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      更新:2021-02-21 15:42      字数:4798
  方氏眼睛睁得溜圆,扬声嚷道:“你的小嘴还真会吃,净是些精细东西。”
  方宁一想,这东西要用白面还很费油,连忙摆手说道:“要是嫌费油就算了,明年再做吧。”
  方氏想着自家的孩子都没享过什么福,反正他们的房子也盖好了,手头又有些小钱,就破费一回算了。
  她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我,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咱今年就做!咱家累了一年不就为了一张嘴吗?”方氏小时候也过过几年好日子,这些活她都曾见人做过,琢磨琢磨就会了。
  隔日清晨,方氏老早就开始起来忙活。做馓子是个麻烦活,要先用盐活好面,醒好,在案板上抹上油,把面搓成细条一层层盘在盆里,盘一层洒上一些油,直到细条浸透了油,再将细条的一头缠在手上绕圈圈,缠个十圈以后就可以用筷子撑着放油盆里浸着,专等下油锅。方氏夏宁秋宁三人通力合作,方宁继续干她的老本行,烧火。四个人从清晨一直忙到天擦黑,才算基本做完。方氏怕馓子泛潮,又特意腾出一个大缸,里面垫上干净的草甸上,将馓子一层层摞好。上面再用草帘子干好,最上面用高粱杆孔编好的大拍子压着。接着再做麻花和排叉,这两样相对简单多了。
  晚饭时,方牛子拎着个铁桶似的东西回来了,一进院门就大声喊道:“姐,你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方宁端出来一小簸箕碎渣给他吃。
  方牛子咂咂嘴赞道:“好吃,真香。”
  次日吃过早饭,方氏先去给里正家送年礼,这县官不如现管,跟里正走近了,办什么事也方便。里正娘子客套了几句就笑呵呵地接下了。方宁去的是宋家,方氏总觉着欠他们家的,借这个机会还个人情。
  今日宋老财正好也在家,他一见方宁挎着竹筐进来,脸上笑得像开了朵花似的,热情的招呼道:“方宁来了。快进来。”
  方宁把竹筐放到桌上,笑道:“我娘炸了点东西,你们尝尝。”
  宋柳也在家,闻声就走了出来,不过方宁今日实在太忙,也没跟她多说,将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方宁一走,宋老财给宋柳拿了一根麻花,自己也拈了半根尝尝,他一边赞好吃一边摇头:“这家人才发点财就开始大吃大喝,这得费多少白面和菜油,真不会过日子。”
  宋柳问道:“爹,你不喜欢?”
  宋老财又捏了一根,咬得嘎嘣脆:“咋不喜欢?我最喜欢跟大方的人来往了。”像这种好东西哪能随便送人,反正他是不会干。
  方宁从宋家回来后,又去给狗蛋家和胡奶奶家也送了点。
  李三顺一个男人带着孩子,年货也是凑合一办。方氏稍稍一闲下来就去帮着两家邻居干活。
  家里忙得热火朝天暂且不提,方牛子的爆米花开始进入实验结段。一个小炭盆,一个像桶的手摇式铁锅,一个大麻袋,就是他的全部家什。因为没有气压表,又把握不好时间,一切全靠个人摸索,所以前面几锅不可避免的失败了。有的糊了,有的焦了,还有没爆开。饶是如此,那些实验品也被周围一帮小孩子给分着吃光了。
  “放炮了,放炮了,都捂着耳朵1”方牛子笑道,一点也不气馁,继续炸下一锅。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第六锅爆米花出来了,这次终于试验成功!
  方牛子先给自家炸出来几锅,熟练掌握好热度和时间后,就开始招揽生意了。自带材料,一文钱一锅,一次能炸一斤多苞谷,当然大米和麦子也能炸,要加糖的话还得另外加一文。这些小孩子刚才都尝过了,纷纷回家找自家大人要钱去了。这东西既新鲜也不贵,再者赶上过年时,大人一般会比平常大方些,没多久就有几家人来炸了。那剧烈的声音把一些闲人也给吸引过来了。纷纷围着这个稀罕玩意看。
  方宁本来也在旁边看热闹,却被秋宁给喊回去了,她要去完成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跟父亲一起给老宅送年礼。她十分不愿意去面对那一家子极品,但是该有的礼节她还是得遵循,因此,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方氏正往筐里装东西,几包红糖,三包点心,三斤肉还有一些米面以及昨天炸的东西。方宁看方氏用的是一个中不溜的筐,就伸手挪过来,换上了杜朝南挑豆芽的一个大筐。
  方氏道:“这孩子,拿这么大筐干啥,又装不满。”
  方宁飞快的去院里掰了几根树枝支在筐里,狡猾地笑道:“这不就满了吗?”
