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宫本宝藏      更新:2021-02-21 13:46      字数:4746
  宝玉忙道,“当然信你了。”未免柳长袀仍心有芥蒂,便道,“反正那钱庄的事也都已经完善,既然你这么说了,以后我就不管了。到时你可别说了我偷懒就是。”
  柳长袀笑道,“我若说了你,你只管拿脚踹我就是。昨儿瑾容也说了,你在这方面不算熟悉,让我多替你筹备着点,莫要累着了你。如今你有个好靠山,我哪里还敢为难你?”
  宝玉闻言微觉吃惊,不想林瑾容竟会这般替他着想,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因柳长袀一再劝言,宝玉也乐得轻松将剩下诸事交给他。又想着,柳长袀少时便开始打理多间当行,对这方面的事自然是了如指掌的,遂也无需他在旁补充指点之类的,只管闲着无事做他的甩手掌柜罢了。
  这般一想后,宝玉便也不再过问柳长袀等事,反而是他时常约了宝玉将开店进行的情况一一告知,只惹得宝玉不住笑道,“你才是正经主子,我不过是跟着搭稍罢了,不用事事跟我汇报的。”
  柳长袀却正色道,“什么搭稍不搭稍的,说是一同开店,那就是板子上钉钉子——铁一般的事实。这些细节上的事,虽说不让你过问,但也总该让你知道。”说完,不由分说抢拉了宝玉道给他听,又告诉他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只等官府的颁布令下来,也就能正式开店了。
  宝玉听了,也觉得再无疏漏之处,便道,“那就你全权做主好了,我看着挺好的。”
  柳长袀笑着打趣,“你这么信任我,改明儿我卷了银两逃走你也无从寻人。”
  宝玉却不可置信的笑了起来,只说出钱出力都在你柳长袀,我也就献了那点芝麻大小的计划和千来两,卷走了也不值什么。
  眼见着流光飞逝,转眼便过去多日。就在宝玉已经忙得快要遗忘了北静王的时候,王府打发人来接他,只说是要让他过去小住几日,东西什么的就不必带了,王府一切都有。
  宝玉回了贾母,只简单的带上自己需要的一干道具,骑马随那几名侍从望王府方向去了。
  路上,宝玉禁不住好奇问了句,“怎么以前都是轿子,现在改骑马了?”
  那侍从笑着答了,说是王爷知道从前宝玉不会骑马,便派了轿子去接,如今熟练了,也就不必再抹煞了他的男儿气。
  宝玉一怔,恍惚想起第二次遇见北静王时是在秦可卿的大殓之日,那是自己第一次骑马,以至于去面见王爷时也是跛着脚走去的。难道是那时他看见了,所以记在了心里?
  宝玉越想越觉就是这么回事,联想到自来了金陵,若不是北静王教着学这学那,指不定今天自己是什么模样,当下对他愈发感激起来,暗道,等他生日那天,定要好好讨他高兴一次,也算是报答他这么久以来耐心的教导。
  等到了王府,一众侍女早已在二门恭候多时,见宝玉被侍从引着进来,忙迎上前围着他笑道,“可来了,快走罢,王爷昨个儿就念着,要接你过来呢!”
  走了一段,见宝玉手中捧了只小盒子,其中一侍女笑问,“可是送给王爷寿辰的贺礼?”
