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2-17 04:44      字数:4978
  兰鹃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只是说我遇到的男人比较现实而已,没有说天下的男人都这样,也许是我运气不好呢!”
  方浩也笑了笑:“那你又是怎么……哦!我是说,你又是怎么来这里的呢?”不知为何,方浩有些不忍心说出这个“死”字。
  兰鹃怎会听不出,她看了方浩一眼,凄楚一笑:“一直到去年,债总算是还清了,我以为我可以轻松了,正好……”兰鹃停住了,她该怎么说明她夺得了戏曲梅花奖,怎么说明省市剧团的调动呢,因此迟疑了一会儿,“有一个更大的戏班来要我,我也打算要去了。谁知我最好的姐妹梅梅,因为她的丈夫有了别的女人,要休了她。她到我这里来哭,走的时候正好下雨,我去送她。一辆……马车打了滑,冲向了她。我只记得我将她推到一边,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残留在兰鹃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那连天的雨丝,缠缠绵绵,一如她的悲凉和心酸!
  “那……你为什么不愿留在这里呢?”尽管这里于她而言是陌生的,但王府千金的尊贵身份,难道还比不上伶人吗?方浩不解地问。
  “再好,那也是别人!我要我自己的,别人的东西,我不想要!”
  “可是……如果你不要,可能会死呢?”方浩皱起了眉头。
  兰鹃耸耸肩:“我已经死了!”
  方浩微微笑了,便牵着她朝房中走去,一边说:“明天不是还要送戏本子去南韵戏班吗?你既说我的字写的好,我来帮你记唱词如何?”
  “可是……你不是不许我出去吗?”兰鹃皱了皱鼻子问。
  “可是……你不出去躲在这里哭,我也招架不住啊!”方浩学着她的语气调侃道。
  兰鹃低着头偷偷笑了,顺从地跟着方浩走出竹林,朝正房走去。远远看见房中灯火通明,回雪纤细的身影投在窗棂上。不知怎么的,兰鹃突然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地偷眼看了看方浩。但见他神色平和,早没了白日里的怒气,自己倒有些后悔。早知道预测国事是要大祸临头的,可事到临头,却依然管不住自己。
  走入房中,果然回雪已经将诸事都准备齐全了,包括桌上的香茗,案上的笔墨。
  方浩放开了牵着兰鹃的手,指了指桌边的椅子说:“坐吧!”自己却坐到了较远处的书案边,在笔架上选了一枝狼毫小楷,对兰鹃说:“你说我写?”
  兰鹃皱了皱眉:“一个晚上,就是不睡觉,也写不出一个本来。再说了,晚上不睡觉,明天怎么去南韵戏班呢?”
  方浩淡淡一笑:“那就先写一折,不要写全本了。”
  兰鹃先是一喜,随即又颦起了双眉。先写一折,那就是说,她要仅凭这一折戏让南韵戏班认可她,这个难度是可想而知的。更糟糕的是,她不知道现在的人们认可怎么样的故事,怎么样的人物,这将直接影响她对折子戏的选择。比如象什么《皇帝与村姑》自然是不能选的,不然皇帝会将她扔进天牢里去的!
  见兰鹃沉默不语,方浩倒奇怪了:“怎么了?你难道只会唱戏,不会说戏么?”
  兰鹃白了他一眼:“戏太多,一时想不出要唱哪出!”
  “挑你唱得最好的!”方浩回答得倒快。
  “我唱得最好的,不一定是你们最喜欢听的!”兰鹃没好气地否定了。
  “哦?”方浩笑了,“为什么?”
  “欣赏水平有差异啦!”兰鹃瞪了他一眼。
  这回方浩不解地看了她一会儿,倒没有问什么,大概是自己想明白了什么是“欣赏水平”,便对兰鹃说:“你担心的也有些道理。这样吧,说说你唱的最好的几出戏,我来帮你选选怎么样?”
  兰鹃虽然并不看好方浩的眼光,他能知道多少戏啊,他知道《红楼梦》吗?知道《凄凉辽宫月》吗?知道《陆游与唐婉》吗?最多就知道《梁祝哀史》《汉宫怨》《孔雀东南飞》了。连《白蛇传》《李娃传》是否知道都难说得很!可以当前的情形来看,除了方浩,应该没有人能帮她了。哎,没办法,权宜之计,小萝卜当人参——充数吧!
