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21 15:44      字数:4814
  对马三保的为人,平日里还是看在眼里的,知他有胆有才,遇事也有见识,更可贵他不爱出风头,万事知隐忍。当下与他商量出了对策,实际上是马三保早已经有了腹案,但某些环节须她这皇后不可,才冒险跑来相商。
  今日她出现于此,是要看看这建文帝值不值得她如此冒险。
  “允炆你受苦了,皇婶对不住你。”
  “成王败寇,更何况这怎生是您一介女流的错呢!”
  “这天下之争,是无我女流之辈的事,但你皇叔他对你有不轨之行,却是我为人妻得失德。”她坦然自若的说着,眼睛却小心得观察朱允炆的反应。
  听得徐皇后如此言辞,朱允炆只觉全身得血液一下子全涌上了头,又马上降落脚底,羞愤得眼眶都湿了,张张嘴,什么也未说,只死咬着唇。
  刚刚好全的嘴唇,又血迹斑斑,映得他的脸色更青白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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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柔的风吹得僧衣慢慢飘动,普通不过得僧衣穿在他身上,也如轻裘缓带般华丽。曾经的建文帝朱允炆已在这小小普济寺削发为僧,法号‘了凡’。
  他握着扫帚眺望天空中,刚刚升起得第一缕霞光。初升的光辉毫无温度,但他却觉得暖流已游遍了全身。
  再也没有皇权沉重的枷锁,没有天下兴亡的责任,没有朱棣的强迫。青灯古佛,素斋薄粥,每日里念经,打扫。虽清苦,却安宁简单的生活,正是他寻求已久的。这一切得来好似梦一般,午夜梦回时,他都有种身在梦境,不真实感。唯有每日打扫山门时,迎接到的第一缕晨光,才让他真正感觉到真实,所以这光芒,对他来说是极其温暖珍贵的,这是重生的光明。
  记得那日皇婶乔装改扮到来,并毫不讳言朱棣对他存有不轨之心时,羞辱的恨不得一死。却未想随后告诉了他救他出去的全盘计划,唯一的条件是要他出家,彻底消了复位念头。实际上不提出来,他也不会以建文帝之名现世,他不会为了于他来说是负担的皇位,再让天下战火连天,生灵涂炭。
  当时他想走,却不敢,怕朱棣会为此牵怒无辜,他不想再有人因他丧命,更不能拖累对他无过得皇婶。料不到皇婶一介女流与他分析,他留于去之间利弊得失,更以她皇后之冠发誓,朱棣与她多年夫妻情份,断不会为难她,她更会保他人周全,包括圭儿。
  朱允炆当时看着徐皇后如此掌握情势,如此自信又豪气干云,比他身边的文臣们强多了。朱棣身边一个深闺妇人,都如此,他输得不冤。
  他终被说动,安排在这普济寺安身。
  其他同了凡一起打扫的和尚,看他面向着朝阳,霞光射在他脸上,虽此情景每日必见,但每每见到,还是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光芒在了凡身边化开,处于光辉中的了凡,好似菩萨般圣洁。
  近三个月前了凡刚来时,虽苍白,却也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现经方丈溥洽师傅剃渡,每日素斋果腹,人竟然还养胖了点,气色也红润多了。其贵气越发显露出来,就算穿着与他们一样的僧衣,也如鹤立鸡群般显眼。虽不知了凡的身世,却也觉得他不该来自凡尘俗世。
  出家人本该四大皆空,可人性的好奇是难免得,但问了几次,了凡每次都瞬间退去血色,低垂着雪白的脸不回答,久而之没人忍心问了。
  了凡刚来时什么也不会做,也没人忍心让这么雅致的人干粗活,可他还是默默学着做,现在干的是有模有样。对人是轻言细语,又没脾气,又没性子,从骨子里透出修养。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但他们绝想不到,他们都喜欢的了凡,将为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朱允炆以为他出家为僧,那么他就是和尚了凡,以了凡的身份吃斋念佛了此残生。真真正正离开权势的漩涡,离开一切不堪。
  但当金戈铁马踏上山头,把小小普济寺团团围住,寺中僧人全祭了利刃,只留他和主持溥洽二个活口。朱棣身披盔甲,带着血腥站于他面前时,他才真的领略到,他与他呼吸同一片蓝天一天,朱棣就不会给他安宁。
