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节
作者: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21 16:28      字数:4825
  那一瞬间,紫英确信从玄霄眼中看到了什么。但当他想细问时,头顶却传来巨响,一道霞光将紫英和玄霄都包围其中,天空上渐渐显出一个人影,竟是手持神剑身披金缕的神农大帝!
  “无妄的凡人,都在吵些什么?碍了本座休息!”如洪钟般的巨声让整个神农雪山都为之一抖。但玄霄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神农,你既然掌管整个熔岩洞,必定知道如何解去望舒的寒毒。我玄霄在此求你,施手一救我身边的人!”说罢玄霄低头就朝神农拜去。
  “玄……霄?”听了这个名字,神农突然来了兴趣,他思索着说道,“莫不是那个敢与玉帝座下九天玄女公然作对的玄霄?”
  “正是!”凛然一语,气势上却不输一二。仰头对视着头顶的仙神。
  “原来如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神农饶有兴趣的摸摸胡子,又冷下脸道,“你触怒了九天玄女早已自身难保,如今却又此等闲心去管旁人?”
  “他不是旁人,他是我玄霄此生挚爱之人!”清晰珠玑般的字句历历如刻,跌进紫英的心里。
  “哦?此生挚爱?”神农突然发出一阵大笑,“无知凡人,可知爱为何物?到了生死关头,还不是一样抛之弃之?本座活了数千年,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
  “你要怎样才肯救他?”厉声打断神农的话,玄霄感到怀中的身体比昨日又冷了许多。此时他再也没有一刻多余的时间去耽搁,就算他能耽搁,紫英的身体也等不下去了。
  “你愿意和本座一赌吗?”神农捻捻胡子,看到玄霄重重点头之后,又继续开口道,“用你的性命,用他的性命,和你所谓坚定不移的爱和我赌一场。”
  “你要如何,把要求一次都提完吧!”玄霄咬牙道。
  “不急不急……”神农继续捋着胡子,悠哉道,“想要治他身上的寒症,必须先去采得长在这山顶悬崖上的雪莲,我知你是修仙之体,小小悬崖难不住你。可是……”
  “可是什么?”玄霄急急道。
  “这雪莲二十年才开一次,但这雪山堆积而成不过才一年,你要再等上十九年才能采得一朵,恐怕那时你怀里的人早已灰飞烟灭,化作尘土了。”
  “你这算什么办法?!”玄霄眼中早已一片血红,“你这不就是让我放弃他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年轻人,早些回头是岸吧。”神农的声音在空中渐隐渐消。
  “我是不会放弃他的!”紫英感到身体被玄霄抱的更紧,一股温热隔着衣服穿遍了全身。玄霄又在为自己渡气御寒了。
  “别再做这种无用的努力了。”紫英轻轻弓身将真气反弹回玄霄体内,“留着它吧,否则你恐怕连悬崖都上不去……”
  “你在等我是不是?你相信我一定能拿到它对不对?”玄霄眼中渐渐露出惊喜。
  “无所谓你怎么想,我累了……”说着紫英闭上了双眸,将自己的一切情绪深深埋进了眼底。
  一连数日,玄霄都将紫英留在附近小镇的客栈中,每日早出晚归。有时紫英醒来便看不到他的身影,直到沉沉睡去玄霄才一身疲惫的从雪山回来。
  直到有一天,紫英从梦中惊醒,已是午夜时分,身边还是空空荡荡,他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不承认那是关心,闭上眼睛翻来覆去却无法再入睡。
  当紫英撑着从客栈借来的木拐,咬着牙一步步挪上山顶的时候,温暖的旭日正破空而出,印入眼帘的就是蜷缩成一团的玄霄静静俯在一朵绽开的雪莲上。斑斑驳驳的血迹染红了雪莲纯白的花蕊,任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玄霄!”口中不禁喊出他的名字,但却得不到任何回答。
  扔掉手中的竹杖,手脚并用的爬到玄霄身边,才发现他的身上竟凝成了一层厚厚的冰。整个人就像自己在禁地初见时一样,沉沉的浸在冰里。但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
  “玄霄!你怎么了?”手刚触到玄霄的身体,就被冷的缩了回来。
  “你回答我啊?!你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起来啊!”紫英脑海中突然回响起玄霄对自己的承诺,只要解了你的寒毒,我就死。如今雪莲就绽放在紫英面前,他却浑身都开始战栗起来。
  无论紫英如何用力的想要拉起玄霄,他都只会一次次重重的仰倒在地上。紫英狠狠心,将玄霄环进了怀中。
