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1-02-21 14:12      字数:4880
  蹋她,我又如何不心疼?”
  一席话说得赵太太和卢慧娴都红了眼圈,都说:“都过去了,不是说,先苦后甜么,我瞧着,凤儿是个有后福的,不然怎么就到了老太太身边,不过两年,又出落得这样的人才气派。”
  老太太心火出来,气已平顺。听了这话,倒是好笑,道:“后福不后福的,只看她自个儿的造化。”说罢,便要起身,赵太太和卢慧娴忙起身上前扶住。老太太摆了摆手,说:“不怕,我们也去逛逛,是黛儿的话,难得今儿凉快,再往下,天儿一天比一天热,再想要出来逛逛怕是不能够了。”
  念珠木鱼几个大丫鬟正在亭子外面坐着说话,见这边起身,呼啦啦的都连忙进来伺候。念珠和木鱼因要上前替换赵太太和卢慧娴,两人均说:“有我们呢,你们还不放心?这样也好说话。”
  一时出了亭子,卢慧娴便对跟在后面的丹若说:“你们也不必都跟着,我陪老太太和太太出去逛逛,一会子还回这边歇脚,你带几个人在这边守着,别我们回来,茶没有水没有的。”丹若应了个是,便停下脚步,指了几个丫鬟轮换着看炉子,她则亲自引着几个丫鬟预备一会子要摆的盘子。
  老太太上了年纪的人,赵太太和卢慧娴也不敢走远,便沿着潭边缓缓踱着,借着水面上来的风,也不热。一面聊些家常,遇着好景,又说一回景色。走了一刻钟,见有一岔道,卢慧娴记得这条路也可回到落英亭,几个人便上了岔道。待回到亭子时,便见张凤娥姐妹三个已然坐下吃茶了。
  赵太太远远地就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跟在你们后面怎么没见着人?
  黛玉几个忙起身相迎,说:“我们过那边花墙去瞧茑萝了,想必在路上错过了。”
  赵太太道:“果然是错过了。”又问:“若是在南边,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开了,这边只怕难。”又说:“这个单种不好看,和常青藤套种,到了开花的时候,衬着那翠绿的叶子,才叫好看呢。”
  张凤娥三个俱是点头,说:“前两日不知哪个丫头说已经打了苞,想着在南边的时候,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开花了。今儿正好进来,就顺道过去瞧瞧。哪里知道连花苞都还没有,怕是要到下个月了,倒是下面种的一圈四季海棠都开了花。”
  说着话,复又进亭子里来。方才坐下,就见丹若一行人端着茶盘进来,老太太正觉口渴,就问:“是什么?”
  丹若道:“绿豆银耳百合汤。”
  老太太便说:“是热的就端一碗来。”
  赵太太便端了一碗过来,说:“她们都是仔细的,才吃了粽子,哪里敢预备凉的,老太太只管放心大胆的吃。”
  老太太走了一路,精神倒还好,仍旧坐在塌上。赵太太心里怕老人家硬撑着,便上前劝道:“老太太还是略躺躺。”念珠也上来劝,老太太便歪着,小丫鬟递上美人锤,念珠便挪了个脚踏坐着给老太太捶腿,木鱼上来端着碗拿调羹喂老太太。
  老太太吃了一口汤,点了点头,说:“这个刚好,”又说:“茑萝和纺车花一起种最好,茑萝开尽了,纺车花就接着开,可以赏四五个月的花,又好活。我做姑娘的时候,后院院墙上就总种这两样,都不用人管,只每年春上注意间苗。”
  卢慧娴道:“还不知道老太太喜欢这个,不然,明年春上,挪一些过去,也不费事儿。”
  后面小院子里各处的墙都爬满了藤,老藤都有小儿手臂那么粗,若是要种别的,就要把先前的都砍了。
  老太太忙摆了摆手,道:“罢了,我不过是这么一说。”又问:“那院子里的藤,我瞧着有些年头了,怕是有这个院子的时候就有的罢?”
