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使劲儿      更新:2021-02-17 04:55      字数:4803
  “看样子,我们两家究竟是没有成为亲家的福气呀。”方夫人假意叹息一声,撇向木晓白时眼神却是满满赞赏。
  方老爷也在一边哀叹,不知是为的这门亲事还是那在自己面前打了个照面就要转身离去的武林秘籍。
  岳托宛遭当头一棒,从前的那些美好的构画都在这一秒化作泡影,怎肯罢休,在心里反复斟酌两者之间的轻重,狠下心来,道:“也罢也罢,既然宛如和方少爷是两情相悦,等它三年又如何!”
  “可是,怕是要委屈令媛,为小了。”方夫人被木晓白所感染,说出来的话都不似往日那般端庄,而是微微带着几分揶揄,更是火上浇油,让岳托又不由得踟蹰起来。
  “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岳宛如抢在父亲开口之前搭腔,下唇已经被咬至殷红,稍稍弓一弓身子就想蒙混过关。可是,木晓白不肯这样轻易将她放过,学着戏台子上的范本,摆出一张大老婆脸来,道:“岳小姐也是名门之后,竟然礼数比我这个粗鄙的丫头还要生疏,这说出去,恐怕……”
  眼神所至正是桌上的茶杯,言外之意——你要给我行足了大礼,我这才准许你进门。
  岳宛如的脸更白了,她原本以为木晓白不过一介乡野村妇,充其量也就摆摆谱,却没料到她竟然还知道那所谓的纳妾时为小的给正房所行的那套礼,真是教人——‘喜出望外’!
  原来,自从晓白成为了方白衣的媳妇后,私底下那些个喜欢无事生非的丫环们可没少编排她,她时常喜欢将自己藏在高高的草垛子,咬着草根听着下面咿咿呀呀的腔调。那些丫头最喜欢的谱子就是负心汉纳小的那几本,还十分敬业地将那遭人抛弃的黄脸婆换作她的名字,用婉转悠扬的声音拉着“木晓白~~”真是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而那凭空插足的第三者通常就用最为艳丽的丫环去演,摇着小蛮腰给做大的‘木晓白’行奉茶礼,姿态十分撩人。可是今日看来,那人就算再怎样妩媚妖娆,比起岳宛如,却还是完全不足其三分。
  也多亏了这些人,此时木晓白才能怎样才能更为充分地享受为‘大’的瘾,看着这个女人吃鳖,真是说不出的,暗爽。
  岳宛如在原地犹豫了好半会,也明白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只能打落了牙往肚里吞,方夫人也是乐得看一场好戏,赶紧吩咐了在外面候着的丫头,重新去取了一个轻胚的瓷杯,乐呵呵等待着。
  那丫环手脚十分利索,不消众人多等就用碟子呈了一个瓷杯上来。方老爷在看见那杯子时十分勉强地别过头去咳嗽一声,方夫人看他一眼,似乎在刹那间找回了从前的风姿,笑着对岳宛如道:“你对这个瓷杯,可还中意?”
  方老爷的咳嗽声愈发地大起来,木晓白在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个茶杯是夫人故意吩咐下去教人做的一套瓷杯的其中之一,当年,方老爷纳妾的时候也是呈的这个杯子,可怜那小妾在刚要入门的第一日,便受了方夫人一顿折腾。
  只是现在,大家都不明白其中深意,岳宛如狐疑地看一眼笑得比木晓白还无害的方夫人,点点头,道:“麻烦夫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只是这茶杯有些烫,待会儿,你可要小心了。”
  这话真是意味深长,可惜,如果不是当事人,怕是没机会好好体会。等那丫头将这瓷杯子倒满了开水浮散了茶叶子,岳宛如将它们双手托起来的时候,才真正切身体会到,方夫人的意思。
  轻薄的胚子根本完全没办法隔热,那滚烫的开水一进入,贴上手指就是火燎一般的疼,而那水又盛得极满,她只能一步步缓缓捧着那杯子,努力维持平衡,走到木晓白面前。
  从未受过别人这般大礼的木晓白起初还真有些惴惴,东张西望一番后还不忘用爪子抓抓自己的头发,笑得很是腼腆,只是在看着岳宛如捧着杯子的指尖一点点泛开的仿佛滴血一样的红痕,皱眉歪了头,不明所以。
  灼热的疼痛从那葱白指尖传来,十指连心实在不假,岳宛如觉得此刻自己的心都是疼的,好似刀剜一般,双手忍不住一个颤抖,那杯沿划下几串水珠,熨在了她通红的指尖上,几近疼到麻木。
  “真不知道若是待会木晓白接到这个杯子,会是怎样狼狈的状态。”她在心里含恨地想,终于勉强是走到木晓白面前。
  “姐姐在上,妹妹给姐姐奉茶。”
  嗲了嗓子,岳宛如将茶杯捧上额角,毕恭毕敬,等待着接下来的好戏登场。
  “辛苦了辛苦了。”木晓白十分客套,伸手想要去接那茶杯,却忽然收到方夫人的眼神示意,在她琢磨方夫人那眼神所表达的意思的刹那,岳宛如已经松了手,那滚烫的茶杯只从她的手边划过,短短几秒的触碰就让她乱没形象地鬼叫出声。
  “啊!好烫!”
