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1-02-21 14:12      字数:4980
  温柔娴静,一个艳丽大方,都是难得的标志人物。只是和尤氏不大像,想起尤老娘母女的后来嫁过来的,倒释然。大家见过,彼此让了坐。贾珍尤氏二人递了茶,贾珍因问起贾母,王熙凤为等贾母邢夫人和王夫人开口,先把碧纱橱里的话和贾母的话说了一遍。
  贾珍见了黛玉,因说:“林妹妹倒是稀客,今儿客多,只怕招待不周,只当在家里,千万别外道才是。”
  黛玉起身听了,客套了两句。正说着,外头人回说两位老爷并一家的爷们都来了,贾珍连忙迎了出去。
  料着一会子贾蓉怕要进来请安,尤氏打发了丫鬟带她们姊妹及尤氏姐妹去内间歇息。
  尤氏姐妹许是自觉身份上差一截,不大和她们说话,打了个招呼,就自一旁坐下,默默地吃茶。
  一碗茶未吃了,就有丫鬟进来请她们出去坐席。
  饭就摆在屋里,因是自家娘们,就没那些讲究,连宝玉也在这里吃。
  一时吃了,王熙凤说要去瞧秦可卿。
  黛玉也是在路上知道秦可卿病了,人都在家里了,不去瞧瞧不大好,就说和她一起去,宝钗和史湘云自然也要去,宝玉总是少不了的。
  嫡亲的侄媳妇,惜春却不肯去见,扯了和迎春探春两个往园子里去看戏。
  门口的丫鬟见她们来,就要往里面通报,凤姐儿摆了摆手,小声道:“别扰了你们奶奶。”说着,几人进了房门,悄悄走进里间房内,秦可卿见了要站起来,凤姐儿说:“快别起来,看头晕。”于是紧行了两步,按下她的手,就坐在秦氏坐的褥子上。宝玉和黛玉等问了好,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秦可卿忙吩咐丫鬟,道:“快倒茶来,几位姑姑婶子和二叔一路走来,只怕也渴了。”
  秦氏屋里燃着甜香,屋中摆设极尽精致华丽,只是不合黛玉的脾性,就不大喜欢。
  正听秦氏说“未必熬得过年去”,就想着才去了的程灵韵、远走他乡的林琰,眼圈就红了。怕病人看了心里不好,忙撇过头去,就瞧见宝玉对着《海棠春睡图》流泪。
  凤姐儿见了,心中更难过,但恐病人见了这个样子反添心酸,倒不是来开导她的意思了,因撵宝玉,宝玉就和史湘云过会芳园去。撵了宝玉,又宽慰秦氏。
  宝珠道:“正是奶奶这话,我们奶奶就是不肯吃饭,奶奶也劝劝,想不想吃,多少吃些儿。我们劝,再是不听的。奶奶劝的话,只怕还能听进去。”
  凤姐儿还没说话,黛玉就说:“正是这个话,正是病了不想吃饭,才要多吃一些。药虽是治病的,却也只是辅助,吃饭才是君。”
  听言,凤姐儿就知她是心有所感,也红了眼圈,问:“想吃什么?回头我给你送过来。”
  秦可卿见她们都是实心实意,不忍拂了她们的好意,遂道:“上回身子送来的枣泥山药糕,我吃着倒好。”
  凤姐儿就笑起来,道:“这算得了什么,回头我打发人再给你送来。”
  又劝解了一番,尤氏打发人来请了两三遍,这才携了黛玉和宝钗去会芳园。
  她们一边走,一边赏景,猛然从假山后面走出一个人来,向前对凤姐儿等人说道:“请嫂子安,请两位妹妹安。”
  黛玉猛吃一惊,顿时又惊又怒,就见凤姐儿走到她和宝钗前面,沉声问一旁的婆子媳妇,道:“这是哪一个?这园子里都是太太奶奶姑娘们,冲撞到哪一个,你们还要不要活?”
