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1-02-21 14:12      字数:4974
  崔嘉怡忽而说:“不知这一树结满了果子又该是何等的景象。”说得都笑了起来。
  崔嘉怡红了脸说:“你们也别笑,难道你们只赏花,就不吃果子的?”
  黛玉止了笑说:“怡姐姐这话在理,世间之人,何止千千万万,有爱红的,就有爱绿的,有爱叶的,就有爱藤的,有爱花的,自然也有爱果的,有爱玩的,自然也有……”
  崔嘉怡先时听着还在理,待听到后面,就知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不等她说完,忙上前掩住她的嘴,笑嗔道:“我只当你是个好的,原来也是个淘气的,看回头我告老太太去。”
  黛玉便上去挽了她的胳膊,涎着脸说:“去年晒的好杏干,”说着,指了指那杏树,“一会子姐姐尝尝,比外面买的甜。”
  崔嘉怡不禁又笑了起来,伸指就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道:“难怪个个见了你个个疼你,原你也招人爱。”又说:“这个倒也罢了,回头你把那个又甜又辣的花生包一包给我。”
  黛玉还没想起来,林珺就解了一个荷包递过去,说:“我也爱吃那个,往年家里也常做,这是昨儿才做好的,花生也是去年新下来的新花生。”
  崔嘉怡也不合她见外,接过就倒了几颗出来,就说:“正是这个。”又递给迎春,迎春就拣了一颗,仍旧还给她。崔嘉怡不接,只问探春:“你要不要?”
  探春道:“怎么不要?味儿怪怪的,吃了过后却又怪想的。”便往迎春手里拿了荷包,倒了几颗到帕子上,又递给惜春,问黛玉道:“林姐姐也小气了,也不拿出来,我也是今儿才尝到,别是林姐姐藏着罢?”
  黛玉笑道:“说这个话,你也好意思,回回你们来,我有什么好的,什么时候没拿出来?”又说:“因我不爱这个,家里一向没做,”说到这里,一指林珺,“这是她来了,才做的,想着做一回也不容易,索性就多做了些,今儿凑盘,想着你们怕是有人爱这个,就拿出来了,外边是没这个的。”
  惜春倒了三四颗,把荷包还给林珺,道:“我看多是爱吃这个,别的也没见多少人吃,独这个没剩的。”
  黛玉见她们都爱吃,就说:“又是辣的,又是甜的,又是咸的,实在怪得很,我也没想到你们都爱吃,”又说:“家里还有呢,回头我送你们些。”
  林珺见黛玉皱着眉头,笑道:“只你不爱吃罢了。”又和崔嘉怡几个说:“我那里还有几个别的味儿的,回头和姐姐的一起送过去,你们也尝尝。”
  黛玉摇了摇头,不管她们,见前面是落英亭,因说:“要不要进去坐会子?”
  崔嘉怡听了林珺的话,便笑说道:“还等回去做什么,不若这就拿出来我们尝尝,若是不好,我可不要。”
  听言,探春便说:“也好,走了一路,也想着歇一歇。”
  一行人便进了亭子,丫鬟们忙拿了几个褥子来,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下,见临水的三面窗户皆关着,便问:“怎么不打开?”
  黛玉便吩咐丫鬟,道:“今儿天气好,把窗户都下了罢,不然,和在屋里不是一样,又有什么意思。”
  底下人答应着,忙过去把窗户仔细下下来,当中一个婆子忽然嗐了一声,说:“昨儿还没瞧见,今儿都长出来了。”
  黛玉便问是什么,那婆子忙说:“是荷叶,昨儿还没见着有这么多呢。”
  崔嘉怡便和林珺两个走过去,探身往外看,果真见水面上稀稀疏疏地浮着好些巴掌大小的圆叶子,也有一些还卷着,或撑出水面的,或贴着水面。两人就要在这边坐,丫鬟忙又抱了一条大锦褥子来铺在栏杆塌板上,方请二人坐下。
  黛玉几个便也过去看,红绡正要上去伺候,衣襟被人拉了一下,回身一看,是个小丫鬟,只见她伸手往亭子外面指了指,看去,见是一个婆子,便出来问:“什么事?”
  那婆子道:“吃酒的攒盒好了,问姑娘们是回去看戏吃酒还是就在园子里摆上。”
  红绡料着她们必定不肯回去,就说:“你等着,我去替你问。”
  黛玉见她没跟过来,已瞧见,见她过来,就问是什么事,红绡说了,黛玉就问崔嘉怡和三春,道:“你们怎么样?”