  她自那椅子上跳起,茶杯在地上摔成了几瓣——果然剧情重演了。方老爷在一边抹一把冷汗,幸好自己并没有纳太多的妾,不然,方夫人特地制作的那一套专用的茶杯,怕是现在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呀!丫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烫着没有。”
  这还没成两娘女,就已经成了一条心,方夫人一惊一乍地上前,心疼地捧起木晓白的手仔细吹吹,道:“女孩子的手指可是十分尊贵的东西,可不要轻易伤了。”
  “那个。”木晓白是一根直肠子,见方夫人这样大惊小怪还是有些不习惯,指指地上那个跪着的,险些被瓷杯碎片所伤的岳宛如,道:“似乎,应该是她受伤受得比较严重。”
  真是实心眼呀。方夫人在心里叹息,这样的孩子,果然还是要招人疼一些,不像某些人……
  那现在的这个某些人,也自然不需要她去关心,已经有一大一小围上去嘘寒问暖。
  “怎么样,伤了么?”
  方白衣关切问道,那岳宛如脸上一红,又开始装起那啥字母A的妹妹来,一面粉面半侧无限悲伤状:“我没事。”一面又将烫伤的手指大大方方袒露在方白衣视线之下,扭扭捏捏一阵,终于说了实话,泪汪汪看着他道:“真疼。”
  虽然眼睛里看着是岳宛如手上的伤,可是方白衣却忍不住关心起木晓白的来,只是碍于众目睽睽,只能柔声对那方才伺候茶水的丫头道:“速送岳小姐去药师那里瞧瞧。”顿了一顿,又加一句,“顺便将木晓白给捎上。”
  虽然是‘顺带’,但是那丫头还是分得清楚主次的。既然今日岳宛如都自个承认了自己是妾,怕是以后都难在院子里翻身——毕竟,当家母还是妻,而方少爷,多少,还是对木晓白有所不同的。
  小妾当然不如妻呀,妻要妾站着,妾不能坐着,妻要妾坐着,她也只能挪挪屁股勉强坐半边,更遑论每次妻坐着妾便只能站在她身侧伺候着,说到底,还不就是一个少爷无聊时候的玩物,哪里有什么真正发言的权力。
  怕是以后,这方府里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衡,就要在这个女人的横空插入的一脚中,濒临破碎了。
  *——*
  茶也奉了,亲也定了,岳托乐得合不拢嘴,当下便拉着方老爷去商量个结盟的事情,而木晓白、岳宛如又随着丫环去上药去了,此刻洗尘轩里就只剩下方白衣和方夫人这一对母子。
  对于今天方夫人所做的,方白衣自然是全部看在眼里,除了那个薄胚的瓷杯的使用方法——那时候他还尚且在方夫人的肚子里,总而言之一句话,方夫人是摆明了立场站在木晓白这边,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方白衣的意料。
  “你是在想,依着我的性子,应该是更喜欢岳宛如的不是?”看透了儿子,方夫人闲闲问道,见方白衣在一边迟疑的点头,她沉默了片刻,反而问方白衣,“你认为晓白这个丫头如何?”
