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2-21 15:17      字数:4863
  皇帝话甫一出口,绵期便听见后边围观众妃齐齐倒抽了一口气。
  来之前,皇帝肯定已听寻芳说了她有杀人嫌疑的事了,然而他不质问她缘由,也不过去查验季连芳柔的尸首,第一个动作竟是抱住她,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有没有事?
  看出他对自己的紧张,绵期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竟神奇地消去了大半。
  她面色赧然皇帝摇摇头,就轻轻推开了他,有意旁边错了几步。
  毕竟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关于自己对他的心意,可以留待事后细细整理。
  倒是皇帝倏觉怀中温热落空,不满地微微挑眉。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常色,连击了几声掌,瞬时有一队举着火把的侍卫出现,映亮了众人的视线。
  皇帝默然走到水边,略略查看过季连芳柔的死状,轻叹了口气,命人先将尸体裹如临时准备的草席中。
  他环视在场人等,目光最终落在真妃身上,端肃道:“你的人说凶手是杜宝林,证据是什么?”
  “回皇上,白修容看到的,她吓得不轻。”真妃眼波平静。
  “她人现在何处?”皇帝并没发现白修容的影子,目光再次扎到女人堆中寻找。
  “白修容吓得不轻,现人在水榭那边休息,臣妾派了两名宫女陪伴着她。”说完情况,真妃转头命人去请白修容过来。
  一会儿后,白修容被宫女搀扶过来。
  她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但看见皇帝一旁的绵期,眼神仍然有些瑟缩,身体也不自觉向真妃身后缩去了一些。
  绵期眯起眼睛打量她的反应,心里觉得莫名,她想不通白修容怎么会怕成这样。
  在她的印象里,白修容判断力不差,更不是个胆小的人,她过来寻她时,明明没看见她杀人,难道就因为她站在死者身旁,她就觉得是她杀了人?
  “别怕——你过来说话。”皇帝拉住白修容的袖子,把她领至人群和绵期之间的位置,就松开了。
  然站在靠近绵期的位置,似让白修容很没安全感,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再次扑到皇帝怀里,“皇上,保护臣妾,她杀人了,杀了杜宝林!”白修容满脸惊惧神色,不敢正视绵期。
  皇帝拍了她两下安慰,就将她身子扶正了,“白修容,把你当时看到的都说出来?”
  饶是已脱离他的怀抱,白修容却依旧拉着皇帝的袖子,嘤嘤呜呜地道:“臣妾看见杜宝林杀了季连芳柔。”
  绵期:“白修容,你污蔑嫔妾,你根本没看见我杀人,你只不过看见我站在尸体旁罢了。”
  白修容:“我……看见了……”
  “都住口!”皇帝大声喝止,少许沉默后,他道:“一个个说,杜宝林,你说你没杀人?”
  绵期重重点头,“臣妾的确没有。皇上你看——”
  她从人群中随便拉了一位夫人分位的妃嫔出列,那女人吓得够呛,想甩开绵期,看了一眼皇帝阴沉的双眸,只好怏怏打消念头。
  “您看她的袖子——”绵期托起女人的胳膊,“她的袖子是湿的。但皇上你再看看臣妾的袖子,臣妾的全身衣服几乎都是干的。”她松开那名妃嫔,原地缓缓转了个圈,供皇帝及在场众人查看。
  “杜宝林这是做什么?”赵昭容突然笑着从围观妃众中走出来,讥讽地看着绵期,“杜宝林难道是想说这位云夫人是凶手?笑话!大家捞了一个时辰的酒桶,哪个身上衣服会是干的?”
  绵期秀瞳黑亮,笑了笑,才说道:“赵昭容,嫔妾无意指责云夫人是凶手,嫔妾只是想证明自己无罪。臣妾身上是干的,是因为刚才嫔妾非但没有参与过曲水流觞,也没有杀人!”
  “哦?怎么说?”看见这个小女人扬起身上的鳞片,皇帝情绪也被带的激荡。
  “试想一下,如果是臣妾在这儿杀了季连芳柔,那么季连芳柔为什么会在水里?”
  “你这算什么问题!”说话的还是赵昭容,“这很简单啊。无非是两种可能,一,你想把尸体扔到水里,意图掩埋自己的罪行,却被突然赶到的白修容打断了;二,你和季连芳柔在水边纠缠,你杀了她,她的身体倒到了……”水里……
  赵昭容不傻,只是不够聪明,是故她说着说着,便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是啊,请各位想一下,在嫔妾身后的可是条半人多深,五六人宽的小河!季连芳柔死时仰倒在水里也罢,死后被拖到水里也罢,不管是哪一种,我身上衣服怎可能不被溅上水?这合理吗?”
