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21 16:27      字数:4813
  紫英这才发觉有人进来,他将手中的笔搁在桌边的笔架上,转身向玄霄淡淡道,“好在哪里?”
  玄霄不语,他绕过桌子来到紫英身边,拿起桌上的毛笔,又握过紫英的右手,在纸上的空白处写下了另外两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紫英的手被玄霄握得生疼,他不满的皱着眉头,想要从玄霄手中挣脱出来,但玄霄却握的越发紧了。
  直到写完了两句诗,玄霄才轻轻放开紫英被捏的发白的手,对他笑道,“我这两句,比起你那两句来又如何?”
  紫英不说话,拿起桌上的纸,唰唰几下撕成了碎片。
  “这么好的诗,真是可惜……”玄霄看着紫英满手的碎屑,轻叹一声,“紫英,既是你心中所想,我替你写出来了你又为何不开心?”
  “诗是好诗,但你的字浪费了这张纸。”紫英轻轻抬手将碎纸片扔出了窗外,然后转身将毛笔放在桌上的水盆中洗干净,“还有,不要随便揣摩别人的心思,其实你什么都不懂。”
  玄霄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扳过紫英的肩膀,强迫他面对自己,“紫英……明明是你自己放不下,为什么要怪我?”
  紫英浑身微微一颤,他扳开玄霄扣在肩膀上的手,淡淡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说罢,他转身向屋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玄霄微微一笑,道“刚才我说笑的,你不要生气了。”
  玄霄并没有因为紫英的笑容而感到温暖,他脑海中还重复着刚才的两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除却巫山不是云。”
  既然你如此放不下他,就让我来帮你吧……你应该学会面对,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如果说我以前所做的一切曾经深深的伤害过你,那么这就是我对你的第一份补偿。
  一直到山门口,两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紫英环顾四周,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留恋。明明自己是讨厌这里的,明明这里曾经给自己留下过太多痛苦不堪的回忆,但为什么此刻却不想再迈出一步,果然,人还是会渐渐习惯的吗?
  “紫英,”玄霄打断了紫英的沉思,他上前几步,拉起紫英的手,“等会你搂紧我的腰,你的脚不方便,我怕你站不稳。”
  紫英低头看了看拖在地上的铁链,笑了一下,点头道,“知道了。反正我现在就是废人一个,连御剑这种小事都做不了。”
  玄霄无奈的摇摇头,明明是你自己说不要我解开的……怎么现在又怪起我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紫英一边说一边从背后浅浅的环住玄霄,他似乎还是不习惯与玄霄肌肤相亲,双手只是僵硬的扯住玄霄的腰带,身子却侧的很远。
  “嘘,不要问……”玄霄将手放在紫英嘴上,打断了他。他望着紫英,犹豫了一会,从衣袖中拿出一条白色的丝带,轻轻蒙在了紫英的眼睛上,又从脑后紧紧系住。
  “你……这是干什么?”紫英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他想要伸手去摘掉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但脚下却突然腾空,耳边呼呼的风声传来,他只有紧紧的抓住玄霄的衣襟,任玄霄带着自己穿梭在云间。
  “紫英……如果我让你闭眼,你就一定会偷看,对不对?”玄霄的声音在云中听起来虚幻飘渺,“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而已,你放心的把自己交给我吧。”
  突然耳边的风大了起来,紫英觉得握在手中的衣襟越来越松,突然脚边的铁链被风吹起缠在了羲和上,紫英只觉得脚下一沉,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身体就滑了下去。
  “紫英!”就在紫英觉得自己肯定会掉下去的时候,玄霄快速伸手拽住了他飘扬在风中的袖子,将他一把拎了上来。“你想吓死我吗?”玄霄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凌厉。
  “我眼睛看不到东西,脚下又站不稳,不掉下去才怪……”紫英刚刚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大口喘着气。
  “是我不对,我就不应该让你站着!”玄霄恼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紫英还没来得及思索他话中的意思,就被一双手横抱起来。
  “喂!你放我下来。”
  “不放!”
  “你到底放不放?!”
  “我说了,不放!!”
  “玄霄,你!”
  “紫儿,到了!”完全不理会紫英的抗议,玄霄就这样一路抱着他飞落到了地上。“你猜这是哪里?”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欣喜。
  紫英感到蒙在自己眼睛上的丝带被拿掉,他努力睁开眼睛,却还无法一下子适应眼前的景象,他用力的闭上又睁开,这才看到眼前的一切,而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
  竹屋、瀑布、清泉、还有遍地散发着泥土清香的青苔。
  “这……还真是天大的惊喜。”紫英缓缓回头,“我应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到这里,所以就带你来了。”玄霄抚上紫英的头,柔声道,“去和他说清楚吧,嗯?”
  紫英觉得自己的脚突然像灌了千斤重一般,无法向前挪动一步。这里,是天河的家。
  他用力的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了与天河躺在竹屋前的草地上,并肩看星星的景象;他睁开眼,眼前就出现天河跪下求自己找玄霄救菱纱的情形。他捂着头蹲了下来,痛苦的闭起眼睛,眼前又出现了穿着红色喜服的天河在朝自己敬酒,再次睁开时,却是天河握着断剑一下子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玄霄,你可真了解我。你总是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将我伤的体无完肤……
  玄霄没有看到紫英苍白的脸色,他拉过紫英的手,将他一路拉到竹屋门口,伸手推开了门,“云天河,在吗?”