  方白衣有些嫌恶地皱了眉,朗声道:“这丫头既粗鲁又粗俗,笨手笨脚百无一用,实在是……”
  生生将‘废物’这两个字咽进肚子,小心翼翼看一眼方夫人的表情,还好没有生气,方白衣舒一口气,并未看见方夫人微微摇着的臻首——分明是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心意。
  若是有一日,你骤然发现,身边的这个包袱不见了,你还真能像现在这般气定神闲地拍手称快么?
  看一眼方白衣,方夫人饮一口冷茶,淡淡道一句:“那丫头太复杂太浮夸。”也不知道指的是谁,便这样留方白衣一人,施施然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承诺的第一更,继续爬下去码字。
  第十三章
  那丫头倒是有先见之明,知道日后这方府的平静不复往日,早早就选择了最佳观战位置,坚定不移,站在了木晓白这一边,就差为她摇旗呐喊一番,以示鼓励。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呀,想当初岳宛如还尚未进入方府之前,底下的那些大小丫无一例外都是集结起来联合着编排木晓白,换如今,竟然全部站在木晓白之统一战线,一致对外起来。
  所以说,这敌人,也是分等级的。
  比如说,木晓白当道的时候,她因为是丫环出身,地位自然就低一些,受到的气也无非是那些丫环嫉妒她飞上枝头一类小家子的埋怨,得过且过也就算了,而岳宛如一来,这俨然就是一女性公敌,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岳宛如每日早起便有贴花黄的习惯,自打她进了宅子,不但私下里丫鬟们最为喜爱的戏曲谱子跟着她给改成小妾争宠梳妆,就连胭脂水粉也是跟着一涨再涨。
  这可不是意味着她待遇如何之高,而是表示这,从今往后,凭着她的地位,能用的,就只有低廉的下等水粉。
  那分发胭脂的下人十分势力,估计多少也听了底下丫头的那些纷纷议论,并不同她撕破脸皮,只是多少还是比不上身在岳家时身边丫环的那般殷勤,岳宛如一时之间无人撑腰,日渐憔悴下来,看得那些平日里伺候的丫环可是大快人心。
  自诩风流怜香惜玉的方白衣偶然撞见,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将所有涉事的丫环都找出来,狠狠训斥了一番,这才勉强让岳宛如在宅子里的生活得以维寄,只是这男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木晓白,以为是她在底下暗自指使,明里暗里,对她更是淡了几分。
  正当大家都在为这三个人的剧情达到白热化而兴奋不已的时候,最最关键的主角之一木晓白,却全然难寻踪迹。
  若是年前,大家兴许还能在练箭场找到被方启压迫的晓白的身影,可是不知为何,近日晓白身手突飞猛进,让方启都是好生诧异,加之他身体随着年龄的增长大不如从前,便索性辞了木晓白师傅这一职务,心安理得地做回了米虫。
  虽然没有了师傅,可是木晓白的练习劲头却还没有淡去,趁着众人为这岳宛如的事情分神之际摸去了方家在城外的一处私人的马场,或独自一人,或和方浩一起,练起骑射来。
  那地方甚是偏僻,只因为方浩手里多少攥着方家的大部分家底,这才能够将那马场的时间空出来,让他们两个不至于再在方府内部碰头以免遭人诟病。
  木晓白的热情可谓全部贡献给了骑射事业,方浩不止一次地感叹,若是木晓白生作男子一定是一个武痴,看见她这样如饥似渴地向他学习,他也不好怠慢,一教一学,相处的很是融洽。
  休息的间隙,他们便会寻到场外的一处清澈小溪,将草地上的鹅卵石扔开,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躺在一边,兴致高时还会寻几根晴雨草,预测一把明日的天气——虽然多半是不准的。
  日子在这样悠闲的摇晃之中慢慢爬过,竟然悄无声息就爬到了年关,过了年,不但方白衣要筹办生辰,木晓白也要长大一岁,这样,三年被消磨去了三分之一,果真是应了那句时光如梭。
  不过,最为气愤和期待,也莫过于岳宛如岳小姐。
  这半年来,她在方府是处处受气,虽然岳家说的是同方家结亲,但是到底是有求于人,岳托目的达到,怎么可能还去管她死活,只要没看见尸体便没有必要撕破脸皮。
  好在方白衣还算有些良心,闲下来的时候会时常来看她一看,偶尔还会心情甚好地给她吹一曲笛子,这让她觉得,这么久所受的罪,也是值得。
  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