  卢慧娴道:“家里老人是这么说的,到底如何,也不清楚。”
  吃了汤,众人见老太太乏了,且黛玉姐妹几个走了一路出了一身汗也要回去洗澡换衣裳,便叫了竹椅敞轿进来,各自回屋歇中觉。
  晚上一家人男男女女都往老太太屋里用饭,男左女右,摆了两桌,也算是过节的意思。
  问准了林海和林琰的意思,老太太便托崔太夫人,私底下问一问程家的意思。程太太本也有这个心,自然是一说就应了。
  按说,接下来该是纳采,即男方带上礼物上女方家提亲,若是女方收下礼,亦即是答应了,便会接着行问名之礼。不过,未免最后可能会出现八字不合导致两家亲家结不成反而成仇人的事。因此会找一个两家皆熟又信得过的妇人,在纳采之前,便把两人的八字合一次。
  崔太夫人年纪大了,辈份又高,不好到处走动,便推给儿媳妇;崔老太太想着,她虽然上头有婆婆,下面却也有儿子媳妇孙子媳妇,出这个面也不好看,便推给了儿媳妇。
  两人八字极合,两家自是欢喜。好在林家早预备着,不过一月的时间,便成了前面四礼,林珗的婚事就定下了。
  程二姑娘今年方才十四,程太太心里舍不得,想多留两年,又担心林家不愿意,毕竟林琰也有十八了。私底下便问了崔太太,意即探一探林家的口风。
  正好林海想林琰三年后若是能中举,迎亲时也体面些儿,两家一拍即合。到底程家是嫁姑娘的,唯恐自家姑娘受了委屈。俗语说:“老健春寒秋后热”,郑老太太毕竟也有了年纪,倘或有一个好歹,守上几年孝,又怕耽搁了女儿的青春,便没把这个话说死。若是瞧着郑老太太身子不好,这亲事自然提前,若一直康健,自然皆大欢喜。三年后,不管林琰中不中,照旧选好日子成婚。
  两家议婚,外人眼里看着,也不过是半月的时间,却不知两家早已有了意思,互相打探了多时。王子腾的夫人还没想到主意,林家的聘礼已经下了,再后悔也无益。王子腾的夫人眼界高,低不成高不就,拖了几年,眼见着姑娘年纪大了,方才定下来。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林琰的婚事方才定下,张凤娥的婚事也有了着落。又不是京里人士,却是姑苏人。那户人家,原也是世家,只是家道中落,父母早丧,读书不成,性情豪爽,酷好耍枪舞剑,却是今岁的武状元。你道是谁,却是柳湘莲。
  林家和柳家都是姑苏人,认真论起来,两家还有些亲戚关系。林海与柳湘莲之父也是旧识,过世时,便把柳湘莲托付给了林海。不想柳湘莲年岁虽小,却极有主张,先说要守孝,拒不往林家,林海自不好挡住儿子为父亲守孝。待孝期一过,除留下几房人看管祖宅,只留了一个庄子,别的一气卖了。一个人出了姑苏,游山玩水,拜师访友,好不快活。
  林海收到信,都气乐了,若要不管,又放不下,只好命人各处寻访,几年来音讯皆无。
  那一年贾敏过世,柳湘莲自己找到门上,在贾敏灵前献香,又主动说起名姓,林海才知道是他,虽然欢喜,到底心神不济。直到过了百日,几个子女又劝着,才渐渐好些儿。林珗引了他进来,林海方才记起,不免细细问了一回这些年在外的经历,柳湘莲丝毫不隐瞒,事无巨细,但凡林海问道,必仔细说来。虽显莽撞,但心性不曾变,只是欠缺磨砺。倒也喜欢,少不得问到前程。柳湘莲自己是个有主意的,因说打算考武举。林海心里已预料到,也没敢想要他子承父业,并不以为异。遂留他在家里,柳湘莲也不肯,只说回姑苏老家专心习武应试。林海到底不放心,请了一个武师傅跟着回去。
  果然,第二年就来信说已是秀才,只等大比之年。
  林海见他在外这么些年,虽无父母管教,倒也未曾习得那些纨绔子弟的样方。打磨几年,性子沉稳些,未必不能出息?老太太提起张凤娥的亲事时,林海就想到他。只等柳湘莲取得了功名,才和老太太提起。老太太亲自见了,也觉着好,又私底下问过张凤娥,才写信给她父亲。
  知是林海荐的人,自幼便识得的,又知根知底,老太太也亲自相看过,张老爷自无不应的。也不和陈氏说,先进去禀了父母,又仔细说了对方的人品家世。两个老人有什么可说的,只说是林家那边相看好了的,上无父母,下无兄弟,进门就当家作主,自然千肯万肯。张老爷当下便回了信,亲手写下庚贴,同书信一起送到京里。
  柳湘莲点了福建参将,本该立时上任。柳湘莲原先也打算等张凤娥及笄后再迎娶,老太太的意思是,赶早不赶迟,家里有一个陈氏,还是早些完婚的好,恐迟则生变。
