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2-21 15:18      字数:4854
  皇帝带人赶到阙宫时,两名白修容宫里的太监正以铜盘托着一些燕窝向外去。
  两名太监看见皇帝,慌到傻掉。
  皇帝见他二人神色鬼祟怪异,立即使御前侍卫将二人擒住搜身。
  同时,命几名侍卫奔入小厨房中搜查。
  不一会儿,一等御前侍卫徐进手里捧着一口石锅走出门,承至皇帝面前。
  皇帝从石锅边沿的裂隙里发现一些颗粒,这些颗粒和细盐粒极为相像,但却没有盐白,几乎是透明的,只有在不太强也不太弱的光线下才可稍微窥见其形态。
  这际,良妃赶到。
  当她看见两名白修容派来的太监被擒住,眼中悄然划过一丝得意,但很快便敛了去,仪态端庄地对皇帝福身,面上一副懵懂地问道:“皇上,可是这两位公公做错什么了?”
  皇帝眼里仿佛嵌了冰棱,“刚才杜充容从你这儿回去途中差点滑胎。朕本还不确定是谁动的手脚。”顿了顿,他嘴角忽地弯起一道冷笑,“但现下那人的贪心已经出卖了她。”
  “滑胎?”良妃面颊现出慌张的神色,跪在地上,“请皇上明鉴。杜充容是在臣妾这里喝过燕窝,但臣妾保证,臣妾绝没在燕窝中动过手脚。”
  “好了,起来吧。”皇帝淡淡瞥了良妃一眼,虚扶了她一把,“你为人敦厚,朕知道不是你,动手脚的人是——白修容。”
  “白修容?”良妃低头微吟,“臣妾想起来了!那时她好像动过杜充容的碗和勺子,该不会就是那时候,她将不干净的东西下到了杜充容碗里吧?
  臣妾听说民间有杀手,专门将无色无味的粉末擦在指甲中,在给人奉茶倒酒时,再将粉末抖入,不动声色地置人死或伤!”
  “朕也听过此法。”皇帝咬牙道,垂于两侧手臂肌肉不自禁一点点抽紧,“她好狠的心!”
  这下毒方法,良妃早在看见白修容搅动绵期燕窝的勺子时就已经想到,她之所以不说,也是想借白修容之手除掉绵期腹中的皇胎。
  良妃知道绵期很聪明。白修容当时垂涎燕窝的行为实在太过可疑,是以她的结论是:事发后,绵期最先怀疑下毒的一定是白修容,而不会是自己。
  刚刚白修容派人求燕窝来,她也猜出她是想在厨房留下毒药的痕迹,好在东床窗事发之后,让皇帝的人搜出下毒的证据,把下毒的罪名诬陷到自己身上。
  良妃虽无法预测皇帝赶到的具体时刻,但她已纠结了六个太监,交代完他们白修容的人一出来,就立刻拦截住,并搜查伙房中他们留下的痕迹,再以此为证据,到皇帝那里告白修容一状。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还不曾动手,皇帝就已经带人赶到,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
  经过太医鉴定,石锅上的粉末,是堕胎药,而并非致人命竭的毒药。
  或许是念及这一点,皇帝只贬谪了白修容的分位,将她修容的分位被贬为答应。
  良妃对这个结果不置可否,她觉得判得轻了,可她又觉得再重似乎也不妥,毕竟皇帝还要白氏家族在朝中的影响。
  ——
  当日,良妃代传口谕至白修容宫里时,竟发现白修容自缢了!
  冷眼向房梁上的尸体望去,良妃发现,白修容除了脸色微微发清白,但舌头并未吐出!
  这代表白修容不是自愿死的,而是先被人提前喂了毒药弄死,再吊上了绳子。行事的人无意掩盖杀死白修容的事实,只是单纯制造了自缢的现场。
  这样明目张胆杀人的不会是别人,只能是皇帝。
  良妃想通这一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她心惊也心寒,她想不到这个男人会狠心至此。原来,贬谪白修容分位是假,动了杀意并付诸行动才是真!
  更另良妃没有想到的是,几日后,后宫中关于白修容的死流传的会是这样一个版本:
  白修容因嫉恨良妃娘娘荣宠正盛,指使宫人意图在其燕窝中下毒,被皇上当场抓了现形。羞愤之下,白修容不甘分位被降,自缢而亡。
  明明杜充容才是事情的关键,可关于她的部分却未在流言中出现过一星半毫。
  良妃在感受到到来自各方更胜以前的妒忌之心的同时,亦看清了皇帝对待杜充容的不同。
  也许,在皇帝的心中已将杜绵期这个女人,视作他的骨,他的血。
  她既动不得她,她就退让,以退为敬,虽是下策中的下策。但这不正是丽、宁、真三妃都死了,而她段琴现下还能活着的原因吗?