  崔嘉怡笑道:“我随意。”
  迎春也说是随意,探春见崔嘉怡的面色,知她其实是愿意在这里的,只是因她和迎春惜春三人之故,所以不肯说,便说:“若是等我们回去,只怕教她们白等着,倒不好,反正我们已经进来,不如索性就在这里赏景吃酒罢。”
  红绡叫个小丫头过去回那婆子,自在这边伺候黛玉她们。不一时,茶果上来,便劝几人,道:“虽说天气暖和了,这水边到底潮气重,还是不可多站,姑娘也该过去喝口热汤。”
  便又一起过去,见桌上除了几个碟子,又有几个拳头大小的印着各式花样的玻璃瓶,便知是林珺说的花生了。
  惜春见着就拿在手里把玩,手指一摸,才知上面花瓣花蕊均是阳刻出来的,因说:“难为怎么做出来的。”
  林珺便笑道:“别光瞧着瓶子呀,我拿来可不是请你们赏瓶子的。”
  说着,便拿起一个倒在那一个鱼皮花生的盘子里,也是圆滚滚的,外面的皮却是碧莹莹的,趁着先前那些橙红色的,竟是好看得紧。
  惜春便也摘了塞子,倒进盘子里,这一样却又是粉色的,黛玉拿起那一瓶,隔着瓶子往里一瞧,又是黄色的,因笑道:“你这是开颜色铺子呢。”
  30第三十章
  林珺顾不得和黛玉说话,一叠声的催促崔嘉怡几个。
  绿色的是淡淡的咸里面夹着甜味儿;又有一股薄荷的清凉味儿;粉色的则是甜甜的;凑近了闻;有淡淡的花香;黄色的则是酸酸甜甜的,里面的花生却又是咸的。
  三个人略尝了几颗;都不怎么喜欢,还是中意那种又咸又辣又甜的;因此;都只说了一个“好”字。林珺看出她们都不怎么喜欢;却不好说,就拣了一颗橙红的;笑道:“其实我也只喜欢这个。”
  一时丫鬟上来撤去果盘茶碗;方上吃酒的菜。酒却是大肚细长颈玻璃瓶盛出来的,胭脂一样的红色,毫无遮盖地显露出来,配的是五彩琉璃方斗。红绡上前执瓶,先与迎春斟了一杯,依次是探春惜春,再是崔嘉怡,然后是林珺,最后方是林黛玉。
  胭脂一样的酒,配着五彩的琉璃,光华流转,说不出的绮丽。
  探春笑道:“这酒好,这琉璃斗更好。”
  黛玉便说:“咱们还正经吃酒,不过顽笑罢了。”
  惜春因问:“是葡萄酒?”
  黛玉道:“却不是,也是果酒,是樱桃酒,去年酿的。”说罢,便端杯,众人便都执杯陪饮。
  崔嘉怡说:“却是了,葡萄酒颜色比它要深一些,不像这么艳。”又说:“若是葡萄酒,该配夜光杯。”
  都知她是为“葡萄美酒夜光杯”那一句而来,林珺笑道:“我是个大俗人,可不懂这些个,好也罢,歹也罢,不过是个装酒的俗器罢了。”
  听言,探春便说:“大俗即大雅,虽是俗器,亦是雅器。若论这酒,还就得这个配着才不俗。”
  林珺笑道:“莫管它是俗是雅,且不要辜负了这美酒佳肴。”说罢,便举杯敬各人。
  众人大笑起来,又一饮而尽。黛玉拣了一块炸得细嫩的鸡肉脯子条让迎春,说:“二姐姐尝尝这个,看味儿怎么样。”
  几个人都尝了一个,吃罢酒,又逛了会子才回去。见座中少了几人,张凤娥说是回去了,黛玉就不大理论。
  第二日,老太太说他们新婚夫妻,教卢慧娴享用几日。赵太太便不好撂手,借了卢慧娴身边的玺儿,把用不着的都重新归库。一连忙了两日,方才完事。
  因来了林珺,与黛玉又是久别重逢,三人每日一同读书,一同做针线,一同在卢慧娴跟前学习看账本,家里又更热闹了些儿。
  眼见着不日就是宝玉的生日,因老太太已应了贾母,她还未备礼,想着问一问张凤娥。午觉起来,就往老太太那边去。
  香橙便问:“姑娘还是走过去?”