  闻言,围观妃众全都保持缄默,半天才有一人向场中几步,道:
  “杜宝林说的有道理,现在天凉了,衣服很难迅速干透,因为参与曲水流觞的缘故,我们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是以如果是杜宝林杀了季连芳柔,再把其尸体弄下水,或者尸体倒在水里,她的衣服也该是湿的才对,不该是现在这样完全是干的啊!”这个站出来说公道话的人是楚修仪。
  绵期向她投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又继续道:“诚如楚修仪所言,不管哪个将尸体拖到水中的是谁,但至少那绝不会是我!事实上,我回来的时候,季连芳柔就已经泡在水里里,我仅是站在旁边,观察了下季连的尸身而已,未曾触摸过她,也没有进到过水里。”
  众妃听完绵期的解释,看向她的目光才不那么害怕,当然也有部分神色是可惜的,她们是在可惜她居然不是凶手。
  这际,半个身子都藏在皇帝身后的白修容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不及人看清,那道光却已消失,她眼中重新注满委屈、抱歉的泪水,道:“对不起,杜宝林,我当时吓坏了,可能没看清你在做什么。”
  皇帝侧身睨了白修容一眼,目光中暗暗透出薄怒,她这话太有问题了,精明如他,怎会相信。
  “无妨,只要白修容别再说看到——嫔妾杀人就好。”绵期心里晓得白修容适才为何会一口咬定她杀人,但她面上也只能苦笑。
  真妃目光摇曳,也上前几步,竟欲向绵期行礼赔罪——身子蹲了一半,却被绵期发现及时扶住。
  绵期:“娘娘使不得。”
  “今日实在怪我糊涂,不该单凭白修容惊吓中的话,就判定妹妹是凶手,刚才言语中多有得罪,还请皇上和妹妹都要见谅。”真妃言辞恳切,不大像为了在皇帝绵期做个样子。
  绵期见皇帝不语,而真妃的礼又是对着自己行的,她只好出声应承她道:“事出突然,娘娘也是气急攻心,乱了方寸,嫔妾又怎么会怪娘娘呢。”
  真妃点头微笑,不再多言退了回去。
  天色已晚,皇帝觉得再耽搁下去,也查不出凶手,于是打算明日将命案移交给大理寺处理。
  他又随口安慰了在场妃众几句,便命她们先行回去各自住处,。
  却唯独将绵期留在自己身旁。
  清荷园离觅香阁较远,因心疼她受惊后又要再奔波,是以这一夜,他执意带她万乾宫。
  星玉随行在绵期和皇帝身后,不过皇帝太过专制,坐轿的全程皆将绵期包裹在怀里,直到达目的地,主仆两也没有机会说话。
  ——
  踏入寝殿门槛,挥退殿内宫人,皇帝第一个动作就是把绵期拥入怀中,抱了好一阵,他才松开了她,“适才没被吓到吧?”
  “没有。皇上,臣妾有重要的线索。”她从袖中掏出那柄被她用布缠着的匕首,拆开布条,递到皇帝面前,“您看——”
  皇帝面容冷峻地接过匕首,看了几眼匕首上深色的血渍,不解道:“这是……”
  她未马上回答,从他手里取回匕首,拉出自己一撮头发,抄起匕首轻轻往上一带,那一缕乌发顷刻就被割断,顺着她的手滑落到地上。
  演示完毕,她才神色郑重地对皇帝道:“这把匕首是臣妾在季连芳柔尸体旁的乱草丛里发现的,臣妾怀疑凶手就是用这把匕首杀死了季连芳容。”
  癫狂
  皇帝愣了一下,“宫中明令禁止私藏、携带兵刃,此人不顾律法,背地里将匕首带到那里……”说到这里他似意识到哪里不对,陡然眼神疼痛地看向绵期,“小期,凶手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绵期没有否认。
  凶手想杀的其实是她。
  这一点她是随皇帝来万乾宫途中才想明白的,初时她还以为是凶手想要嫁祸她杀人,但想来想去那样实在没可能。
  太阳下山后,天色昏暗,凶手对她的长相不是很熟悉,才会把季连芳柔当成她给杀害了。
  不过,季连芳柔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她目前还不知道。
  ——
  无声被他拥入怀里,这是他今晚第三次抱她,力气却明显比前两次大的多。
  她直感觉骨头都要被他弄碎了,刚欲出声阻止,却听皇帝自责地开口,“或许,你说的对。之前子嗣的事,朕没有站在你的立场考虑,是朕太自私。”
  “皇上。”她四指并拢搭在他唇上,摇摇头,“臣妾何尝不自私,皇上说的没错,子嗣一事,臣妾的确不该没有试过,就妄自决定不要,臣妾也错了。”
  “你没错,是朕没想到竟会有人要杀你。”他松开她,疲惫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愧疚。
  看见他面色灰败,她心里也有点不舒服,温柔笑了下缓解气氛,方道:“皇上,臣妾真的没事。当务之急,还是将要迅速将这个凶手缉拿归案。”
  微点下颌,他松开她,正色道:“你放心,朕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心狠手辣下手的人!”
