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节
作者: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21 16:32      字数:4724
  孙尚香说不出话了,凶巴巴地瞪着诸葛亮和刘备。双方对峙片刻,孙尚香气冲冲道:“不与你们理论了!只是,若杀了我那两名江东军士,本夫人不会干休!”说完,气冲冲地返身走进屋里。在屋里的冬儿赶紧将门关上。
  刘备望着诸葛亮,耸耸肩,叹了口气,缓步走了出去。诸葛亮赶紧跟上。走到门外,刘备令跟在他后面的抱着酥饼的侍卫找人去收拾方才被孙尚香捅倒在地的侍卫的尸体。侍卫应诺了,又看着怀中的酥饼请示刘备道:“主公!这——”
  刘备没好气道:“算了!送与孔明军师吧!”
  孔明赶紧道:“不可!主公!既已拿进夫人住处,还是送给夫人好!为区区小事又引得夫人动怒,实在不智!”
  刘备看了看他,点头道:“军师所说有理!做大事之人须重小节!勿以小善为不善,勿以小恶为不恶!一盒酥饼既可使孙尚香恨我之甚,也可使之心生感激!留给她吧!”
  侍卫赶紧转回去将酥饼交给草儿。
  “孤后悔没有听先生之言!原以为娶了夫人,会有资本要挟东吴,岂知是个掣肘!”刘备边走边后悔的语气对诸葛亮道。
  “既已娶之,主公就不要后悔!况且,夫人对于保全我四郡之地,还是有用处的!”诸葛亮劝道。停了停,又道:“至于夫人骄横一事,亮思得一计!”说完,他停下了脚步。
  刘备眼神一亮,盯着他。
  诸葛亮沉着道:“不妨在公安城外为夫人再筑一小城,令夫人及其男女兵统住在其中!如此,公安城和主公将军府便清静了!主公如要见夫人,只需招唤夫人或往小城中去见就可!”
  刘备听了大喜,拍着诸葛亮的肩膀高兴道:“此计甚妙!她不是不愿与孤同房么?那就打她入冷宫好了!实在太妙了!”说完,他看了看四周的回廊、亭子和角落里四处站立的孙尚香的男女士兵,得意地笑道:“冷落长了,她自会来找我!我就不信她守得住!”
  忽然,他眼珠不转动了,一缕隐隐的遗憾泛上脸孔,叹道:“只可惜,孤暂时无法消受这个天生尤物了!”
  “主公欲做大事,何需留恋一个骄横女子?”诸葛亮严肃道。
  “正是!女人如衣服而已,孤岂会留恋!”刘备点头道,“只是,这孙尚香,孤第一回见她,便为之心动!那般身材,正合孤的口味!孤竟无法消受她,实在可悲!”
  诸葛亮脸红了,似乎为他刘备这席话而难堪。
  刘备意识到了诸葛亮的的难堪,呵呵一笑道:“对骄横之人,勿需文雅之辞!”跟着又以命令的口气对诸葛亮道:“在城西筑一小城给夫人居住的事,就由卿去办理好了!翼德府上军士被砍伤一事,也劳先生去慰劳!就称孤已惩罚夫人,将她罚入冷宫,另行居住了!”
  诸葛亮恭敬地欠欠身子,应诺了。刘备回头看了看孙尚香那个被众婢兵环护的住宅,眼里射出一道悻悻的目光,又厌恶地看了看四周站着的孙尚香从江东带来的男兵女兵,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挪动肥胖的身子,和诸葛亮往将军府大厅走去。
  两人刚走进将军府,院中假山后的女兵便飞快进屋,将两人刚才的对话报给了孙尚香。孙尚香对身边的草儿和冬儿冷笑道:“这个诸葛村夫!正中我计!”
  “是啊!夫人以后再也不用见刘备这个老头了!”草儿高兴道。
  “甚至可以过江去见周郎了!”冬儿话中有话道。
  孙尚香脸红了,眼一瞪,几分慎怒、几分羞恼吼道:“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周瑜!”