  方氏忍不住笑了,轻骂了一声:“这个小滑头。”
  于是,这个晌午,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杜朝南和方宁抬了一超大竹筐东西给何氏和老杜头,很多人都在夸杜家三房孝顺又大方。
  第五十一章送年礼(捉虫)
  方宁引着父亲拣了一条人最多的路走,十分高调的秀了一回。时不时有人停下来跟他们说几句闲话。
  “老三;今年没少挣吧”
  杜朝南十分谦虚:“哪有;靠着孩子他舅挣了点辛苦钱。”
  “三哥,你发了财可别忘了我啊。”
  “瞧你说的。”
  ……
  离杜家老宅越近;杜朝南脸色越难看。他心里正捏着一把汗呢,不知今天又会弄出什么妖蛾子来?
  眼看着就要到了,方宁瞅了瞅这会儿没人经过;赶紧把筐里的树枝拿出来扔掉。杜朝南既想笑又觉得辛酸;这孩子以前虽然心眼子就比较多;但从没像如今这般整天像揣着小算盘似的;说来说去;还不是给逼的。
  方宁生怕父亲在何氏的淫威之下屈服;她用一种信赖的目光看着他;说道:“爹,一会儿全靠你了。今年给爷奶的礼很厚了,咱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娘说了,缸里的粮食快见底了,离麦收还有好几个月呢。不过,你真要真当孝子,我们也不让你为难——我们饿着肚子也要站在你这边,或者我到姥姥家蹭饭吃也行。”
  杜朝南讪讪地答道:“瞎说啥,哪能啊。”不过,方宁的这番话再次坚定了他心中的某种想法。无论如何,他也得让婆娘孩子吃饱肚子。
  方宁昂首挺背,做出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两人一进门,不闻人语响,先闻狗叫声。大黄一看到是自己人,哼唧一声伸了懒腰继续睡觉。
  最先出来的是王氏,她一看到这么多东西,立即满脸堆笑:“哟,他三叔,你家今年可大发了。”杜朝南冲她笑笑没说话。
  孙氏闻声也推门出来看热闹,她撇撇嘴,酸溜溜地说道:“他三叔,你这东西不咋多,筐倒挺大。”
  方宁笑道:“大伯娘,这东西是送给我爷奶的,他们二老还没嫌少,你有什么可说的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换了当家的呢。”
  孙氏脸一拉,不干不净的来了一句:“你这妮子嘴这真欠。”
  就在这时,老宅的镇宅之宝何氏慢慢腾腾出来了。方宁本以为面对的肯定又是一张战云密布的黑脸。没能想到的,他们享受到的却是春天般的温暖。
  “三儿,你来了。”何氏脸上露出难得慈祥的笑容,方宁像是鸡看到黄鼠狼的笑一样,不由得心生警惕。
  “娘……”杜朝南十分不适应这种反常待遇,讷讷地喊了一声。
  “来来,外头冷,快进来烤烤火。”
  杜朝南不知所措的迈进了门槛,方宁正打算进去,何氏一把拖住她,她连一丝笑容都欠奉,冷着脸说道:“去,找圆宁玩儿去,别瞎往上凑。”这是要瓦解他们内部力量。
  圆宁应声出来,笑着把方宁领到自己房里。
  圆宁拉着方宁坐下,十人热情的拿瓜子花生,倒水。方宁随意跟她闲扯几句,圆宁微微蹙蹙眉头,表面上是在为方宁打抱不平:“你说咱奶也真是的,大过年的,你来了哪能这样?唉。我真替你委屈。”方宁很清楚,对方是在引她说何氏的坏话,只要她一抱怨,不出今天这些话就会被扩大十倍传扬出去。方宁始终遵循一条准则,即无论在私下里怎么骂何氏,在公众场合却从不肯多说一句她的不是。
  她一脸平静的答道:“天下无不是的老人,谁让我不懂事不乖巧,她老人家不喜欢很正常。”
  圆宁见对方没上钩,只得干笑道:“是啊,你说得也对,我就是为你抱屈。”
  “我知道你这人心软。”
  “呵呵。”圆宁见第一个方略不奏效,眼珠一转,又抛下另一个,她佯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对了,有些话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方宁装作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圆宁垂下眼帘,缓缓说道:“还不是那个春妮,她说你吃相太难看,还巴结宋柳。宋柳倒没说你什么……她只说咱俩是姐妹怎么瞧着差那么多。”村民闲来无事就喜欢拿同年龄的女孩子作比较,像夏宁和冬宁,方宁和圆宁没少被人拿来比较。再加上王氏喜欢炫耀自家闺女,方氏比较低调,久而久之,就让圆宁真的以为自己像她娘向外人夸的那样,自己长得秀气,会说话会来事,针线做得好。所以,她在方宁面前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优越感。方宁早就察觉到了,她一直跟这个小她几天的堂妹保持着距离。
  方宁见圆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怪辛苦的,就干脆如她原愿,于是立即义愤填膺地说道:“真的这么说?”