  林珗和林琰也才知道张家的事竟到了如此地步,便亲自与柳湘莲说明。柳湘莲当下就答应了,回头便题本上书。皇上见是喜事,不止格外开恩,许年底上任。得知柳湘莲无父无母,更给了一份体面,竟格外下旨赐婚。
  老太太原先还担心过礼时有反复,如此一来,便什么也不担心了。
  这一面圣旨下来,婚期在十月,张凤娥即刻就要回家待嫁,连中秋也等不得了。别人犹可,黛玉却是极为不舍。张凤娥也舍不得,却也无法。
  原先郑氏留下的嫁妆也不知还能有多少,这些老太太早已备下,倒也不怕,就是陪嫁的丫头和陪房难一些。张家那边陈氏是不敢想的,张老太太也未必靠得住。卢慧娴便出面把琉璃一家子都送与张凤娥,老太太也从姑苏老宅里选了一房人送与她使唤。虽不一定合用,到底比张家选的人要强些儿。
  张家的人来得极快,和张老爷的信是一起到的。原本便是过来接自家姑娘回家待嫁,不想有这样大的恩典。他本就是张老爷的心腹,心里也敬着张凤娥。如此,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凡事都听林家以及自家姑爷安排调停。
  黛玉列了单子,思来想去,总觉着薄了,正好卢慧娴来瞧她,就把单子往卢慧娴跟前一推,道:“娴姐姐帮我瞧瞧,这些好不好?”
  卢慧娴接过去瞧了几眼,提笔就划去大半,只留了几色针线和不出色的小玩意,不等黛玉着急问出声,就说:“这些好是好,一则送过去不易,二则你一个姑娘家的,东西太重就太过了。这几样针线玩意全了你们的情谊就好,别人也挑不出错来。你还怕我委屈了凤儿,再说,还有老太太太太在呢。”
  话音才落,就听外面一个声音跟着说:“娴姐姐和妹妹这样待我,我却没什么可以还你们的。这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时候。”却是张凤娥过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面上满是泪痕,一双眼也已经肿成了桃儿。
  想到再有两日就要分别,从此天各一方,黛玉已呜呜哭起来,卢慧娴也红了眼圈,强撑着不敢流泪,强笑道:“这是怎么说,原是好事,我们这样整日哭哭啼啼的,哪里是有喜事的样方?快收了泪,”又嗔怪张凤娥,“才多大点年纪,就敢说什么见不了面的话。想我们在扬州时,何曾想到会进京?如今不也进了京。不说旁的,过个三年,妹夫也要回京述职罢,那时候,我们不又能见面。”
  卢慧娴妹夫妹夫地叫着,张凤娥便红了脸,腮上挂着泪,也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羞,道:“娴姐姐怎么也捉弄起人来。”说罢,便走到黛玉身边,拉起她,说:“我这两天收拾箱笼,把这两年做的针线整理出来了。一式三份,大嫂子和珺妹妹那边的已经叫琉璃和叶子送过去了。这一包是单给你的,你别嫌弃,留着赏丫头罢。”
  一面说着,一面和黛玉出了这边书房,却不理卢慧娴。黛玉知她是害羞,不好意思,便也不理卢慧娴。待到了门前,方才扭过头,见卢慧娴跟上来,也不说,便又回过头和张凤娥说话。
  三人才出书房,林珺便走进来,露珠跟在后面,抱着一个包袱,看见张凤娥,就说:“怎么都在这里?我还说我和大妹妹去你那边呢。”
  卢慧娴便指着露珠问:“这是什么?”
  林珺便指着罗汉床叫露珠把包袱放在床上,她自个儿上前解开包袱,里面是一个红漆掐丝果盒,上面又有一个小包袱,林珺解开小包袱,拿着给几个人看,说:“我往日做的几个帕子和荷包,也就这几个还能看,好在是我自己亲手做的,留着做个念想儿。”又指下面的果盒,“是几样干果和肉脯,有家里嗮的,也有外面买的,乘船坐车吃最好。你先尝尝,看喜欢哪几样,明儿你告诉我,我也好给你送过来。”
  张凤娥哪里还忍得住,早滴下泪来,林珺却是个不爱流泪的,连眼圈也没红,反而笑着劝她,道:“虽是分别,我只当是相聚。”
  今日的分别,便是为了来日的相聚。
  张凤娥走的那天,林海准了黛玉和林珺送到码头。
  柳湘莲也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