  宝玉扬唇一笑,眸中促狭光点闪耀,“可以这么说。”
  那些个侍女丫头皆感好奇,忙问是什么,宝玉只是一脸神秘的不肯多言。半晌后实在是撬不出一丝的漏缝,那侍女半是无奈的叹道,“我们这些做丫头的,也想给王爷送点什么聊表心意。只是自己月例通共那么点,一并凑上了也难得买到什么稀罕物。”
  宝玉扭头看了那侍女一眼,问道,“你们也想送王爷礼物?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那些侍女纷纷摇头,面容上溢满了苦恼,“王爷待我们素来最好,我们心中感恩戴德,也想凑一份子。只是,这王爷还有什么是没有的呢?皇上又下了旨给王爷庆生,戏班子什么的都不缺。”
  见围拥的侍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均都有这意思,只是又苦与不得出去,买不到什么好东西,宝玉在心中快速思索了片刻,突然笑道,“有了。我这里有个主意,如果各位姐姐不嫌弃,我可以说了叫大伙儿一起给王爷庆祝。只是这是个花不了钱的礼物,说出来怕大家觉得粗俗。”
  那最初说话的侍女眸中霍地一喜,笑道,“既有什么好主意,贾公子只管说来便是。你肯帮我们,我们感谢还来不及了,又怎么会嫌弃。即便是用不上,这份心意也是好的。”
  宝玉环顾了一圈四周,见并无其他闲人,便聚拢了一等侍女低声道,“我是这么想的,等那天晚上……”
  一席话落,众人只觉甚好。虽是胆大了些,但到底从未有人试过,何况又是这新鲜玩意儿。便把那一点子畏惧的心一并收了,一致同意决定就按宝玉说的去做。
  那侍女道,“既然大家都赞同,那么就把王爷身边的怜诗、绛词、锦歌、玄赋一并叫上。这事瞒不住她们,也需得她们帮忙。”
  众丫头点头应了。那侍女又对宝玉道,“这两天就开始准备了。宴席有三日。第一天是朝中大臣前来贺寿,第二天是族中远近亲戚,第三天才是王府中人同贺。”
  宝玉并不知还有这么多规矩,遂问,“那么王爷的生日是第几天呢?”
  那侍女道,“第二天。”顿了顿,又道,“依我看,你说的那个,第二天给王爷瞧是最好不过的。”
  宝玉问她为何,她答道,“第一日是不能的,朝中大臣只怕走得晚。第三日也不成,家宴必有王妃出席。这其中缘故颇多,我也不能与你一一说清。总之第二日最为妥当。”
  宝玉心想着,听她那话,约莫着北静王跟王妃感情貌似不太好。又想着第二天既是北静王的生日,那就第二天好了。
  一番商量后,也已经耽搁了不少时候,丫头们忙引着宝玉从游廊下园子,经过垂花门入跨院,又过了几层仪门,一阵七弯八拐后,带着他走进了东苑的广慧阁。
  刚入院子,早已等候多时的怜诗与另一侍女忙笑着迎上前道,“可算是来了。”
  宝玉猜想那另外一人指不定就是“词歌赋”中的某一个,又不好多问,便只朝那侍女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进了正室,绕过印着簇花的琉璃屏障,宝玉见北静王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书,清透的阳光从窗口照近,宛如轻烟般朦胧洒在他身上,给他身上染开一层迷蒙的金光。
  怜诗轻唤了一声,北静王抬头见是宝玉,忙笑着放下书起身上前,“怎么这会儿才来?”携了他手走到窗边坐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又道,“近来忙了什么,怎么瞧着竟是瘦了一些。” 怜诗等人笑着退了出去,屋中独留北静王和宝玉两人。
  宝玉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挑选了一些告知北静王,除了忠顺王的事,其它能说的也都未曾隐瞒。
  北静王含笑听着,目光柔柔落在宝玉脸上,握着他的手始终不曾松开。
  少时,宝玉自顾自地说了一通,抬眼见北静王只是不住的笑,也不搭话,不禁感到一头雾水,纳闷道,“王爷,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北静王漾唇浅笑,轻声道了一句,“久日未见,我自是要好好看看宝玉。”一句话轻若烟雾,却足以令宝玉听得清楚明白。
  宝玉起笑道,“又不是三年五载没见。这么短的时间,我能变到哪里去。”
  室内紫檀香气袅袅,如雾似纱的青烟氤氲了宝玉那张隽秀的脸庞。透过薄薄的轻烟,北静王看见宝玉脸上笑意灿灿,眼眸清澈如水,眉间纤尘不染,不觉心中恍然一悸,伸手抚上他的眉心。
  宝玉身子骤地一僵,脑中霎时一片空白,竟忘了不知究竟是要闪躲还是该任由他继续。
  眼底倒映出北静王那张含着温柔笑意的脸庞,宝玉翕然回神,瞠目结舌道,“王、王爷……”
  北静王视线对上宝玉满是诧异的目光,弯唇一笑,口中说着“宝玉莫怕”,手指却轻柔往下抚过他的眼睛,鼻梁,脸庞,直至嘴唇停下,指腹轻轻摩挲着宝玉柔嫩的唇瓣。
  宝玉瞪大了双眼直视着北静王,想动一动身子避开,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人下了定神咒般,竟使不出一丝的力气移动。
  空气里悄无声息,静得可以听见风流动的声音,以及彼此逐渐加速的心跳。
  宝玉只觉四周静得厉害,热得可怕。明明是极为凉爽的天气,自己却仿佛置身于火炉一般,浑身燥热,以至于呼吸困难,背后也渗出了一层的细汗。
  许久后,见宝玉眸底闪动着震惊、疑惑、无措、难以置信等多种情绪,北静王缓缓收回手握住宝玉双手,轻拍着他手背道,“我可吓倒你了?”
