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节
作者: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21 16:28      字数:4832
  “好说好说……我很期待能和你交手。”南宫毅笑着转过二人,朝大殿上走去。
  玄霄看着有些紧张的紫英,嘱咐他道,“紫英,等会你只要用我教你的剑法口诀,南宫毅决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一定要小心他的暗器,南宫世家在江湖中是以用毒出名的。死在他毒下的江湖人物数不胜数。”
  紫英点点头,没有说话。
  玄霄拉过紫英的手,一片冰凉。“紫英,你要记得,你才是这里的主人。这里原本是琼华派,你是琼华派的掌门。你只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心无杂念,千万不可挂记旁物,尤其不能惦记我,知道吗?”心软是紫英最大的弱点,也是最容易被南宫毅威胁的地方,玄霄不得不一遍遍提醒。
  “不行,我什么都可以不想,可是不能不想你!”紫英的语气强硬的滴水不漏,“万一他趁我专心比武时偷袭你怎么办,我不可能不帮你!”
  “你不要管我,听到没有?!”玄霄的火气也跟着大了起来,“我不需要!你管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
  忽然一阵喧哗声打断了紫英和玄霄之间的争吵,紫英隐约听到南宫毅说到自己,便朝台上望去。
  “其实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做个见证。”南宫毅朝台下拱手道,“大家都知江湖一向慕容、上官、南宫三家主持大局,但如今慕容氏国破家亡,上官家族也遭灭门,只剩下我南宫一家苦苦支撑……”他顿了顿又道,“所以今日我南宫毅来此,便是希望大家能够鼎力相助,共谋大事!”
  台下人们纷纷点头议论,紫英听到有人大声朝台上喊道,“还选什么选,您就是现成的武林盟主,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一片此起彼伏的附和声,紫英看到南宫毅朝玄霄投来别有深意的眼神。
  “他在这里自说自话,是让我们来看热闹的吗?!”忍不住大声呵斥,紫英实在无法忍受南宫毅趾高气昂的表情,仿佛天下为他独尊。
  紫英话音还未落,又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南宫毅,这里似乎不是你一个人的天下。”
  话音刚刚响起,紫英心中就被狠狠敲了一下。
  人群中隔眼望去,长裙拖地,步履轻盈,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许多天没见,她仿佛又成熟了不少。紫英心里不禁想起她临走时那凄凄切切的眼神,又想到早已在大火中不复存在的“家”,竟不知欠了她多少还不尽,也说不清的债。
  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南宫毅这才看清面前这凌厉如许的女子,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是在下哪里得罪姑娘了吗?”先礼后兵,这是江湖最基本的规矩。但南宫毅的笑容并没能融化女子脸上的千年寒冰,她嘴里冷冷蹦出两个字,“ 我要杀了你!”
  南宫毅的脸色这下才变得难看,他用力拍上身旁的扶椅,站起身来朗声道,“姑娘是来故意找茬了?”
  “铮!”的一声,宝剑出鞘,“南宫毅,我今天就是要让你让出武林盟主之位。把你南宫家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一件件昭告天下!”
  “你以为……就凭你也想打赢我?”南宫毅嘴上挑起一丝不屑的笑容,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怎能敌得过城府颇深的自己?
  “加上我呢?”一个清朗的声音穿过人群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仿佛脚下生风,只轻然一跃,便稳稳落在绛霜身边。紫英看得到,南宫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张。
  “现在南宫、上官、慕容三家全都到齐了,你召集众多江湖人士来此究竟有何目的,可以摊开说了吗?”淡淡开口,却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口吻,这和不久前在汀涛馆见到的紫英,简直判若两人。
  但更然南宫毅愕然的,是紫英的话,他不可思议的伸出手指着紫英,结巴道,“你……你竟然是??大燕国的二皇子?”紫英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南宫毅颓然倒在凳子上,“我早该想到的……原来慕容氏还有人活下来。”
  “你也早该想到,上官家也有人活下来!”绛霜的声音变得尖利,紫英从她眼中只看到了仇恨二字。
  “南宫毅你可真粗心,竟忘了上官宇飞还有一个在外拜师的女儿!我真应该好好感谢你……让我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南宫毅扶着椅子的手开始把持不稳,他努力克制自己心里的不安,装作镇定道,“什么感谢,什么家破人亡,你究竟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听不懂是吗?那三百六十七个人在你面前挣扎,老人的泪水和孩子的哭喊,你一句也听不懂吗?”绛霜仿佛怨灵附身,她那种歇斯底里的咒喊紫英从未听过,不由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绛霜,你冷静点!”紫英想要拉住她,她却仿佛看都没看到他,举起剑就要向南宫毅刺去。
  此时,绛霜眼前除了一片血红别无其他。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握住,耳边传来紫英冷冷的声音,“他是我要杀的人,谁也不能动!”
  视线慢慢聚拢,回首便望见紫英面无表情的脸,他左手紧紧抓住自己,右手缓缓举起长剑,“对不起,绛霜,他是我的!”
  我要亲手杀了他,这是我对玄的承诺。
  绛霜盯着紫英,仿佛要将他望穿。过了许久,她终于凄然一笑,“紫英,无论何时,你都要如此逼我吗?”
  “绛霜,我知道我欠你太多……”紫英终于抬头正视绛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的命,你可以随时拿走,但他的命,你要留给我。”
  “不可能。”简单的三个字,让紫英眼中所剩无几的希望彻底化为灰烬,绛霜冷冷开口道,“你若想杀了他,就要先杀了我。拔剑吧,慕容紫英!”
  “绛霜!!”紫英气急道,“你知道我是绝不会和你动手的!”