  “前段时间,皇后娘娘身边的沫雪过娘被杀的事情,不知道皇上可否听说?”
  “略有听闻。”看似不相干的另外一件事被她现下提起,另皇帝不由眉宇间轻颤了下,“难道,你怀疑这两起命案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先前沫雪就是被锋利匕首从身后一刀致命。而今日臣妾在发现季连芳柔尸体后,简略查看了她的伤口,觉得她的伤口和沫雪的十分相近。从枯草丛中发现匕首时,刀刃向河,刀柄向岸。显然是凶手行凶完毕,听见臣妾回来的脚步声,来不及收起匕首,就慌慌张张逃跑了。臣妾以为这柄匕首是命案的关键。
  皇上和臣妾都知道这匕首不是凡品。咱们虽可把它交给大理寺,再由大理寺根据刀柄的花纹和匕首的打制方法,顺藤摸瓜追查出凶手身份,但这样无疑将要耗费大量时间,臣妾以为那样太慢了。”
  听她说此名凶手可能已经造成两起命案,皇帝深感其中利害,清楚事情实在也不宜拖下去。
  “听小期这么说,可是有什么好主意了?”
  丹唇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绵期不语,仅是提起匕首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被无数盏烛灯映亮的万乾宫寝殿,他看见利刃折射出的寒光映得她眸子雪亮,他微微怔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们在乎后宫的安稳,他们等不及要查出凶手身份。
  但凶手不同,凶手只在乎自己的命,所以她(他)一定会……
  。
  第二日早朝后。
  三人高的雕花木门,在跪在青石板上的女子身后重重合上。
  不再有刺目的阳光干扰,女子的眼睛舒服了不少,瞳孔迅速扩大。
  她现着一身黑衣,脸色被衬托得更加苍白,薄唇也没有一丁血色,一双水眸,依然美得让人心悸,但若细看,不难发现那些美丽下包裹着的森森浓浓的杀意、恨意。
  女子身后站着两名押解侍卫之一,正是前几日对真妃对真妃赞不绝口的三等侍卫——杨钧寒。
  杨钧寒的脸色现下实在不太好,平日里意气风发,志得意满仰着的头,现在正低垂着。
  除了押解侍卫和犯人,在场的还有高座上方的皇帝,在他下首站着的绵期,及在正下方立着的汪司正、大理寺少卿方隐。之前主持调查沫雪死因的赵昭容因昨日染了严重的风寒,故今日并未出现。
  ——
  “听汪司正说,你要见到朕才肯说。”皇帝面上安安静静,眼神极淡。
  面无表情的女子看见他的冷淡反应,眼波骤起几丝涟漪,眼里缓缓淌出了两行清泪。
  她记得昨日在曲水流觞,杜绵期也这样说过:皇上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她当时还笑话她,可当皇帝来时什么都不问,就一把把杜绵期拥入怀里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错了,嫉妒到她牙痒。
  四更天,她偷偷潜回曲水流觞寻找匕首,被埋伏在暗处的人擒住的时候,她也学杜绵期说了这句话,她没有奢望他能像对待杜绵期一样对待自己,可没想到他竟半点动容之情都没有。
  胸腔中宛若有把刀将五脏六腑绞碎,痛的她全身抽搐,瞬间抖如筛糠。
  绵期看清她的异状,心下骇然。她这不像是害怕啊,倒像是精神失常的反映!
  皇帝觉察失态不对,立即递了个颜色给方隐,方隐领命转身,亮出那把锋利的匕首,问她道:“真妃娘娘,这四更天不在贵宫休息,返回曲水流觞,可是为了寻回这把匕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睡不着……睡不着,过去走走散散心。”真妃语音发颤。
  “娘娘,您和嫔妾一起住在东湖,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