  冬儿吐吐舌头,和草儿对看一眼,心知肚明地眨了眨眼。
  二个月之后,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正二月,公安城西面一座新筑的小城拔地而起。孙尚香领着她的数百男兵女婢住了进去。城不大,南北东西均长三百余丈。城墙以砖石和土垒成。只有两个城门,外面有刘备派的五百军士把守,内面全是孙尚香带来的人马。里面的房屋都是新盖成的,既宽又新。街道宽大,足够她的马队纵横驰骋。当地百姓称之为“夫人城”。孙尚香在城中居住,鲜有人打搅。刘备也很少入得此城,偶尔来,也要吃闭门羹的。有时她在城中操练她的军马。有时就坐在屋里发呆。更多的时候是领数十骑在江边飞驰,或嬉戏。眼神常常望着对面的江陵城发呆,或凝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一丝忧郁弥漫在脸上。特别喜欢夜深人静时领数名婢女,出得城来,在江边徘徊,听江涛吟唱,看江水东去,望对面夜色中的江陵城。泪水悄悄顺脸上流下。这一切,都被草儿和冬儿看在眼里。
  这日黄昏,用过饭后,孙尚香心情烦闷,领数十个女兵骑着马,出了城,直往江摊而去。
  此时已是盛春,夕阳坠入江中,夜色四合。天空挂起孤月冷星。月华如水,照得大地一片清亮如洗。长江如练,披着月华,宛如一个女人宁静妩媚的脸。江水无语,默默往江东流去。江摊素洁宽阔,流淌着江水清凉的气息。对岸隐约可见江陵城高大的城墙被月光勾勒着,显得坚挺、巍峨,如一只巨大无比的战舰。江风阵阵,卷起一阵阵涛声,也吹起她的衣襟,更象一只温暖存的兄长般的手抚弄着她的脸。孙尚香伫立江边,凝望大江,一行清冷从她眼里滚出。往事如同这月华下的江摊、石头、林木,一一浮现:赤壁鏖战前夜那个大雾迷漫的江边;江陵城墙上那个星月凄凉的夜晚;与周郎吵架,离开赤壁和江陵,在茫茫大江中孤独地航往江东时的伤情之时;刘备使人求婚时一怒之下答应求婚后的不眠之夜……自然,想的更多则是记忆中的儿时和少女时代,周瑜和孙策对他的关爱。那时的周瑜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又和蔼可亲,象一位温存多情的大哥哥,格外喜欢她,疼爱她。全不象今日这般严厉冷漠无情。也正是那份疼爱和呵护,才在她的心底悄悄埋下了爱的种子,使她自情窦初开之日起,就暗暗喜欢上了他。因是吴候之妹,上门求亲的江东名门望族洛绎不绝,吴候和母亲也知她脾气,由她做主,而她一应回绝。她心里永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智勇双全又象他大哥的周郎。她知道男人是可以娶很多妻妾的,也知道亲戚间是可以通婚的,故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喜欢周郎。可是,她没有对母亲和兄长提出。她怕告诉了吴候和吴国太后会为人耻笑。她也不喜人去做媒。她想让周郎明了她的心意,想让周郎真心喜欢她,然后亲自开口来娶她。可是,不知何时周郎待她越来越冷淡了,距离越来越远了,昔日那个和蔼可亲的哥哥只在记忆里才可找寻得到了!最后,当她开口说穿了自已的心事后,他竟然一次一次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她,并和小乔一道羞辱她!这实在令她伤心透顶,也羞愤无比!一时间,她恨死了周郎!因为恨,因为伤心,她一气之下答应嫁了周瑜最厌恶的人——刘备。心头的气固然是出了一些,但接下来的是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就如同这滔滔江水永远也流不尽。周郎的爱、美丽的江东、宽厚的兄长和有其它的兄弟,就象这江流滔滔一逝不返了!与周郎从此就隔江相望近在迟尺而不能相见了!原指望能气一气周郎,但从那回婚宴上看,似乎又并没有气到周郎。周郎并没有格外失意难过。这又让她伤感、失落,让她更加后悔这个轻率的婚姻、这场毫无意义的赌博。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如溪流一样在俏丽的脸蛋上纵横开来。痛苦、难受、空虚、后悔,如奔腾的江水一样冲击着她、撞击着她、嘶咬着她,让她难以承受。
  “夫人!”草儿给她递上一块香帕。她是看着孙尚香长大的,知道她刚烈的个性内的一颗女儿心,知道那种爱而无望的滋味。她发自内心地同情她,怜惜她。
  孙尚香没有理她,咬一咬唇,接了她的香帕,拭拭泪痕,头也不回,继续望着前面。
  “夫人!与其折磨自已,不如过江去会会周郎?”草儿靠近她,拊在她的耳边小心又小声道。
  孙尚香身子一颤,回头,定定地看着草儿,一缕兴奋的神色悄然从眼中闪过,但只是一闪而过。
  “会会周郎,心情或会好些!也算了却一世情缘,从此不再为情所伤了!”草儿善解人意的目光直视着她,目光里充满着理解与同情,还有善意、忠诚。
  孙尚香看着她,沉吟地、坚决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身后,冬儿喊:“夫人!刘将军过来了!”跟着,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脆。
  她没有回头,仍然挺立着,看着前面。
  刘备纵马奔至孙尚香跟前,在一个侍从搀扶下挪动着肥胖的身躯动作迟缓地下了马,缓步走到孙尚香面前,脸上堆着笑道:“夫人好有兴致!”