  虽是骂婆子,未尝不是骂他。
  贾瑞顿时紫胀了面皮,忙作揖赔罪,道:“嫂子连我也不认得了?”又拿眼睛往她身后的宝钗和黛玉瞧,“冲撞了两位妹妹,这里给妹妹们赔不是了。”
  他这样说,凤姐儿倒不好发作,仍是沉着脸,说:“太太那边等着我们呢,你先去罢。”
  贾瑞答应着,却拿眼睛不住地观看凤姐儿三人。
  凤姐儿是个聪明人,见他这个光景,心里已猜着八九分,暗忖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命。”有心收拾他,只是此刻不是时机。
  48第四十八章
  知道今儿贾敬过寿,两府必定要热闹一番;赖嬷嬷本没打算进府。儿媳妇却打发小丫鬟带信出来;说贾母病了;这才忙忙收拾一番进来。
  歇了一觉起来,贾母已有了精神;正听鸳鸯回说哪家打发了谁送了什么东西过来,丫鬟进来说赖嬷嬷来了;贾母就高兴起来;一叠声地叫扶进来;一面和鸳鸯说:“定是她媳妇回去说的,不然;这样的日子;她再不会过来的。”又说王熙凤:“我说不碍事,你二奶奶偏就不信,还大张旗鼓的请供奉来家里,只怕别人不知道。”
  说着,赖嬷嬷扶着小丫鬟的手走进来,请了安,不及坐下,就向鸳鸯问什么病?医生怎么说?吃了药没?如今怎么样?
  鸳鸯正要说,又有人来说舅太太打发了人过来请安,贾母就笑着说王熙凤的不是:“不过一点子小事,连亲戚都惊动了。这是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要说我倚老卖老了。”
  赖嬷嬷道:“老太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念二奶奶的好,倒怨怪她多事。”
  贾母道:“他们都说我偏疼了凤丫头和宝玉,哪里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好。”
  赖嬷嬷就问起宝玉,贾母说往东府拜寿去了,就又问三春,然后是史湘云,于是就说到黛玉,从黛玉而到林琰。
  “林二爷随了姑太太,只是命怎么这样苦。”
  鸳鸯忙给赖嬷嬷使眼色,一面就说:“嬷嬷瞧瞧老太太今儿戴的抹额,瞧我的手艺怎么样?今年兴的新样子,费了五六日功夫,昨儿才得,都说老太太戴着好。”
  鸳鸯不是这样轻佻的性子,不然,也不能在老太太屋里这么多年,还成为老太太身边最得意的人。赖嬷嬷一听,就知道这抹额出自几位姑娘之手,而且还是得老太太欢心却又不常在跟前承欢的姑娘,联系黛玉是昨儿到的,便不难知晓。却只作不知,往贾母头上仔细看了会子,才笑骂道:“打量我老了,眼睛不行认不得你们的手艺了,蒙我呢。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有多少斤两我还不知道,你可做不出这样精细的活计。”又说:“若说手巧,我们家里这些老姑娘嫩姑娘,合起来也不如四姑太太。林姑娘倒是随了四姑太太,也生了一双巧手,怕不是林姑娘孝顺老太太的罢?”
  贾母早忍不住笑起来,鸳鸯也笑起来,道:“嬷嬷这回只怕是打了眼。”
  赖嬷嬷仍是笑着坚持,道:“你说这话,哄得了别人,可哄不了我。”
  鸳鸯才耷拉下脸,说:“嬷嬷也不说装个糊涂?”
  知道鸳鸯不过是故意说笑转移话题罢了,顺便哄老太太笑一笑。赖嬷嬷就骂她,道:“你也好意思说,也就是老太太宽厚,纵得你这样没大没小的。”
  鸳鸯好容易混过去,贾母却自个儿重又提起,说道:“琰儿这个孩子,”就是一叹,“只怕是他命里有这一劫。”又向赖嬷嬷说:“若有好女孩儿,你也替我留意着。家世倒在其次,第一要紧的是身子骨要好。”
  “老话常说,先苦后甜,先苦后甜,过了这一劫,往后就顺了。”说着,赖嬷嬷笑起来,又说:“老太太倒还问我,这不是现成的好姻缘?”
  贾母心里有数,只是觉着不甚妥当,才没说,便说:“你倒把我说糊涂了。”
  赖嬷嬷伺候了贾母一辈子,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想个人说出来罢了。这里也就主仆几个,便是这事不成,也说不到外面去。赖嬷嬷自是不吝做这个人,抚掌笑道:“老太太只盯着外面,倒忘了跟前的人?”不等贾母问,又接着说:“二姑娘今年也有十五了罢?一个是亲孙女,一个是亲外孙,都是知根知底的,岂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好?”
