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1 14:04      字数:4724
  “是。”渡边信夫躬身而退,他明白若不是因为香惠子夫人的临终嘱托,有人坟前之草早已过腰。
  “我不要,我不要。”名务忍哭着想要后退,可小小的身子板哪来和成人抗衡的力量。
  名务香织充耳不闻,抓着他的手径直向前,她现在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逃!套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名务忍一手揽着那只被取名为“哥斯拉”的白色猫咪,用尽全身力气坐倒在地,哭得声嘶力竭。他好不容易才交到一个朋友,他一点都不喜欢到处搬家,大家不仅不和他一起玩还会嘲笑他是没爸爸的孩子。只有耀司哥哥会和他一起玩,还会送他玩具和宠物,请他吃东西,他才不要离开耀司哥哥呢。
  名务香织看着在地上哭闹耍无赖的名务忍气不打一处来,当她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一巴掌打向儿子的小脸,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尖锐的指甲在那张细嫩的小脸上留下几道红痕,且隐隐有几缕红丝往外延伸的趋势。
  名务忍当场就楞住了,怎么也想不通一向由着他,任着他的妈妈会打自己。眼泪一滞,站起身来,紧紧握着两个小拳头,憋足劲喊了一句:“我最讨厌妈妈了!”然后转身就跑。
  名务香织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似乎连她也无法相信自己竟会那么毫不留情地打了素来最宠爱的儿子。恍惚间,听到一声熟悉的惊呼。
  原来名务忍终究是小孩子心性,边跑边想回头看看自己的妈妈是否有追上来,结果头朝后,身子向前就这么扑倒在地,怀中的哥斯拉受到惊吓,窜起来就往对面的马路跑。这种事名务忍怎么肯依,他觉得妈妈不要自己了,不能连耀司哥哥送的哥斯拉也没了,想也没想就冲入车流,试图抓回那只小白猫。
  “哥斯拉,回来,快回来。”名务忍展着两根白藕一般的小胳膊,一步步接近着哥斯拉,前面却传来急促的鸣笛声。
  “小忍——!”名务香织不知从哪来的力量,转瞬冲到名务忍身边,将他扔回了过节走道。
  名务忍的脑子已经彻底瘫痪,这个躺在地上的女人是谁,妈妈呢?我要妈妈!没来得及干的脸颊被更汹涌的泪水不停地冲刷。
  马路中间的女人,手脚分别折向不思议的角度,嘴里一张一合想要表达些什么。也许是因为距离,也许是因为伤势,根本无法听清,只有些许血泡在嘴际汩汩冒出。关节处的骨色,让她显得尤为诡异狰狞。
  车流以名务香织为中心彻底停滞,名务忍口中喊着妈妈是连滚带爬地跑到名务香织身边。名务香织想要安慰自己的儿子,想要伸手抚摸儿子的脸,说一声:我没事,我不痛。可是用尽全身力气,明明觉得已经抬起手了,事实上手臂却依旧那么扭曲地停在原位。血红的视野愈见朦胧不明。
  名务忍跪在地上,用膝盖向前挪动了几步,试图把母亲拉起来,可是只不过引出几声极力忍耐的呼痛声。
  当渡边信夫下车时就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抱着一个身体残破的女人,由于个子太小,看起来就像搂着一个头颅,手上粘着那些红白混合的粘稠液体,凶狠的眼神连他都觉得有些吃消不住。心中不由一喜,看来帝国是后继有人了。
  宫崎在进入对方的临时基地时就已经发现事情不妙,心中警铃大作,这种试炼任务经过仔细挑选,排查,在原则上是不可能出问题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内奸”。他正准备原路退回,通知在外的织田和仙波,这种事必须报告父亲大人和伊藤伯父。但就在这时候,嵌在他腕带上的简化版联络器却震动起来。
  宫崎的心瞬间一紧,小忍出事了吗?该死的事情居然一起来了,查看了一下伊藤忍的经纬坐标,居然还是伊藤家的祖宅。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父亲大人和伊藤伯父知道了名务忍的存在,并且准备对他下手,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宫崎瞥见了几个壮汉提着织田靖彦和仙波雅树进来。事事叠加,宫崎心神大乱,竟不小心踩中了一边的玻璃碎块。糟了,他连忙加快撤离的速度,但行迹的暴露安全离开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的事。
  半年后,重伤被救出的宫崎耀司在醒来的第一时间逃出医院,赶到名务忍面前,看到的已是一个满眼仇恨的孩子。被狠狠地推倒在地,宫崎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越跑越远的小小背影,脑中不停轰鸣着名务忍适才说的那句话。“你这个骗子,伊藤家的走狗,我恨你!你给我滚!”