  孙尚香猛地转身,瞪着他:“你来做什么?”
  刘备陪着笑道:“孤正要进城陪夫人说说话,听守门军士讲夫人来了江边,便赶了过来!夫人!今日月光甚好,我俩人就在江边走走……”忽然他愣住了。他看见孙尚香眼角的泪痕。
  “夫人因何事伤心了?”刘备几分狐疑、几分关切道。
  “我伤不伤心,关你何事?”孙尚香瞪他一眼道,又扭过脸去。
  刘备在众人面前连遭抢白,脸上不经意地生出怒气与难堪的表情,凶狠地瞪了一眼孙尚香,又收了回去,跟着,脸色稍稍平静,轻轻咳嗽一下,用善解人意的口气道:“夫人定是想家了?”
  “是啊!是啊!”草儿赶紧站了出来,打着圆场,“将军!夫人自小就未出过远门,如今别家多日,难免思家!”
  刘备瞪了草儿一眼,笑呵呵对孙尚香道:“既然夫人思家心切,待孤公务稍闲之际,陪夫人回江东探亲如何?”
  孙尚香没有理他。
  刘备脸上游动一片恼怒与阴云,他想,这多天过去了,孙尚香也寂寞够了,该回心转意了,岂料她还如从前一样冷脸待他,这怎不叫他恼火?
  “夫人!外面风大,孤陪夫人回屋里叙话,商议回江东探亲之事,如何?”刘备压抑火气,讨好道。
  孙尚香后退一步,猛地拔出腰里的宝剑,一道寒光在月光下闪过,宝剑直指着刘备,瞪着眼道:“你今日要胜了本夫人这口宝剑!本夫人就任你所为!”
  “夫人!此是何意?何必如此?”刘备愕然道。
  “夫人我素好舞刀弄枪!凡是蠃得了本小姐的,方可使本小姐答应所做之事!你身为将军,身经百战,竟不明白凡事须靠手中兵器说话?”孙尚香冷笑道。她自称小姐,不再称夫人了!眼中泪光莹莹,瞪着刘备,心里充满厌恶与仇恨!就是这个卖履的所谓汉室后裔毁了她的一生!让她至少从名义上由小姐变为夫人!让她和喜欢的人永无相见的机会了!让她成了望门之寡!
  刘备脸上的肌肉在月光下不自在地扭动了。作为丈夫,被女流之辈如此欺凌,是从来没有过的!他的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剑柄,抓紧,眼睛直直地瞪着孙尚香,一股杀气慢慢在目光里闪现。但,最终,这股杀气消失了,他松开了剑柄。他从孙尚香眼里看到了愤怒之火,也看到了视死如归。他想和这样的人比剑,十有八九会输,何况,孙尚香原本就是练武之人,而他年近五旬,未必拼得过。就是拼过了,也不便向吴候交差。于是他拼命地咽下一口气,粗大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咕隆的响声,好象咽进一团十分难咽的狗屎一样,脸上也竭力挤匀肌肉,忽然仰头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夫人自幼习武,孤哪里是夫人的对手!夫人要是心中郁闷,请自便好了!孤不打搅了!”说完挂着笑脸朝自已的坐骑走去。走到坐骑旁边,从侍从手中取过马鞭,忽然又转身,瞪着草儿,恶恨恨地吼道:“管家婆!要是夫人出了事!我饶不了你!”待草儿恭敬地应诺后,就上了马,一挥马鞭,打在马屁股上。战马嘶叫一声,朝远处奔去。身后的一队骑兵也跟着他奔驰而去。
  孙尚香将剑放入鞘中,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夫人!没事吧?”草儿上前小声安慰道。
  “夫人!刚才情景,我好担心!”冬儿也上前道。
  “没事!”孙尚香对二人道。又望了望对岸,浓眉下的秀目闪烁着果敢与坚毅,果断道:“给我准备一只船!随我过江!”
  草儿和冬儿对视一下,脸上都不经意地闪过一缕欢欣,赶紧应诺了。
  ·45·
  耿峥 著
  第四十五回
  吐衷情孙尚香泣泪 持兄谊周公瑾坚心
  两炷香的功夫之后,一只小舸披着月光直往江北对岸驶去。草儿弄只船并不难。因为孙尚香有时喜在江上领兵演习,刘备专门为她拔了几只船。平日就泊在江边,与刘家军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