  或许,目前谁笑的最灿烂并不重要,谁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
  。
  四月初,西北大旱惊动朝野,边洲、均州百姓所种小麦等作物全部因干旱而无法成活。民生受到威胁之时,近几年朝廷极力压制的邪教噬血堂气焰复炽。
  天灾人祸之际,幸有六品上牧副监杜仲年不藏私,将个人所储的粮食全部拿出来赈济百姓,解决了受灾最严重两个地区灾民的后顾之忧。
  随后,得到朝廷重任的杜仲年在协助边洲太守安置流民、剿灭邪教匪徒时,表现出卓越的能力,不出三月便被皇帝擢升两回,时任边、均两州副都督。
  随后,杜仲年之子杜绵笙来到京城,参加殿试,其在案卷中针砭时弊,年纪轻轻却观点老辣,获得皇帝盛赞。杜绵笙最终衔得第二名榜眼佳绩,被委任为檀洲太守。
  三月后,西北局势得到彻底控制,杜仲年不辞辛劳,率领手下官吏疏通河道,修建蓄水库,还将流行在南方的浇灌方法引入边、均二州,造福百姓之功累牍不尽。
  皇帝顺应民心,特晋杜仲年为二品护国公,爵位世袭三代。
  同一时间,杜国公之女杜绵期为皇帝诞下一名皇子,圣心大悦,赐单名——韶,皇帝擢杜充容为嫔,赐字“宸”。
  算计
  杜家的飞黄腾达若在以前,肯定会引起朝中人的瞩目。但自赵、翟势力倒台后,皇帝升了不少尽职尽责人的官位,同时也贬斥和抄办了不少人的官位。
  故把杜家的动静放到这些人中一对比,并不算特别显眼。而且杜家虽然被封了世袭爵位,但始终未被调任京中认职,其位虽高,但杜家手中的权利仅局限于几州之地,是以最末,杜氏并未成为那些敏感官员言论的主攻对象。
  然而,这一切在前朝没有掀起哗论,却并不代表在后宫没有产生影响。
  。
  八月十八,二皇子满月宴散后,赵昭容约了段才人到自己宫中小聚。
  赵昭容这一晚似乎特别感性,给段才人上的茶,自己饮的却是烈酒。
  两人私下有过几次交情,但并不深入。赵昭容虽然失势,可毕竟分位还摆在那里,段才人不愿来,但却到底还是抹不开赵昭容的面子。
  “赵昭容,少喝一些吧,酒大伤身。”段才人捧茶微笑,口里虽这么说,面上却没有流露什么关切神色。
  赵昭容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面容姣好的女子,笑了下,“以前没细看过,今日我仔细一瞅,发现段妹妹生得可真是好。怪不得在这后宫,除了宸嫔,妹妹最受皇上宠爱。”
  听见宸嫔的名号,段才人维持在微笑状态的面容有一丝裂缝,“赵昭容何出此言,你花容月貌,不在嫔妾之下。”
  “是啊,我们比起宸嫔都不差,可是今日她却爬到了我们头上。她凭什么?”赵昭容语调陡然拔高,眼眶气得微颤。
  “赵昭容今日是怎么了?左一个宸嫔,右一个宸嫔的。”段才人浅笑。
  适才满月宴上,虽眼见皇帝对宸嫔流露出的爱护,段才人心里亦觉得不平衡和怨怒,但再怎么说,她都是这宫里最受宠的前五人之一,不似赵昭容一样完全失了希望,是故她现下还能维持着面上的优雅。
  “皇上虽宠爱妹妹,但将妹妹得到宠爱若放到宸嫔那里一比,实在算不得什么,难道妹妹真的甘心?”赵昭容忽地站起来,又笑又气地道:“不瞒妹妹说,我曾在宸嫔居住发现她服用避子汤药的证据。你我都知道,皇家历来最重视子嗣的传承和延续,宸嫔当时这么做,够她死一百次了。可你猜怎么着?我将此事捅给皇上,皇上却像什么都发生过一样,继续对她这样宠爱!”
  段才人僵了好一阵,面色跟着苍白,嘴唇也不自觉发紫。
  段才人心里发怄,皇帝虽然一月总有五六日是去她的闺阁过夜,可自她侍寝以来,皇帝对她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日和宸嫔说的多。有一次她缠着他撒娇,他竟然嫌她烦,转身就走了。他是这样一个对女人冷酷的男人,居然对宸嫔饮下避子汤无动于衷?
  不,这绝无可能。子嗣问题是原则问题,她绝不相信赵昭容所说的是事实!