  看他靠近,迅速拔出他的佩剑抹向自己脖子,他一心求死。但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怎和武功了得的朱棣比,利刃距脖颈三寸处,被朱棣用二根手指轻轻松松夹住,他却使尽力气,也再难移半分。移不动他就把脖子靠上去,朱棣一沉手一使劲,剑已脱了朱允炆手,并断成了二半。
  “你活着,这老和尚不一定活得了,但你要死了,这老和尚的死法,绝对惨绝人寰。”朱棣说着残忍的话,声音却是朱允炆,从未听过的轻软,带着磁性。
  朱允炆只觉得这声音,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全身每个毛孔都向外冒冷汗,闭了闭眼道:“你已杀了这么多,还在乎一个。”
  “我不在乎,可你在乎。”还是那样的声音,更低沉。
  “好!好!我在乎,我在乎就该让你捏在手里……,迟早是死,随你怎样。”朱允炆怒极狂笑。
  “你说的,随我怎样,别后悔。”朱棣说时,声音还是轻柔,眼中却闪过嗜血的光芒。
  “来人,把这老和尚,先一根根的掰断手指脚趾,再拿浸盐的皮鞭抽二十鞭,然后拿烙铁烙,烙熟了,把熟肉削下来让他自己吃干净,和尚可几年不沾荤腥了。”
  溥洽已吓得瘫软了。
  朱允炆起先无动于衷,可听到后来已忍不住吐了出来。
  “我不会再寻死,好好活着,你放过溥洽方丈。”几个字说的哀痛无比,是从他身体最深处渗出的悲哀,哀莫大于心死。
  朱棣看着这样的他,莫测高深。
  第 6 章
  永乐帝朱棣,亲自带领锦衣卫,包围普济寺,并诛杀了寺中全部僧侣。一时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有的说是叛匪藏身寺内,但又否决,区区匪逆怎能惊动初登大宝的帝王。有的说是建文遗臣躲藏寺中,可在永乐帝疯狂屠刀下,怎么可能还有漏网之鱼,众说纷纭。
  永乐帝登位后,就血洗天下,黎民百姓本来对这种杀戮,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这次杀的是与世无争的出家人,能不掀起轩然大波,对新帝的残酷无情,嗜杀成性又深刻认识了一次。
  对以前那位仁慈宽厚得建文帝,更加思念,只可惜仁者并非无敌,只落得自焚的下场,想来无不让人浠哗不已。
  对此事,一些有识之士猜测,是否建文帝未自焚,逃避至普济寺。因为宫中只发现了一具;烧的面目全非得尸体,但这也只是各自猜想,谁也不敢喧之于口,怕十族莫名枉死。
  可在流言还未肆意飞散时,建文帝朱允炆已经于子夜时分回了宫,回了他最初待的冷宫。
  朱允炆是被朱棣一路抱进来得,自小喜欢舞文弄墨,不喜舞刀弄枪的他,几乎不骑马。从普济寺,被朱棣扯上同一匹马,一路狂飙,马不停蹄,颠簸至今,全身骨头如同散了一般,不抱进来,他还真寸步难行,一放下就跌倒于地。
  朱允炆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欲哭无泪,以为的自由烟消云散,一切又回归原点,只是多了普济寺一众冤魂。
  这一圈兜下来,他更明白了朱棣的狠毒凶残,自己的渺小无能。以前对他的暴戾嗜血,只是耳闻,今真实见到,还真不寒而栗。
  他倒在地上即不起来,也不看朱棣一眼,死死瞅着地面。他现在有些消极,斗不过,杀不了,逃不掉,自己寻死又不能。那么不听,不看,不想,不思做个活死人好了,你还能怎样。
  朱棣看着倒地上的人,被压住得怒火飙到了最高。
  三个月,他知道他在那,更知道是皇后插手救他的,做为结发夫妻,对妻子他还是有羞耻之心的,所以他用三个月想,真能强要了他,而俯仰不愧天。
  三个月,他发现想要他,想得发疯,原来相思真能成灾。所以他不惜出动锦衣卫,惊动天下,他要以此更坚定信心。他用金戈铁马夺得他的天下,也要以此再夺回他,从此深锁身边永不放弃,一如这江山。
  可千军万马赶来,看到得是朱允文青丝落尽,丰润平静的面貌。
  知道他出家为僧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当看到朱允炆满头如墨染的秀发不见,顶着一个光可鉴人的秃脑门时,朱棣只觉,气得眼都抽。
  他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根汗毛,这群和尚却剃了他满头青丝 ,只觉这些和尚实在可恶,这才是普济寺全体浴血的主因。
