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1-02-21 14:12      字数:4883
  邢夫人便起身,说:“你替我会子。”
  贾母知道邢夫人的为人,也一向不怎么喜欢,听言,便说:“那你去罢,有你媳妇在这里也是一样。”又命王熙凤坐下。
  那邢夫人应了,王熙凤便扶着送到门前,才回来坐下,道:“老太太还恐他们没了顾忌吃多了酒,我说老太太不必担这个心,老太太还不信。张妹妹林妹妹都不吃酒呢,我因想着她们姊妹个个都单薄,若说不吃,怕是真不吃,也没劝。原怕他们吃多了,所以只送了一小坛子过去。先还担心吃完了又来找我要,我是给还是不给?给了他们吃醉了老太太怪我,不给他们必定不依我。照这样看,我看尽有多的。我站在那里,她们又怕不仔细撞了我,也不能尽兴,所以我才过来。张妹妹她们几个的妈妈们都仔细着呢,出不了事。”
  贾母笑骂道:“你倒是会托懒儿。”
  因又拿牌,王熙凤随口问在说什么,薛姨妈便顺势提起方才的话。王熙凤不知前言,也只当是她们老人家闲话说她们姊妹,就笑道:“也不怪姨妈这么想,这里原有个缘故。她妈是亲家老太太的侄女儿,因断了来往,几十年没联系,知道时,她妈偏又没了。亲家老太太怜惜,这才接到身边。”
  薛姨妈便叹道:“原是如此,却是她的造化了。”
  正说着,袭人过来找王熙凤,说:“刚才宝玉和姑娘们商量着要个什么樱桃酒,奶奶且叫个人找一找,看家里有没有。”
  王熙凤笑道:“这倒是难住我了,若是要惠泉、西凤,我那里就有,这什么樱桃酒,别说没尝过,连见也没见着,可到哪里找去?”说一回,又说:“去年得的葡萄酒我还有两瓶,看他们要不要,若是要,你就去我房里找平儿,叫她拿给你。”
  袭人忙说:“有这个也行。”说着,便谢了王熙凤。
  贾母向薛姨妈笑说道:“这必是宝玉牵的头,云丫头促成的。除了他们两个,再没别人。”
  袭人果然就去找平儿,平儿想了一回,叫个小丫鬟倒了茶来给袭人吃,因说:“你且等会子,我去去就来。”
  平儿去了一时回出来,手里就拿着一个一尺来高的玻璃瓶,说:“只有这一个了,想必是我们奶奶记错了,或是先时送了人也未可知。”
  袭人往她手里一瞧,饶是她见惯了宝玉屋里的好东西,也觉着好看,连声道谢,又说:“我的娘,哪里找来的这样个爱物儿。”
  平儿递给她,说:“我们奶奶不爱喝这个,说吃着像潲水,看着却好看,才寻了几个玻璃瓶装起来。才摆了一天,年里人多手杂,哪一家的小孩子进来碰碎了一个,又扎了手,二奶奶就嫌兆头不好,才收起来。”说到这里,猛地一拍手,又说:“我也糊涂了,可不是碎了一个么。”
  听言,袭人也笑了,说:“去年宝玉和姑娘们吃时,也赏了我一杯,他们都说好,宝姑娘也不大吃,过后说笑时,也是你们奶奶这话,可不就是那个味儿,他们怎么就受得了。”又说:“当时我也是瞧着颜色好,只没想到这样好。”
  说笑一时,宝玉又打发个小丫鬟跟过来催,袭人笑道:“这是怎么说,就这么急?我一步也没停,才拿了东西正要回去呢。”
  平儿就说:“你赶紧去罢,别教他们等急了。”
  袭人便辞了她,小丫鬟要上来帮着拿酒,袭人没给她,因说:“拢共就这么一瓶,若是再摔了,可再到哪里找这么一瓶来,还是我自己拿着罢。”
  宝玉催了两回,才见袭人抱着酒进来,也不问是不是,就立时吩咐倒来,端起酒,闻着味儿,才说:“闻着倒是和葡萄酒一个味儿。”
  袭人正给张凤娥斟酒,听言,便笑道:“可不就是葡萄酒?”又说:“二奶奶那里也只有这个了,你要的那个,看明儿再使人出去寻,今儿是不能了的。”
  黛玉早已有些厌烦,不过家里寻常的东西,哪里想得到会是这个情景。昨儿是花生,这会子又是酒,闹得这边上上下下尽知,合着倒像他们有了好东西不拿来孝敬长辈似的。又听这袭人说什么出去寻的话,越发的不喜。
  红绡笑着觑了她一眼,道:“这是说的什么话,还往哪里去寻?等回去了,自然打发人送过来。不过是家里园子里收的果子,厨房里里酿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没想到。”
  贾母养了贾敏一场,虽说并不如亲生的母女那般亲密,也并不是仇人。每年该孝敬的,一样孝敬。这樱桃酒的方子,原先在京里时就给了这边。