  “赵昭容饮多了,嫔妾看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段才人脸色难看地起身,“嫔妾就先告辞了。”
  “你站住!”赵昭容把瓷质酒盅一把摔在地上,眼里寒光丝丝缕缕,像无数细小的箭矢射向段才人身上、脸上。
  段才人转身,善意的面皮收敛,眸色中敌意转浓,冷嗤道:“嫔妾敬你还在这昭容分位上,才过来和你说话。但赵昭容现这又是唱哪出呢?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是在手里握着后宫大权的时候?任谁都要怕你、听你?”
  “我是什么身份,还轮不到段才人来提醒!”赵昭容狰狞地冷笑,“别以为现在宫里是你堂姐当家,你就可以跟我犯横!段才人家学渊博,不会没听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
  “大又有何用,死都死了。”段才人连连摇头冷笑,不屑地神色恣意撒在赵昭容身上。
  赵昭容听对方这么讥讽自己,却没变得更家生气。她面色微哂了下,竟哈哈笑起来,也不知是耻笑段才人说话口气的天真,还是在自嘲眼下自己落魄的境地。
  笑了很久,她才停下道:“你看你看,我本是有要事和段才人商量,怎的眼下反被我这疯妇人闹成这样?是我失仪了,我给段才人陪个不是,还请您大人大量,莫要见怪。”说着,赵昭容真的矮下身子,给分位小了自己很多的段才人行礼致歉。
  段才人皱眉,她看不懂赵昭容这一忽儿强硬,一忽儿低姿态是在搞什么鬼,微微压制下自己的情绪,她才道:“不知赵昭容这次找嫔妾前来到底所谓何事?”她总不会只是为了装疯卖傻这么简单吧。
  “我有办法置宸嫔于死地,若此法能够顺利施行,皇上若想再保她恐怕也是不能。”她走近段才人,眼神如正在等待猎物上勾的秃鹰一般锐利。
  “如此好法子,赵昭容大可自己使去,和嫔妾说这些作甚。”段才人有些好笑地回道。
  “因为这件事需要良妃娘娘出面,段才人和娘娘姐妹情坚,此事自然还要劳烦段才人去游说娘娘。”
  看着对方笑得剖侧阴险,段才人也笑笑地道:“赵昭容哪来的自信,凭什么认为嫔妾会任你驱使?”
  “因为你段才人是这后宫里正冉冉升起的星星!而你——想必比我这残花败柳,更想看见宸嫔倒下吧?”
  被戳中心事,段才人默住,她堂姐虽然不受宠,但人却已经站在山尖上,不像她不上不下。
  在她看似平和乖觉的外表下,她渴望上位的企及所带来的杀意,一点不比任何人少。
  弹指间,段才人心思已经转了千百次。
  她不一定要马上答应赵昭容,但或许,她可以先听听她的计划……
  。
  同一时间,篆香宫。
  自满月宴下来,皇帝理所当然陪绵期回了寝宫。
  当他搂住绵期,刚想逗逗她怀抱中的孙韶时,御前侍卫统领孙进却突然在门外求见。
  皇帝舒展眉宇,轻柔同绵期道:“你先陪韶儿玩,朕去看一下,马上就回来。”在看见她的笑容后,他负手走出门外。
  望着男人急匆匆离去的清瘦身影,绵期心下微惴,都这个时辰了,若非急事,一向行事稳妥的徐进不会这么急着要见皇帝的。
  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感受到来自怀里的小小重量,绵期只觉心被柔软的触手搡了下,只得将担忧暂时搁下,坐到床榻上,口中哼唱歌谣,开始哄孙韶入睡。
  一向听话的小家伙今日似乎格外不买账,也不哭,就睁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绵期,好像他能意识到自己娘亲的担心,想要刻意陪伴娘亲一样。
  绵期被孙韶的可爱劲儿逗笑,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忍俊不禁的小声道:“娘一个人等你父皇就好,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韶儿乖,赶紧闭眼……”
  又哄了一会儿,小家伙终于睡着,绵期轻轻把他放在木摇床内,起身先是捶了捶腰,接着又揉了揉疲惫的额头。
  她一直亲力亲为照顾孙韶,除了她自己,便只有皇帝、星玉、安巧能触碰孙韶,其他人她一律不允许接近和触碰。
  上一世她的第二个孩子,她也看得非常的小心,时刻不允许抱孩子的宫人离开她的视线半步。
  可那个孩子到底还是死了。
  一位“信得过”的嬷嬷,擦了毒药在自己大拇指的手背上,趁旁人不备,将毒药抹在孩子嘴唇上,孩子伸舌头舔到毒药,当场吐血身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