  伤口的崩裂愈加严重,源源不断地有血液渗透绷带染红单薄的外衣,宫崎被随后赶来的保镖,医护小队押回医院,始终无法理解刚才的事。
  这一定是幻觉,对,一定是伤势过重而产生的幻觉,等我的伤好了就没事了,小忍才不会这么对我,他一定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的。年幼的宫崎这样骗着自己。
  枉然真相
  门口传来几声叩门声,伊藤忍大感不解,莫名地有些不安,一早起来眉角就不停地跳动,偏偏入夜了一切还是相安无事,不过这些念头也仅仅只是转瞬即逝。令扬来他房里向来是懒得敲门的,如果正巧撞上什么不方便的事,便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让他又好气又好笑,次数一多,也就麻木了,任由他好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另几个人,平日里基本上不曾见他们来这屋“观光”,哼,反正他也不乐得见到那几个家伙,还是少来为妙,省得打扰了他和令扬的独处。
  奇怪归奇怪,伊藤忍还是毫无耽搁地起身开门,长这么大又有什么令他退缩过。甫一开门,令扬大剌剌的101号笑顿时映入眼帘。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令扬今天笑得格外牵强。东邦几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入,神色中带了几分沉重,鄙视,甚至懊恼。不祥的预感愈见明确。
  没等伊藤忍开口询问,展令扬的话却已经到了,“亲爱的小忍忍,大前天面瘫哑叔离开后,好奇又有钻研精神的小扬扬就和小瑞瑞,小凡凡,小农农,小臣臣,小烈烈一起携手调查他口中所谓的‘当年真相’。以我们的英明神武,调查结果当然是非常十分以及尤其的真实,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了。小农农辛辛苦苦,跋山涉水才A来的档案记录,小烈烈勤勤恳恳,呕心沥血才验的真假,小瑞瑞不辞辛劳,竭诚尽力才问来的口供……(略n字)当然也离不开可爱的小扬扬智睿无双,恰到好处的英明领导。“他几乎是无休无止地左顾右言,显得比平时还碎嘴,让人不得不质疑他是否在拖延时间,不想将资料交到伊藤忍手上。
  以伊藤忍对展令扬的了解,他自是明了对方言语之外的犹豫,向来在展令扬面前毫无原则自我的他,只是随对方去了,对展令扬,他的耐心从来不缺。
  展令扬也知道伊藤忍对自己的放任,可是在那样一个人面前,他扪心自问,自己是否有那个资格去享受这份无边的宠溺,在那样深沉无悔的感情,执着无言的坚忍面前,他不知道有谁可以显得不渺小。如今,他真的很担心忍是否可以承受住这份与他长久以来坚信的事实截然相反的真相。当他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时候,当他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的时候,又怎么消受得了那份冲击。
  展令扬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呐,忍,不管怎样,有些事是我们必须知道的,他必须有一个公道,我们必须还他一个公道,也许来不解弥补因无知犯下的错,但,总好过一只错下去。我们可以嚣张,也可以肆无忌惮,不代表我们可以不分黑白。
  “知道这些资料来之不易了吧,小忍忍你要仔细看,认真看,用力看哦。不然,可爱的小扬扬,小瑞瑞,小农农,小臣臣,小凡凡,小烈烈会很生气,伤心以及难过的。”
  伊藤忍依言结果那些档案袋,文件夹,和一些存放照片的白色纸袋,起初也不甚在意,只是卖展令扬一个面子,随手翻阅着。心中存着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令扬这么在意,故作神秘的。瞥见旁边几个或怜悯,或兴味,或期盼的神情,手中的速度不由加快。
  可是,随着浏览文件数量的增多,伊藤忍的神色愈见狂乱,随手扔掉一踏谈话笔录,几乎是用抢的夺过其中一个文件夹,飞散一地的纸张中隐约可以看到这么几个名字:渡边信夫,伊藤龙之介,织田绪方……
  由于翻得过急,伊藤忍不慎被纸页沿边划开了手指,他却混无所觉,死死盯着页面,尖利的目光简直要灼穿了那层薄薄的16开纸。
  没多久,他又扔了那只文件夹,拿过三个一摸一样的档案袋,一样的质地,一样的规格,一样透着岁月的沉积感,一样印着“东京市立综合医院”这几个字,不同的只是上面的名字:宫崎耀司,织田靖彦,仙波雅树。