  “你我之间……只能如此了。”绛霜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冰冷起来,“慕容紫英,你再不拔剑,死的人就是你了!”
  你我之间……只能如此。
  这一句话,让紫英彻底心灰意冷。曾经共度的朝夕像被埋进泥里的尘土,翻也翻不起来。到头来,果然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正在失神间,绛霜突然一剑刺来,紫英躲闪不及,脖子上瞬间多了一条血印。血液瞬间冰凉,她果然是来真的。
  想想玄霄,紫英咬牙拔出了剑,“既然如此,你我之间再无任何交情!”说罢,他回手迎上了绛霜的剑,却只听一声清脆的轻响!
  一尺的断剑掉落地上,绛霜脸上却露出了微笑。
  紫英心中一震,原来她根本没有往剑上灌注任何内力,她刚才故意刺那一剑只是为了逼自己出手!
  有时候,人总是等到最后一刻才会看透某些早就应该明白的事情。
  绛霜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出手的。
  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心甘情愿死在自己剑下。
  “为什么?!”在紫英发出这声质问的同时,锋利的剑尖因为巨大的惯力而刺进了绛霜的胸口。
  轻柔的身体如同秋天的落叶般,直坠地面。
  “绛霜,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伸手接住渐渐冰凉的身体,感觉她在自己怀里抖成一团。原本红润的脸上苍白一片,紫英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没有仔细去观察过摘下面纱后的绛霜,竟有着如此惊为天人的容貌。
  她还在笑着,如同自己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一样,只不过,现在是自己抱着她。
  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断剑还随着胸口起起伏伏,紫英颤抖着伸出手去擦掉她嘴边的血迹,又瞬间有血涌了出来。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
  “紫英……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绛霜伸出手来,握住了紫英沾满鲜血手,“我杀不了南宫毅,就没有脸……再活下去……只有去找他们……”
  “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绛霜艰难的抬起头,朝玄霄的方向看去,“而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痴痴的语气,直到很久以后,紫英仍然能清晰的忆起。
  她俯在紫英耳边说,“我爱你……从来都不比他少。”
  “绛霜……绛霜,你别说了……”紫英的心仿佛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他抱起绛霜,跌跌撞撞朝人群外跑去,“你再撑一会……我们下山去找大夫……”
  绛霜只是虚弱的摇摇头,然后朝紫英笑道,“现在你能亲手杀了他,开心吗?”
  如果这样的结果是你用命换来的,我宁愿不要。
  但是望着绛霜充满期待的眼神,紫英只能咽下满嘴的苦涩,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喃喃道,“开心……开心……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真的。”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是开心呢?”绛霜托起紫英的脸,“笑一下给我看看好吗……”
  “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笑着叫我绛霜。”
  “绛霜……绛霜……绛霜!绛霜!!”心已不会流血,只是像被人钻了一个大洞,填不满的痛苦。
  所有人都震惊在这样的突然当中,谁也没有发现南宫毅正从侧边慢慢靠近紫英。
  “紫英,小心身后!”是玄霄的声音,紫英猛然抬头,南宫毅的剑尖离自己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想要拔剑去挡时才发现自己的剑还插在绛霜胸口,紫英咬咬牙,闭上了眼睛。
  “哐!”长剑落地的声音,紫英有些诧异的睁开眼,南宫毅正捂着右腕,眉头紧皱。
  地上有一滩水渍,隐约可见碎小的冰凌。
  紫英的脸色从诧异变成了愕然,他就那么怔怔的望着玄霄从人群踱出来,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冰凝成的短剑。
  “为什么不拔剑!”玄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怒,他径直走过来一把拽起紫英,“如果不是我听到他挥剑的声音,你现在早就去地府报道了!”
  原本还存有的侥幸心理,被玄霄这句话彻底打破了。
  原来他有武功,原来他的武功比自己高这么多。
  一直都在骗自己,骗自己练剑,骗自己杀南宫毅,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而建筑起的坚固围墙,开始一点点崩塌。周围的世界变得暗无天日,所有的景象都变成了黑白两色。
  感觉手被用力的扯着,紫英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手狠狠给了玄霄一巴掌,“你滚!你从哪来的就滚回哪去,我不需要你救我!!”
  “紫英!”玄霄万万没有料到紫英会有如此反应,他脸上充满了震惊,“你在胡闹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骗我?!!”紫英抬起头来盯着玄霄,冷冷道,“把我当傻子,把我当白痴,把我蒙在鼓里,把我当猴耍!”
  “紫英,我没有耍你!”玄霄死死拉住紫英的手,不肯松开,“我发誓,我从来都没有!!”
  “你知道不知道……我虔诚到把你的话当圣旨,你说要他死,我就没日没夜的练剑,你说要我亲手杀了他,我宁愿斩断和绛霜的所有情意。可是……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紫英,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玄霄抱歉地说道,“绛霜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
  “对你……只是个意外而已吗?她不是你事先设计好的一颗棋子吗?”紫英凄然笑笑,“还是说……原本那颗棋子是我,只是她不小心做了替罪羊?”
  “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玄霄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怒火,“你为什么把一切都怪到我头上?”
  “没想过?”紫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没想过你为什么嘱咐我一定要赢,没想过你为什么不亲手杀了他,没想过,凭你的武功怎么会让绛霜死在我的剑下?!”
  “紫英,不管你怎么说,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走的!”牢牢抓住紫英的手腕,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
  紫英突然停止了动作,盯着玄霄一字一句道,“玄霄,她若是死了,你我之间,今生今世都再无可能!”
  玄霄骤然松开了手,紫英看也没再看玄霄一眼,抱起绛霜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