  温度一点点传来,冰冻的心也渐渐解冻,过了许久,玄霄身上的冰终于化去,琥珀色的双眸缓缓张开。
  看见紫英的第一眼,不是惊喜,不是开心,而是狠狠的将他推开,嘴里虚弱道,“紫儿……别过来……我身上冷。”
  “你……的声音……”紫英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仅仅过了一夜而已,玄霄的声音中却似乎缺少了些什么东西。但是什么,紫英却说不出。
  “你看……雪莲开了。”望着紫英露出一个微笑,玄霄小心翼翼的摘下雪莲,放在自己的怀中,就像呵护稀世珍宝一样。
  “你……怎么做到的?”紫英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或者说,他更加担心的,是那滩触目惊醒的红。
  “你看……日出美不美?”玄霄不回答紫英的话,却扬手指向远处的红日,那完美的侧脸在紫英心中刻下了深深的轮廓。
  “我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和你一起看日出。没想到却在今日实现了……”痴痴的望着如火的旭日,玄霄口中喃喃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诀别吗……”紫英突然觉得今日的玄霄异常的奇怪,这让他越发印证起那个承诺,心里也一点一点变沉。
  玄霄转过脸来,定定的望着紫英,然后开口道,“你说是就是吧。”
  “玄霄!”看着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的玄霄,紫英心中突然紧张起来,他抓住玄霄的肩膀,使劲摇着,“你这就要兑现你的承诺了吗?你也不问我答不答应,就独自决定了吗?”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死吗?”玄霄望着紫英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现在我要兑现了,你为什么又不开心?”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紫英疯狂摇着玄霄的身体,嘴里大声道,“玄霄,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噗!”玄霄嘴中喷出一口鲜血,软软的朝后倒去。直到这一刻,紫英才知道今天的玄霄到底奇怪在什么地方,以前就算自己再怎么捶打,他都断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的。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紫英心头,他将手向玄霄的脉门慢慢探去。但谁知还没摸到玄霄的手,他却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只是这一缩,让紫英心里彻底凉了。
  他望着玄霄喃喃道,“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废去所有内力?”
  “紫儿……”玄霄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望向远处的天际,“雪莲是不可能在一夜之内开花的……”
  紫英的心渐渐冰冷了。他终于知道玄霄为什么会像被冰封一般倒在雪里,他散尽自己所有的内力守护雪莲,让它被炎气所催,终于在一夜之内开出了二十年才能开的花。而功力尽失的玄霄此刻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样,随便谁轻轻一下就能至他于死地。
  “等你把雪莲吃下去……你就可以彻底的离开我了。”玄霄嘴角洋溢起一丝微笑,那笑容让紫英坚信,玄霄这次是真的决定放开自己了。
  但,为什么……竟有一些留恋?
  “凡人,你还是太天真啊!”神农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玄霄的脸色瞬间变的灰白,他朝天空大喊道,“神农,我已经拿到雪莲,你不可以不守信用!”
  “我何时说过拿到雪莲就可以救他?”神农的声音让玄霄一阵头晕,“我只说过救他需要雪莲,但那只是第一步而已。”
  玄霄的脸色渐渐缓了过来,他朗声道,“还要做什么,你一次提出来。”
  “不需要那么多,”神农微笑着摇摇头,捋上了胡须,“只要你流光全身的血,用它来浸泡雪莲五天五夜,然后再喂他吃下去就可以。”
  “你说什么?”这次是紫英惊叫的声音,“你这样做……不就是让他死吗?”