  伊藤忍颤抖着拿起署名“宫崎耀司”的档案袋,抽出几张X光照片,黑白的,一如他的心。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验伤记录,三十七处烧伤,四十一处软组织挫伤,十八处骨折,五处粉碎性骨折,残留在身体里的五十二根银针,指甲被尽数褪去,七处内出血,全身失血量高达1/5……
  他回忆着十二年前的某个下午,那双大不了自己多少的小手紧紧牵着自己,紧得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走丢一样。
  “耀司哥哥,你会永远这样牵着小忍的手吗?”自己那样问。
  身边的男孩用力地点点头:“嗯,即使小忍放开了我的手,我也会找回小忍,然后一直陪着小忍的。”比三头身高不到哪里去的孩子,满脸尽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庄重。
  “小忍才不会放开耀司哥哥的手,我会一直一直牢牢握着的。”年幼的自己生气地反驳,不停地强调着一直。
  “小忍,”那个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这只是假设。”
  “假设也不行,”那个时候的自己说得多么的斩钉截铁,现在看来竟是如此讽刺,“耀司哥哥要永远永远像现在这样对小忍很好很好!”
  身边的男孩听了,笑得好暖好暖,让年幼的自己不明所以地脸红,让长大了的自己不知不觉湿热了眼眶,他摸摸自己的头:“嗯,我会一直一直一直对小忍很好很好很好的,一天比一天好。”那坚定的表情让当时的自己那么欢喜,让后来的自己那么痛恨,让现在的自己那么悔恨。
  “光说没用,我们拉勾勾哦,说话不算话的是小狗狗。”
  ……
  回忆就此终结,伊藤忍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他拉住展令扬的手,“令扬,这些都是假的对不对?!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这个满脸哀求的男人还是那永远骄傲冷酷的伊藤忍吗?
  展令扬有些不敢与他对视,那双渴求,绝望,痛苦的眼,只是比不想面对更重要的是不能逃避。“小忍忍真是太伤大家的心了,那么纯良可爱的小扬扬怎么可能会骗虽然傻傻的但也还算可爱的小忍忍呢,即使笨笨的小忍忍没有可爱的人家可爱,小扬扬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欺骗你呀。看,人家这么纯真闪亮的眼怎么看都很可靠的说。”
  南宫烈等人一阵黑线,令扬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真是日渐精进。
  伊藤忍瞥见那五人古怪的表情,眼前一亮,一手仍紧紧握住展令扬,另一手却直指其余五人:“是他们!是他们对不对?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为了作弄我而伪造的对不对?!”
  对于伊藤忍的质问,曲希瑞,安凯臣,雷君凡,南宫烈都只是站在原地,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看着他,连本想发作的向以农也按耐住了自己,今天的伊藤忍不过是一个崩塌了自己世界的可怜虫。
  伊藤忍的眼瞬间灰暗下来,从骨髓里散出阵阵冷意,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他这十二年来对那男人的所作所为……天呐,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伊藤忍一手掩面,脚下一个踉跄,又跌坐回床上。
  “出去!”他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嚎,“你们都给我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沮丧,无助,一如绝望凝结而成的悲鸣。
  “忍。”展令扬上前一步,想伸手去搭住伊藤忍的肩。
  伊藤忍微微一晃身躲了过去,不曾抬头,留海遮住了他的眼,沉郁得看不出是何表情。“令扬,你也出去吧,拜托。”沙哑的嗓音,像是在粗糙磨盘里碾碎的石屑。
  展令扬的眼黯了黯,忍住想叹气的冲动,反倒是笑得愈加灿烂:“那小扬扬就出去咯,虽然善良的人家会有点不放心可爱的小忍忍独守空闺,但体贴的小扬扬更不会强人所难,可爱温柔的小扬扬真的要出去喽,你不要太想美丽聪敏的人家哦。像石头一样站在一边发傻的小瑞瑞,小农农,小烈烈,小凡凡,小臣臣,你们怎么还不挪动一下自己未老先衰,疑似不良于行的尊腿,莫不是想改行当望夫石了。”
  曲希瑞狠狠瞪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