  于是兰鹃念出了几本她认为可以在这里演绎的剧本,《梁祝哀史》、《碧玉簪》、《追鱼》、《西厢记》、《凄凉辽宫月》、《孔雀东南飞》、《孟丽君》、《双玉蝉》、《陆游与唐婉》、《情探》、《红楼梦》、《盘妻索妻》、《汉宫怨》、《白蛇传》、《柳毅传书》、《张羽煮海》,一边大约介绍了一下剧情。
  谁知方浩却大吃一惊:“这些你都会唱?!”
  见他怀疑自己的才能,兰鹃本能地大为不满:“我学了十年哎!”
  “十年?”方浩依然不相信,“有很多伶人,终其一生,也不过只有三、四本拿手的戏,哪有人会这么多的!”
  兰鹃这才想到,在这个没有录音机,没有CD片,没有影碟机的年代,是不可能有人象她那样,为了学戏而每天晚上带着耳机睡觉,梦里也在唱戏的。而且古代的戏子大多是不识字的,学戏完全靠一句一句地死记硬背,不知道要比她艰难多少了。
  这么一想,心理平衡了一些,对方浩说:“你先别管可能不可能,我既说了会唱,那就是会唱的。现在,你先帮我挑戏吧!”
  听完兰鹃对每本戏的大约介绍,方浩仔细想了想,在《孔雀东南飞》和《柳毅传书》上画了条线,说:“你唱的曲调是别人不熟悉的,所以本子一定要挑大家耳熟能详的,这样就算有人听不懂,也能猜出个大概,不至于冷了场!”
  兰鹃微微地挑起眉毛,奇怪地看着方浩,轻轻地问道:“你上过导演班啊?”
  方浩似乎对她的新名词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眼角余光扫了她一下说:“戏讲究的是身段、台步、唱腔、吐字!只有新戏,才比较讲究剧情。怎么,我这个看戏的都懂,你这个唱戏的反而不懂了么?”
  第十八章   曲为心声
  兰鹃吐吐舌头,笑道:“算你说得有理,那么我们应该选这两本戏中的哪一折呢?”说着,一边吩咐回雪把琵琶取来。
  方浩认真地看着这两本剧本下列出的每一折的名称,颦眉细想。回雪已经将琵琶取了来。兰鹃抱在怀中,笑道:“侯爷慢慢想,待小女子助你思绪!”说着,纤指抚过琴弦,说道,“这是《孔雀东南飞》中的‘惜别离’一段,本来应该是对唱的,没办法,你又不会唱,只好我一人都唱全了,你将就听听罢!”
  话音刚落,旋律已起,兰鹃婉转的唱腔也如流水一般,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慢慢流淌。
  “惜别离,惜别离,无限情丝弦中寄,弦声淙淙似流水,怨郎此去无归期。
  惜别离,惜别离,无限情丝弦中寄,弦声习习似秋风,仲卿难舍我爱妻。
  惜别离,惜别离,无限情丝弦中寄,弦声切切似细语,新婚怎忍长别离,
  好夫妻,长相聚,一对孔雀永双栖。”
  兰鹃唱完,回雪已是听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痴痴地问道:“小姐,这戏是你编的么?怎么这样好听,小婢从来也没有听过!”
  尽管回雪的认可和林修羽的赏析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兰鹃依然很高兴,兴奋地看着回雪问:“真的很好听吗?你真的觉得很好听吗?”
  回雪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其实小姐那天在紫藤架下唱戏的时候,小婢就听呆了,只是不想小姐操这样的贱业,所以不敢说!”
  兰鹃正要说话,就听见方浩说:“选《柳毅传书》中的《湖滨相送》一折罢!对了,你是扮青衣的,还是扮花旦的?”
  “我是扮小生的!”兰鹃笑嘻嘻地说,全然不理方浩惊异的表情,“你不相信吗?”
  方浩被她挑衅似的表情看得有些恼火,避开了她的眼光道:“有什么不相信的!别人死了,魂儿都去了奈何桥,你居然能跑回数百年前,那对于你来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就算你说你是《白蛇传》里那条千年修炼的白蛇,我也信!”
  兰鹃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方浩没有理她,由她一个人在那里傻笑,却将这些这些剧本又看了一遍,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有这些本子,若是再卖上数十个女孩儿,倒是可以排几出拿得出手的戏来呢!”