  “不……不要……”听到天河的名字,紫英突然像触电一样把手从玄霄掌中抽了出来,他闭起眼睛,转身就朝外跑。
  “为什么会……不在?”玄霄推看门,看到早已积满灰尘的桌椅,喃喃道。
  紫英没有听到玄霄的话,他只是一味的向远离竹屋的地方跑去,直到被地面上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在地上。
  他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不同的天河,微笑的、温暖的、祈求的、仇恨的、绝望的眼神不断的重复出现在紫英的眼前,快要把紫英从中间撕成两半。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断的用手捶着地面,“为什么无法忘掉……为什么还是这么害怕见到他?!为什么!!”
  原来那些自己以为早已忘记的回忆,只是暂时蛰伏在心里,只要轻轻的一碰,还是会痛到流血。
  “紫英!你这是做什么?!”玄霄还在纳闷为什么天河会离开青峦峰,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大喊声,转身才发现紫英正趴在地上用手不断的捶着地面,他的手上一片已经血迹斑斑。
  玄霄有些心疼的拉起紫英的手,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拭去上面的血迹,“你这是何苦,提到他就让你这么痛苦吗?”
  紫英猛然挣脱玄霄的手,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向后退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一种嘶吼。
  “你问我为什么?你应该问你自己为什么才对!”玄霄被紫英用力一推,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羲和剑从身后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你以为我愿意见到云天河吗?”玄霄的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我只是不想你一直沉浸在他带给你的痛苦中无法自拔!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带给你的痛苦,也只有他才能解除,你明不明白?!”
  紫英愣了一下,片刻,他笑出声来,“你总以为你很了解我?”没等玄霄回到,他又接着朝玄霄吼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自认为可以了解我?玄霄,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提起云天河三个字!”
  望着几乎疯狂的紫英,玄霄的心突然软了下来,他长叹一口气,走上前将紫英拥进怀里,柔声道,“紫英!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紫英浑身一震,他抬头望着玄霄深不见底的眸子,突然用力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对玄霄笑道,“你一定在试探我是不是还爱着他,对不对?你就是想看看他那一剑究竟有没有刺死我,对不对?”
  玄霄一愣,他没有想到紫英会误解自己的意思,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紫英便转身拾起了落在地上的羲和剑。
  “我证明给你看!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紫英握着剑的手在不住颤抖,他定定的望着玄霄,然后反手一剑,向远处的竹屋劈去。顿时一声巨响,浓烟滚滚。羲和剑发出的浅浅光泽夹杂着强大的剑气顿时让竹屋被劈成两半。
  直到所有的烟尘散去,紫英都保持着挥剑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嘴角溢出丝缕的鲜血。
  “紫英!你为什么要用上清破云剑?!”玄霄的话音还没落,紫英便软软的向地上倒去。
  “玄霄,你这下可以相信了吧……”被随后赶来的玄霄搂在怀中,紫英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我毁了它,就是毁了所有。”
  “我从来就没有不信!”望着紫英不断溢出鲜血的嘴角,玄霄的心口突然抽痛起来,“你已经答应留在我身边,我还会要求些什么?你为什么不明白我的意思!!”
  紫英……你昨日才说过永远不再用剑,今日却为了他而不惜撑着虚弱的身体催动上清破云这样的绝招……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是为了保护他,所以才故意做给我看。
  既然你不愿放下心结……既然你宁可一直带着心中的刺活下去……我便陪你一起。
  “走吧……”玄霄望着青峦峰上空蔚蓝的天空,长叹一声,“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在你面前提起那人的名字。”
  说罢,他收起羲和剑,抱起紫英朝山下大步走去。
  一块巨石的转角处,慢慢显出一个女子纤长的身影,她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口中喃自言自语道,“云公子……他们是谁,为何会毁了你的家?”
  下山的路玄霄没有再御剑,尽管紫英一再要求他放自己下来,但玄霄还是霸道的抱着他,他担心山上凹凸不平的路面,会让脚带镣铐的紫英走起来十分吃力。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眼前的山路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的视野,处处都是农舍民房,鸡犬相闻。
  写有“太平村”的横匾正挂在村口的大门上。
  “玄霄,你放我下来!”看到来往的村民都在注视着他们二人,紫英的脸不禁红了起来。虽然以前玄霄也经常对自己无理,但周围的人都熟知两人的关系。如今让民风淳朴的村民们看到两个男人相互搂抱的情形,大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这样紫英浑身不自在。
  “放你下来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玄霄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到村里找家铁匠铺,去了你身上这些累赘的东西。只要你下次不会再从剑上摔下来,我就放你下来。否则我就永远抱着你!”
  “你!”听到玄霄说要永远抱着自已,紫英不禁气结,但许多人都在不远处对自己指指点点,如果此刻再与玄霄动手,只会引来更多人看热闹。无奈之下,紫英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真乖……”玄霄露出一个微笑,将紫英轻轻放了下来,但立刻就遭到了一个白眼,“无聊!”
  虽然是小村庄,但不宽的大街上还是十分繁华,沿路有许多卖小玩意的摊铺,但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不喜好和外界接触的村庄。
  但是无论这里的村民多么不愿意接触外人,此刻在街上看到两个如此俊美的男子,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多瞄两眼,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浑身挂满了铁链。大家都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官差和被押解的犯人,还是武林中两个相互敌对的仇家?但无论如何,村民都得不到统一的答案,因为他们越来越觉得,这两人的气度,似乎根本不像是凡人。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突然从街边跑了出来,一不小心就扑在了紫英的身上,他摸摸被撞疼的头,又看看锁在紫英手上的铁链,好奇的伸出手去想要拽,却被他的母亲冲过来一把抓起来拎了回去,“小孩子不要多事!”
  玄霄看到那男孩头上挨了一板栗,忍不住轻笑出声来,他眯起眼睛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