  其实赖嬷嬷心里不看好这门亲事,虽说林琰是嫡次子,不继承家业,但林家只兄弟二人,怎么也不会委屈了这唯一的兄弟。何况,林琰才学好,长得好,京里不知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儿想和林家结亲呢。不过,这好不好的,她说的不算,老太太说好才是好。
  这话说到贾母心坎里去了,这也是她为何和薛姨妈说话时说一半留一半的缘故。当日林琰说亲时,她不提迎春,便是忌讳她出身不好,再就是年纪小,性子也太过绵软,没有大家子奶奶的气度。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那会子贾母想促成宝玉和黛玉的亲事。若把迎春说给了林琰,自然就不好再提两个玉儿的亲事。
  但现在情形不一样了,林海那里一直不肯松口,且黛玉待宝玉也是淡淡的,这亲事自然再没可能。而迎春正好到了说亲的年纪,若说出身差一些,不说她有个做娘娘的姐姐,只在自个儿跟前长大这一点来说,就不足为意;林琰是次子,将来又不继承家业,迎春这不争不抢的淡然性子反而更合适。
  贾母面上仍是淡淡的,但赖嬷嬷是谁?她心知贾母已意动,遂趁势说道:“这是亲上做亲的好事,姑老爷哪里有不同意的?”
  贾母脸上就有了笑,仍是摇头摆手,说道:“二丫头的性子品格自是没得说的,就是出身上差了一层,年纪也不合。”
  赖嬷嬷就说:“姑老爷和林二爷再不是只认嫡庶的人,京里人谁不知老太太会□女孩儿。咱们娘娘在老太太跟前长大,二姑娘也是从小儿就养在老太太身边,人物品格,哪一样比人差?大姑太太,三姑太太,外面人谁不说一声好?再说年纪,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不都是这个年纪说亲?二姑娘算晚的了,年纪大的,又知道怎么样。”
  一席话,说的贾母心花怒放,道:“越老这嘴上越没个把门的。”
  赖嬷嬷知道她其实是高兴,就趁势说笑。
  贾母心里高兴了,就说打牌,因想到薛宝钗去了东府,料着薛蟠也过去了,薛姨妈一个在家里只怕无趣,便吩咐请薛姨妈过来,“就说我们打牌差一个角,务必请姨太太过来。”
  黛玉因惦记着贾母,与尤氏等人见了个面,看了一出戏就要回去。
  尤氏狠留了几回,见留不住,才着人送她过去。
  今儿府中摆宴,饭菜都散给了家中下人,守门的婆子也得了酒菜,摆了桌子正吃饭,见她进来,忙笑着起身请安,道:“林姑娘回来了?怎么也不多玩会子?”
  黛玉摆了摆手,问:“老太太怎么样?中午可用了饭?”
  贾母房里的事,只有一等大丫鬟和得脸的媳妇婆子才能知道。那婆子不过是个守门的罢了,黛玉却问她,顿时受宠若惊,忙笑着说:“听鸳鸯姑娘说,吃了药已是大好了,赖嬷嬷陪着说了半日话,又请了姨太太过来打牌。”
  能打牌,肯定是好了,黛玉略略安心。
  鸳鸯起身让给了黛玉,黛玉陪着贾母打了半下午牌,连晚宴也没有吃就家去了。
  回到家里,才知道卢慧娴也是贪吃了桃子请了大夫,先就去看她。
  守门的婆子说林珗在,黛玉方才会过来。这个时候林珗早回来了,哪里能不在家里守着的?
  吩咐婆子不要多言,转身去瞧老太太。
  老太太问她去看了卢慧娴没,黛玉照实说了,老太太就笑,说:“平日看着还稳重,哪知还是个孩子性子。”就说起香螺如何着急,如何请大夫,大夫又是如何说的,说一行笑一行。
  倒是难得的高兴。
  黛玉也就不着急了,如卢慧娴不好,老太太哪能如此?
  那时,念珠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老太太指着黛玉,她就直接递给黛玉,老太太说:“今儿早上到的。”
  信已经拆开了,知道是林琰的信,黛玉也不管是在老太太这里,接了信就拆开看。信里的内容,仍旧是一如既往。
  先报平安,再问家里,各人都问了一遍,再说一路见闻。
  黛玉是又高兴又失望,又担心,不觉就说出了声,道:“二哥也不说声什么时候回,再往下,一天一天冷下来,若是雪下来,路就难走了。”
  老太太也是担心,只怕黛玉更担心,只说:“他那个性子,只怕回来也不会在信里说。”
  老太太说这话,可见是真知道林琰。
  黛玉在老太太这里吃了饭才回去。
  隔日去瞧卢慧娴,本想拿昨儿的事取笑她一回,不想,她还未开口,那一个就先说:“昨儿老太太婶子你大哥已说了七八回了,你可就饶了我罢。”
  说得满屋子的丫头婆子笑个不住,黛玉也是哭笑不得,却装不知情,故作惊讶,道:“说什么?又是为什么说你?我竟不知道。”
  卢慧娴就红了脸,嗔道:“牙尖嘴利,我不信你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