  兰鹃猛然止住了笑,竟觉得心思一动,似乎有什么想法要悄悄钻出来,凝神细想,却又什么也没有了。
  “过来吧!”见她不笑了,方浩招呼道,“把《湖滨相送》记下来罢,明天先给林琴师看了再说!”
  这一次兰鹃倒很听话,走过去坐在方浩对面,一字一句地念起了剧本来。
  等所有的事情都做完时,已经是亥时了,方浩将写好的本子放在书案上,嘱咐回雪:“我明日一早过来,好生服侍小姐,不要让她乱跑!”
  然后又正色对兰鹃说:“不管你有什么能耐,‘言多必失’、‘祸从口出’这两句话总知道,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知道吗?”
  兰鹃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早上说过的那几句话,自然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于是第一次,很听话地点点头,竟没有和他抬杠!
  果然,第二天一早,方浩就过来了,兰鹃还在让回雪梳头。见他进来,奇怪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么?这么浪费可不好!”
  方浩一皱眉头,不满地说:“女儿家怎么这样说话!简直是胡闹!”
  原来只是句玩笑话,被他这样一说,兰鹃倒脸红起来,于是瞪着他说:“我不过说说罢了!你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你总坐在这里看我梳头干什么?!”
  方浩奇道:“这跟看你梳头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一直这样看的吗?”
  兰鹃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的是梅素馨!现在是我!”
  方浩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那好,我不看就是了!”说着,果然走到外面去了。倒是兰鹃愣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
  良久,才指指外面,悄悄问回雪:“以前他一直是这样看你家小姐的吗?”
  回雪点点头,眼圈竟慢慢红了起来,吓得兰鹃不敢再问什么了。
  给兰鹃挑了件葱白色襦裙、水红色褙子换上,兰鹃看着镜中的自己,脂粉不施,螺黛未描,虽然素净,却也清爽,只是嘴唇少了些血色,看上去依然有些病态!
  回雪拿着个包袱叫她:“小姐,走吧!”
  兰鹃看着她手中的包袱,问道:“几张纸而已,你包这么个包袱干什么?”
  回雪笑道:“这里面不是昨晚的戏本子,是几件男人的衣服。侯爷说了,等一会儿怕小姐兴起,要唱几句,戏班里的衣服不干不净的,所以叫我带了!”
  兰鹃一时呆了,看方浩的样子,分明是个体贴入微的丈夫,怎么也看不出有半点负情的样子,难道果然是梅素馨红杏出墙了?可是,这样一个性傲心高的人,可能么?也许方浩猜对了,梅素馨果然和她的义父有关系?可若是这样,王妃待她比亲生女儿还好,岂不成了怪事了么?难道这个王妃是个懦弱无能,唯丈夫意愿是从的女子?可从柔仪郡主这般怕她来看,也不象啊!
  兰鹃越想越头大,便索性甩甩脑袋,不想了!朝回雪一招手:“走吧!”
  再次来到乐华戏园,乐康早已等在了那里,一见方浩,忙满脸带笑将他们引到南韵戏班所在的后院,林修羽正等在那里。见他们来了,远远地就做了个揖。
  方浩也含笑回了礼,只有兰鹃扎杀着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古代的女子好象是道万福的,可是戏里的礼节和实际上的一样吗?要是错了,这笑话可就闹大了。当然她也不可能上去和林修羽握手了,倒不是怕闹笑话,而是怕吓着了林修羽。
  好在对于兰鹃的木讷,林修羽并没有计较,而是笑着问道:“姑娘今日定是将剧本带来了?”
  兰鹃闻言一惊,忙去看方浩,就见他从袖中取出昨夜写的那几张纸,递给了林修羽,笑笑说:“仓促得很,只得一折。林琴师可以先看看,再听听,若是可以,再抄全本也不迟!”
  林修羽接过那几张纸,倒也不以为怪,便看了起来,须臾,对兰鹃说:“能不能烦姑娘从头唱一遍,我记一下谱!”
  兰鹃忙点点头:“好!可要伴奏?”
  林修羽奇道:“姑娘还会弹奏么?不知你用的是哪样乐器?”
  兰鹃笑笑:“会些皮毛而已,我用的是琵琶。”
  林修羽忙嘱咐小厮去取琵琶来,顺便取了笔墨来。
  这里兰鹃怀抱琵琶,纤指轻抚。书案后面,林修羽也已经提笔准备了。那熟练的握笔姿势,哪里象一个戏班的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