  贾母不过是贪一时新鲜,又是女儿孝敬的,本是拿来说嘴。酿了一回,因酿得不好,也没几个人爱吃。厨房里白辛苦一场,又没得好处,自然是上头不提起,他们也乐得快活。
  袭人那时还没出生,哪里知道这些?经红绡一说,只知道那话不妥,她原是知道这樱桃酒是探春三人在林府喝过和宝玉提起,宝玉记住的。因她一心想着宝玉,就忘了黛玉。顿时红了脸,又过来和黛玉赔不是,道:“林姑娘别见怪,我笨嘴拙腮的,也不会说话,冲撞了姑娘,姑娘别和我一般见识才是。”
  黛玉摆了摆手,说:“一点子小事,不必如此。再说,你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我也当不起。”她虽着恼,但也不必和个丫头计较,又因是作客,宁可高高兴兴的。不然,自己气一场划不来不说,还平白给人笑话。因此,方才气了一会子,便丢开了,并不理会旁的,只管和三春姊妹几个说笑。吃完酒,又陪着说了几句闲话,就往贾母这边来告辞。
  贾母这里已经散了,正和薛姨妈王夫人说笑。听得要走,自然不允,说:“好容易来一回,怎么又要回去?”
  王夫人就问:“可是宝玉冲撞了你?你告我,我来说他。”
  黛玉便说:“哪里的话……”下面的话还没说,就有人进来回说林府来人了。
  贾母反而气笑了,搂住黛玉在怀里摩挲着,说:“原是你们说好了的,你父亲还怕我委屈了你不成?”
  黛玉便说:“哪里能够?”
  贾母不好拦着,一面请人进来说话,一面就吩咐人收拾东西,说:“往后记得常来看我,别等着我使人去接你。”黛玉胡乱应了。
  红绡几个东西是早收拾好了的,那边回话,这边就拿着出来了,贾母不禁狠狠地点了黛玉一下,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我整日想着你,你却一心回去。”又絮絮地交代了些话,方才放她们姊妹回去。
  34第三十四章
  林珗本就功底牢靠,很顺利地考中了庶吉士;入翰林院教习馆继续念书。林海早就预料到;是以无惊无喜;听了消息,也只是叫进书房交代了些话。倒是家里几个女人担了一场心;于今结果下来,都高兴异常。
  四月二十六这一日是崔老太太的生日;又逢八旬大庆;崔家有心大办;然崔老太太说:“我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儿女双全;子孙孝顺;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你们孝顺,我也不好拦着,只有一言在前,不可过了。”家下人等自无不应的。
  却不知皇上从何得知此事,言太夫人是难得的有福之人。当下拟制,赏下凤冠霞帔,正是三品淑人的命服。如此一来,崔府反而不好不大办了。崔老太太又惊又喜,直言皇恩浩荡,次日进宫谢了恩,回来更觉不安,找了儿子媳妇、孙媳媳妇、重孙子媳妇三四层的媳妇过来,商量着各处舍米舍粥以及京城内外各大小庙宇庵堂之中的香油钱,这才略略心安。
  崔老太太毕竟年岁大了,开始两天整日陪客,未免劳烦了些,第三日早起,便觉着身上不大痛快,且又是近亲和家宴,便不怎么出去见客,精神好时,喜欢了,便叫两个人进去说两句话,若是不耐烦见,就只命在外面磕个头也就罢了,只叫了年轻的小辈们进去陪着说话顽笑。
  这一日单请近亲,林家连郑老太太也过去拜寿。崔老太太命小丫鬟引进去相见,一时行了大礼,便命张凤娥三姊妹出去和众姑娘们一处顽,单留了郑老太太和卢慧娴两个说话。
  三人归座,丫鬟奉上茶果点心,崔老太太道:“这两日,我把来家里的女孩子都看了一遍,”才说了这一句,坐在脚踏上拿美人锤捶腿的丫头便笑了起来,卢慧娴也是忍禁不住,就连郑老太太面上也有了笑意。崔老太太见她们都笑,回过头想一想方才说的话,也笑了起来,“孩子们来给我拜寿,我也不见一见的?”遮掩了一下,方才说正事,“我瞧中了几个,说给你们听听。我想着,琰儿那个性子,必得一个稳重性子温柔的方好。不然,谁也不让谁,一语不合便吵嘴,那也不是夫妻,是一对儿乌鸡眼了。”
  几个人都笑起来,郑老太太点头称是,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前些时和他父亲说起,他父亲说的话才好笑呢。说要问准了琰儿的主意,才好说得。这谁家的孩子,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偏他宠孩子宠到这个地步。”崔老太太听了也是笑。