  “是真的,咱是姐妹,我还能蒙你吗?”
  “哼,我一定得找她们问清楚。”
  圆宁心中得意,嘴上假意阻拦:“别啊,只是话赶话而已,闹开了也不好看。咱们心里知道就行了。其实我心里很为难的,我说了怕你生气,不说吧,咱俩可是一家的,又怕你将来被她们算计。”任她怎么劝,方宁就是消不下来火,最后她气哼哼的起身说道:“我去上趟茅厕。”方宁冒着冷风,爬到屋后的草垛上,斜对着草垛,有一个小窗户,此时早已用麻袋蒙上了。不过,屋里的人说话声音都大,大概内容还是能听到。
  此时屋里的气氛又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了。何氏春天般的温暖已经用完,又开始采取她惯常的手段——秋风打落叶般的逼问洗劫。
  “你这不孝的王八犊子,我生你干啥呀,你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杜朝东在旁边帮腔:“三弟,你这人就是亲疏不分,咱可是嫡亲的兄弟,你有发财的法子咋不找我们哩,非找你小舅子,你看看,你累了半死,只拿小头。要是咱哥几个合伙干,能这样吗?”
  杜朝南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咱还没合伙干,你们都这样,要真合伙谁知道咋样?”
  饶是杜朝东能言善辩,也被这话堵得半晌接不上话来。怪不得有人说老实人的犀利像米饭里的沙子,会给人一种措手不及的打击。
  何氏看大儿子被噎,立即亲自出马,她以一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地架式问道:“三儿,今儿个咱别的话不说,我只问你,到底打算给你四弟拿多少钱?”
  “娘,我只能出五十文,再多就没了。”
  “啥?你打发叫花子呢?”
  ……
  杜朝南低着头,任你说一千道一万,他就拿定主意——不表态不答应。
  实在被逼急了,就说一句:“钱不在我身上。孩子他娘就给我发一点零用钱。”
  “你还是爷们吗?你丢不丢人?”
  ……
  杜朝南最后又无奈的辩解一句:“娘,爹,我们虽挣了些钱,可是我家分得地少,粮食都要买着吃,再多就拿不出了。娘嫌少我也没办法。家里还有活,我先回了。”
  “你这个天杀的——”何氏见柔情攻势没用,遂彻底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开始撒泼大骂。方宁哧溜一下从草垛上滑进来,噔噔跑过前院。刚到门口,就见杜朝南挎着空筐从堂屋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方宁朝父亲狗腿的笑笑,“爹,你越变越厉害了。”
  杜朝南无精打采地答道:“你咋知道?”
  方宁忙正色道:“我是从大伯二伯的眼神中看出来的,以前我觉得他们一看到你就像屠夫看到肉一样,如今他们的眼神都变了,把你当对头看。”杜朝南是一个内秀的人,他嘴上不善表达,可心里却喜欢琢磨。他自然也察觉出来,不但大哥二哥的态度变了,有一部分乡邻的态度也变了,以前大伙看着他,多少都有一些同情。做为一个男人,他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如今见到他,有的会笑呵呵的打个招呼,闲叙几句。还有的会恰到好处的恭维几句。想到这儿,杜朝南的精神又好了许多。回到家里,方宁又把杜朝南敢于反抗的形象,加上艺术成份宣传了一遍。夏宁和秋宁一脸惊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方氏眸光流转,笑着夸了一句:“他爹,我真没看错人。”
  吃过午饭,方氏和杜朝南商量着要去汪家一趟。南山村这边的风俗习惯是年前就先把东西送过去,年后再去串门。方宁估计可能是古代的物质比较匮乏,提前把东西送去,也好让人家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