  一开始朱棣并不准备诛杀僧人,所带锦衣卫,也不为杀戮。
  朱棣是马背上的帝王,是武人的一套做法,他带领锦衣卫,兴师动众,赶来接朱允炆,是表示一种尊重,一份不言而喻的在乎。不然他随便命令下去,捆起来,装进箱子带来,还省事,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实际上,他不知道对朱允炆来说,被捆起来,装箱带回来才是比较能接受。
  他没想到,他已如此了,带回来后,朱允炆由始至终竟连眼都不瞅自己一眼,他只觉被忽视了。
  实际上这是朱棣与朱允炆本质的差别,他视人命如蝼蚁,朱允炆却珍视无比。
  因怒火血洗普济寺,朱棣完全不当回事,却不知这已超过了朱允炆的承受能力。而且他虽说心机过人,思维却完全是武人想法,爱憎分明。朱允炆却有点文人性子,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得鸵鸟心态。
  为此朱棣觉得,我对你千般看重,你却视而不见。朱允炆却觉得,压根儿不被当人对待。
  朱棣原本知道,一路马上颠簸,朱允炆的身体已极度匮乏,至少今晚不准备逼他就范,所以抱进来后,怕忍不住,而把他放地上,而非床上。
  朱允炆如果像在普济寺一样,寻死觅活,或者就算不开口,怒瞪他几眼,朱棣也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但普济寺的惨状和朱棣的可怕,已惊得他无所适从。恨自己逃不出朱棣手心,还拖累无辜僧众惨死,恨朱棣不把人命当回事,心乱如麻。所以他只能瞅着地面,暂时逃避。
  弄错意思的朱棣却认为,该让他好好记住谁是主宰。
  为此改变初衷的朱棣,一把抱起朱允炆,扔在床上。
  与冷宫中另俩小宦官一起候在旁边的马三保;从朱棣带锦衣卫出去,就提心吊胆,已经作好最坏打算。见人被完好带回来,着实松了一口气,见一路抱进来,放地不放床,更安心不少。腹语:这关过了,以后从长计议。
  可是忽见放下人,准备走的永乐帝,突然升起怒火,在他还未搞清楚前,已把建文帝抱起,放上了床。
  虽不知,怎会起如此变故,但知要坏事。
  一咬牙,快步走上去,跪于床前道:“建文爷。”
  “建文帝已在宫中自焚,这里哪来建文爷。”刚开口就被朱棣沉声呵断。
  这一声呵责,直惊得马三保,五内如焚,暗暗心惊。自己做事一向谨慎,怎么混得,忘记了这称呼早该改,暗骂自己几声。
  这一来二去,不过用了几秒,又强自镇定后道:“公子体弱,是应早些时候就寝。皇上明日还要早朝,也应保重龙体,早点休息。”
  朱棣静静听他说完,空气中出现了一瞬间,难堪的沉寂,或者只有几秒,可对马三保来说,却好似有几世纪般长。
  “这是你该管得吗?对你们太好,都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话音刚落,一脚就随后踢来。
  马三保虽会武功,却未用内力抵挡,着实受了朱棣一脚,扑在地上喘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皇后那里是谁搞的鬼。这次不追究皇后,也放过你,是因为你们毫无私心只为我好,可决无下次,退下。”朱棣见马三保,不用内力实实受了自己一脚,责备心也消了点。
  朱棣虽说狠戾,可也十分护短,对身边亲近之人,特别是这些心腹之人,更是推心置腹的好,这也是为什么,他兴兵做乱,而能一呼百应。
  第 7 章
  马三保跟随朱棣十几年,他聪明伶俐,勤奋好学,谨小慎微又才略过人,是朱棣一手栽培出来的,十分信任、器重。往日连重话都未必得一句,更何况像这样挨打受骂。
  马三保听着朱棣斥责,顿时了悟;关心则乱。他所作所为,已逾越了身份太多,主子待他亲近,推心置腹,并共同商量国家大事,让他竟忘了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宦官。主子的喜好,哪有他越俎代庖的余地,不由羞矜不以。
  马上想爬起来退出去,可眼角余光,看到缩在床上的朱允炆,睁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到这时候了,眼里还干净得,不带一丝龌龊。无力呻吟,最后一次,就最后再逾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