  黛玉正看着红绡装樱桃,因说:“换那个翡翠盘子,趁这色儿才好看。”听言,就说:“这么点子路,自然是走过去。”
  说着,想起林珺,她是每日必要过来的,自个儿若是去了老太太那里,她有过来了,两下里错过,岂不是让她白跑一趟,又说:“你打发人给三婶也送些过去,再和二姐姐说一声,晚些我和凤姐姐去瞧她。”
  红绡一面答应着,一面去架子上拿了翡翠盘子,自己拿水冲了一遍,用帕子细细地拭干,方才装了一碟子樱桃,用一个掐丝小提篮装起来。
  黛玉说:“叫个小丫头提着,你和我去罢,”又和香橙说:“你们就在家里。”
  香橙笑着拿了一方新帕子递给黛玉,说:“姑娘就放心罢。”
  黛玉“嗤”地笑起来,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三人慢慢走过去,到了门前,见守门的婆子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打瞌睡,小丫头要上去叫她,黛玉拉住,悄声道:“咱们进去,且不必管她。”说罢,一径进去,就见木鱼和一个小丫头坐在门前的台矶上一边做针线一边说话儿。
  黛玉也不作声,悄悄儿地从一侧走过去,绕到她们身后,才猛地问:“你们说什么呢?”
  唬了两人一大跳,小脸儿煞白,见是黛玉主仆几个,一颗心方才落回肚子里,一面抚胸,一面哭笑不得地说道:“姑娘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气儿也没有。”
  春日多乏,门口的婆子总爱打瞌睡,她早已知道。见黛玉几个进来,就知道那婆子定然又睡着了。
  “才来,见你们要睡不睡,闹闹你们,”黛玉说着,往门里瞧了一眼,问:“老太太可起了?凤姐姐可起了?”
  木鱼便丢下针线,那小丫头自收拾,她亲自打了帘子让她们进去,一面说:“老太太睡了一刻钟就起了,在佛堂念经呢。张姑娘也起了,在屋里呢。若姑娘不来,想必一会子也要过去。”
  黛玉便说:“那我先去凤姐姐那里,一会子老太太出来了,劳烦姐姐打发人说一声。”
  木鱼便说:“这个容易,姑娘且去罢。”
  黛玉便扶着红绡的手从后门出来,右边一堵墙,爬满了藤萝,已瞧不见墙面,中间有一月洞门,进去便是张凤娥的屋子。
  里面或疏或密种了些海棠、芭蕉,各色藤萝,甫一进来,馥香扑鼻。三间正房,左边这边前面是一个四方大亭子,与回廊相连,右边是一耳房。西北角上有三株极大的梧桐,枝叶横生,把屋顶遮了大半。
  叶子正在晾帕子,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坐在亭子里做针线。看见黛玉主仆进来,忙笑着往里迎,说:“我们姑娘才说一会子过去呢。”
  黛玉一壁走,一壁说:“你去罢,到了这里,还当我是客呢。”又和红绡说:“你去找人说话罢。”叶子听了果真就过去晒帕子。
  黛玉自进去,正要往房里去,张凤娥的奶母并教养妈妈三四个人迎上来,说:“林姑娘来了,我们姑娘在书房呢。”又要进去通禀。
  黛玉摆了摆手,说:“我自个儿进去。”说罢,便一径往西面走去,撩开湘帘,眼前豁然一亮。
  原来这西边的一间房和耳房是打通了的,前后都是整排的玻璃大窗户,虽有梧桐遮荫,却也十分亮堂,夏日也最为凉爽。
  进去正面就是一张罗汉床,床两侧高几上,一几放着整副的茶壶茶碗,另一几上是鸡毛弹子等器物。地下四椅四几,并四副脚踏,床上设一方几,几上设一棋盘,上面黑白棋子几乎吞了整个棋盘,似一残局。里面东面整面墙皆是玲珑雕空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锦,或博古,或万福万寿,各种花样,精雕细琢,细细瞧去,可见金线描出的各式纹样。一櫊一櫊,或贮书,或供设瓶花,或安放盆景。其櫊式样或方或圆,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壁,正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中间一张紫檀大理石大案,案上一摞名人法贴,几方宝砚,笔筒里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笔,案前一角一个缠枝海棠的缸,缸内十几个卷轴,东面墙上挂着四幅江南烟雨图,乃是四季样式。窗户底下一副琴案,案上一架瑶琴。
  张凤娥正伏在案上写字,见黛玉进来,忙起身过来拉着黛玉往回走,一壁走,一壁问:“你怎么来了?我还说一会子过去呢。”
  黛玉瞧着是花笺,又不欲自己看到,想必是写给家里的。便随张凤娥过来,说:“不是我表兄的生日到了么?那一日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