  楚楚听得一个激灵,慌地抬起头来看他,“王爷,你怎么啦?”
  “没怎么……”
  楚楚急得快哭了,“你是不是又生了什么病,没告诉我呀!”
  “没有……就是问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楚紧紧地贴在他怀里,“我天天都在床上陪着你!我一定好好伺候你,不像那个绣娘那样……”
  “傻丫头……”萧瑾瑜伸手捧起她的脸,手指细细地勾勒她清秀的眉眼,满目疼惜,“要真有那么一天,你就回家,跟家里人好好过日子……”
  “不……”
  楚楚一个字还没说全,就被萧瑾瑜微凉的嘴唇堵上了。
  既害怕又委屈,还不能说话,被萧瑾瑜吻着,楚楚就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萧瑾瑜不得不停下来,“别哭……我只是随口一说……”
  楚楚一下子哭出声来,“我不嫁给你啦!”
  “楚楚……”
  楚楚使劲儿从萧瑾瑜怀里挣开,“你娶别人去吧!”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好……”
  听着萧瑾瑜一连串的道歉,一直看到他慌得脸都红透了,楚楚才抹了把眼泪,嘟起小嘴,心满意足地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
  ☆、54四喜丸子(十三)
  突然被楚楚这么折腾一下;萧瑾瑜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脏乱七八糟地跳了好一阵子,楚楚挂着泪痕撅着小嘴要求他睡觉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立马乖乖躺好合上了眼睛。
  这么一闹,心里一松;浓烈的倦意席卷而来,居然眼睛一闭就沉沉睡着了。
  一觉睡得很沉很踏实;只隐约记得那软绵绵暖融融的小身子曾想从他怀里溜出去,被他在迷迷糊糊中伸手圈了回来。
  再醒来;不是因为睡饱了,而是外屋房门被敲得震天响,门外的人像被烧着屁股一样火急火燎地大喊;“景大人出事了!出事了景大人!”
  楚楚早就睡醒了,只是被萧瑾瑜紧搂在怀里不松手,就一直陪他躺着,突然听见这样的动静,赶紧推推萧瑾瑜,“王爷,景大哥出事啦!”
  萧瑾瑜实在懒得睁眼,“不会……”
  昨晚上刚传书交代他去办另一件事,最快也得两三天才能回来,出事儿也出不到这儿……
  门外继续喊,“景大人出事了!”
  楚楚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匆忙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急道,“是郑县令……肯定出事了!”
  萧瑾瑜皱皱眉头,不大情愿地睁开眼睛,“郑县令?”
  “是郑县令的声音,我认得!”
  郑有德……
  楚楚胡乱套起外衣就跳下床去,奔到外间门口,突然一开屋门,原本一边敲门一边急得趴在门上听动静的郑有德一下子重心不稳,往前一栽直接滚了进来,脑袋不偏不斜地正撞上摆在屋里正中央的青花大鱼缸,“当”一声响就停了下来。
  “哎呦我的观音娘娘哎……”
  楚楚赶紧过去想把眼冒金星的郑有德搀起来,奈何郑有德正晕乎着,那分量也不是她能搀得动的,楚楚干脆蹲下跟他说话,“郑县令,景大哥咋了啊?”
  “我哪知道……”郑有德揉着被撞得天旋地转的脑袋,好半天才想起来哪儿不对,捂着脑袋瞪大了眼看看着头发散乱衣冠不整的楚楚,“楚丫头,你咋……你咋在这儿啊?”
  “我昨天晚上来得晚了,就没走,住这儿啦……”
  郑有德愣愣地看着楚楚,这可是他专门为景翊安排的客房,景翊还说了,别随便让人进来,之后他就亲眼看见入住头一天晚上景翊带回来一个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大姑娘。
  这丫头昨晚来了,没走……
  不是说要嫁人了吗……
  “郑县令,你快说,到底出啥事儿了呀?”
  郑有德还在努力用自己晕着发疼的脑袋搞清现状,就听见一边儿传来一个平平静静的声音,“哪个景大人出事了?”
  声音清冷中带着浅浅的愠色,一听就不是景翊的动静,郑有德“刷”地一转头,转得太快了,忘了自己正倚着鱼缸坐着,一边脸“咚”一声又跟鱼缸撞了个结结实实,大半个脸都撞麻了,耳朵里面一阵嗡嗡作响,脑袋更晕乎了。
  天旋地转中看见一个白衣人不远不近地端坐着,勉强看清是个男人的轮廓,还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楚楚见萧瑾瑜出来,赶紧站起来凑到他身边去了。
  郑有德抱着脑袋叹气,光女的不够还得有男的,景大人果然是京城大官儿啊……
  “你俩……请景大人出来啊!”
  萧瑾瑜眉梢微扬,“景大人不是出事了吗?”
  “放屁!”
  郑有德一急,扒着鱼缸就要站起来,猛一起身脑袋晕得厉害,两只手撑着整个身子的重量一下子全压在了鱼缸一边儿上,鱼缸没受得住,重心一斜,压着郑有德就倒了下来,大半缸水泼过郑有德的上半身,在地上漫延开来。
  萧瑾瑜的心本来提了一下,看见缸里泼出来的只有水没有鱼之后,就稳稳当当落回去了。
  郑有德被砸得生疼,还浇了一身凉水,沉重的鱼缸还压在身上动不了,气急败坏地叫,“你俩傻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楚楚刚想跑过去,脚都没抬就反悔了,偎在萧瑾瑜身边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郑有德。
  谁让他骂王爷来着,该!
  圆形的鱼缸压在郑有德圆形的身子上,起是起不来,搬也搬不动,索性就地左右晃肚子,企图把鱼缸从身上晃下来。
  主簿带着几个衙差闻声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的县令大老爷全身透湿地躺在地上,怀里抱着个硕大的鱼缸努力地左右晃着,旁边楚丫头挨在一个坐着轮椅的白衣男人身边,俩人正看得兴致盎然。
  主簿一时摸不清情况,张手把衙差们拦在门外,自己小心地走进来,凑到郑有德身边小声道,“大……大人,小人愚钝……您这是……在干什么啊?”
  鱼缸又大又厚实,郑有德快累昏过去了,喘着粗气瞪向主簿那张又尖又白的书生脸,“你他妈身上压着个鱼缸能干什么!”
  主簿被骂得一哆嗦,慌地招手把衙差叫进来,衙差手忙脚乱地把鱼缸搬开,主簿一边费劲儿地搀起水淋淋的郑有德,一边满脸虔诚地念着,“年年有鱼,碎碎平安……”
  楚楚看着疼得呲牙咧嘴的郑有德,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鱼缸没碎呢。”
  “老子骨头碎了!”
  “哦……”
  主簿身形瘦长,跟郑有德站在一块儿活像一张大饼边上配着一根油条。
  萧瑾瑜轻皱眉头,昨天一天就吃了一顿早饭,果然是饿了……
  “要是没什么要紧的,我们该用早饭了。”
  郑有德攀着主簿瘦削的肩膀,愣是把主簿竹竿一样的身板压出了不堪重负声响,一张脸又黑又湿,睁圆了眼睛瞪着一脸浅笑的萧瑾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