  卢慧娴却想起那一年说亲时的事,贾敏悄悄地和她说林珗的事,说了又说:“你娘不知多喜欢珗儿,巴不得给她做儿子,这事儿她自然是千肯万肯,这也不是说她不疼你,都是做娘的,我家珗儿再好,也比不过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自然是为你好。这只是我的一点私心想念,我悄悄的和你说,你也别告诉你娘,不然她定要笑话我。我总想着,我们作父母的,帮着你们作个参考,拿个人选出来,必定还是要你们两个自己满意才好。以后过活,毕竟是你们自个儿过,好不好的,我们作父母的,也替代不了。这夫妻过日子,不是别人说好就是好,第一紧要的是自己真过得好。我说这话,你也不必怕羞,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错了就错一生。你瞧杨太太,外面人谁说一个不字,人人都道她有福气,妻妾和睦,子孙满堂。你也别听别人的话,把自己放在杨太太的位置,再细想一想,到底好不好。你若是觉着我们珗儿好,我自然欢喜,若是觉着不好,你娘问你,你也别顾忌这顾忌那,不好意思说,那是你亲娘,只管放心大胆的说。成不了亲戚,做不了我媳妇,我还和从前一样把你当女儿。”
  她妈看中的是林珗的人品才学,最看重的还是贾敏的家教。不像别人家里,正妻还没进门,屋里就放了丫头,更有甚者,庶子生在嫡子前头,妻不成妻,妾不像妾的。这些话,自然也和她说过。那是做娘的,和自个儿女孩儿说这些贴心的话,自然是应当应分的,但是这些话从婆婆口里出来,又更不同。也由此可见,贾敏是真心疼她,并不是虚情假意,只是走得早。
  她这样的人品,也不怪老爷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想到这里,又感叹,她何其有幸认得贾敏,又何其有幸嫁与林珗。这过日子,确实如贾敏所说,别人说好不算好,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她大姐夫也算是好的,屋里不还是有两个伏侍的丫鬟。
  想一回,见崔老太太和郑老太太已经说起来,连忙收敛心神,仔细听着,一面仔细记住。
  崔老太太说了好几家,丫鬟重新奉了新茶,崔老太太吃了两口,才又说:“懋儿媳妇娘家的妹妹,往日来家里我也见过,那也是个好孩子,心里有主意,又知道让人,年纪也合适,也没有人家。只是还没有来,怕是一会子就到,你们也可见一见。”
  郑老太太就说:“懋儿媳妇是个好的,想来她妹妹也是个好的。”
  正说着,湘帘一阵乱响,人回说:“亲家太太和程姑娘来了。”
  屋里人正说起她们,便都往门口瞧去。只见当先进来的是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郑老太太和卢慧娴便都往她身旁看去。只见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和小懋奶奶有六七分相像,嘴角一对梨涡,看似端庄稳重,又似有些淘气,银红春衫,系一条撒花长裙。
  母女两个上前行礼,程太太说:“您就应该多穿些颜色鲜亮的衣裳,我瞧着,换了这一身衣裳,看着年轻了几岁。”
  崔老太太今儿没穿朝服,穿的是一件正红卐字不断头的绸褂子,精神也好,满面红光,确实不像八十岁的人。
  崔老太太笑嗔道:“脖子埋进土里的人了,哪里还禁得住这样鲜艳的颜色,也是他们孝顺,我不好拂了他们的意,又怕亲戚们看了笑话我,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妖精似的打扮,都不好意思见人。”
  程太太道:“您偏爱这么想,叫我说呢,上了年纪的人才压得住这色。”
  见郑老太太在,虽不认识,也上前行礼问安,程姑娘也上前磕头。念珠见她们进来,便已忖度着备了表礼,一匹尺头,一个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