  “凡人啊,难道你不想你身边的人死吗?”神农微笑道,“他是至阳之体,你是至阴之体,用全部的至阳之血才能让你解去身上的寒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玄霄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原来竟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让你承受了这么久的痛苦。”
  “神农,我再求你最后一件事。”玄霄仰头望着天上的神农,眼神中露出不可击败的坚定。
  “说吧,我尽量满足你。”
  “你帮我制住他。”话音未落,玄霄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朝自己左腕上狠狠割下去。
  “不……”要字还没出口,紫英就感到自己被一道金光缠住,浑身无法动弹,他就眼睁睁的看着玄霄的血泱泱流进了雪莲,又溢出雪莲滴到了地上。
  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席卷了紫英全身。神农的声音在头顶朗朗响起,“凡人,趁着五天想想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吧……不要到最后追悔莫及。”
  一天又一天,玄霄的血将雪莲渐渐浸成了粉色,深红,鲜红色。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但嘴角的微笑却越来越浓,那笑容让紫英越来越恐惧。
  直到最后一天,一朵妖娆而荆棘的莲花出现在紫英面前,玄霄昏昏沉沉,晕晕醒醒了不知多少次,终于将莲花掰成了碎末,拿到紫英嘴边。
  “紫儿乖……吃了它……”气若游丝的声音,但手中却依然强劲有力,蓄尽最后一丝力气掰开紫英紧闭的嘴,将莲花喂了下去。紫英突然感到浑身的禁锢消失了。
  身体终于彻底放松向后倒去,玄霄口里断断续续道,“紫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木然的摇头,紫英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就这么怔怔的望着眼前苍白的玄霄,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
  “三个月了……我们的……期限到了……”艰难的抬起头,眸子却依旧澄明如初,“给我一个……答案……好吗?”
  紫英猛地一震,他缓缓站起身来,望向远处无垠的天际,喃喃道,“原来……竟然这么快……”
  “不要……骗我……”玄霄眼中露出恳切的神色,“即使……很残忍……我也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弯腰揽起玄霄,此刻他在自己怀中竟轻的如同一片风中的落叶,紫英心中又开始剧烈抽搐,为什么要有欺骗……为什么要有伤害……为什么要有无关的人挡在我们中间……为什么总有数不清的误会和背叛……如果抛去这些回忆,我们之间,应该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抉择,真的那么难吗?
  想要他去死的念头,早在自己看到他卧在雪莲旁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但又如何让自己坦然接受那些历历在目的伤害,假装遗忘那些难堪?
  扭头看到悬崖边上葱葱而生的白色野花,那茂盛的生机,那不顾一切都要攀向阳光,攀向幸福的决心,一下子触动了紫英柔软的心底。
  好吧……再努力一下子,是不是就可以等到幸福?
  缓缓起身朝悬崖走去,想要摘下那些野花,让玄霄看到,让他同样有活下去的信心。一切……或许还可以重新开始。
  当紫英的手触到野花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吼,“紫英,不要!”紫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脚下一滑,身体就向外仰去。
  手中的野花散在夕阳无边的风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
  还在下坠的身体突然被人拉住手,印入眼帘的是玄霄无比绝望的神情,“紫儿……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一滴泪静静从玄霄脸上滑下,落进了紫英的眼中。原来,你以为我要跳崖……
  罢了。既然上天都不眷顾这样纠缠的感情,留着又有何用?
  左手慢慢握住右手的手腕,一指指掰开了玄霄紧紧抓住的手,口里淡淡道,“就让一切结束吧……”
  自由的飞翔在风中,淡蓝的衣衫缠绕着乌黑的长发,紫英嘴角划出一丝微笑,“玄霄,其实我最后……不是想给你这个答案的。”
  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