  宝玉张了张口,喉间一阵干涩,连带着吐出的话语也显得格外枯燥,“还,还好……”
  他……他刚才是不是太暧昧了?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那不过是友情的表现……
  未察觉到宝玉心中的矛盾与挣扎,北静王替他抚平肩头的一绺黑发,笑道,“宝玉还是璞玉,自是未曾有人这般对你,害怕也在情理之中。”
  宝玉也不知怎的,一下子收不住话的脱口而出,“不怕,之前也有……只是我避开了。”
  北静王握着宝玉的手一紧,眉头微然一蹙,忙问,“何人?竟敢这般放肆!”
  宝玉这才惊醒自己刚才怎么那么不受控制,一不小心就把忠顺王的事说出来了?
  抬头见北静王眼中愠着一层薄怒,面容一收往日笑意变得严峻而清冷,不禁心有畏惧,忙把视线转开不敢再看。哪知北静王却一手抬了宝玉下颚迫他与自己目光交融,命道,“说。”
  但求执手到白头
  宝玉强扯起嘴皮子拉开一抹笑,试图岔开话题,“其实也没什么,王爷不要想歪了……”
  接下来的话消逝在北静王愈发沉冷的眸光里。宝玉很没出息、很没志气的咽了一口口水,最终因为扛不住北静王难得一次的严峻与压迫,老实招了,“是,是忠顺王。”
  刚说完,宝玉便在心里暗啐了自己一口,道,也不知是什么魔魇迷了心,居然就把那事不经后脑的说出来了。你也忒没招架了点,人家不过一个眼神你就全招了,比叛徒来得更没用。
  这厢宝玉还在心里胡乱的想着,那边北静王已松开了手起身走到窗边站定。
  透过窗口那层迷蒙的光晕,宝玉只觉北静王那颀长俦美的背影里,竟透着一丝怅然与落寞。
  是他的错觉吗?宝玉望着那背影,突然有一种微弱的抽痛在内心深处一闪而过。
  宝玉也不知该如何去劝北静王——至少他有些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怎么一听说忠顺王三个字,他的感觉就马上不一样了?前后判若两人。
  他究竟是在恼怒忠顺王也曾这般对过自己,还是恼怒别的?
  宝玉不敢肯定。所以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一站一坐,皆都不曾出声。四周静得有些吓人。
  半晌后,北静王的询问声从窗边传来,“宝玉……如何看待忠顺王?”声音清透悦耳,却又隐约着藏匿了一丝不安的试探。
  宝玉看着北静王的背影如实回答,“他是王爷,我能怎么看他。自然怕他了。”
  北静王闻言心感微凉,却还是强忍着心口那股气闷继续问道,“那宝玉,也怕本王吗?”
  宝玉眼底飞速闪过一丝讶异,喉头顿时像是被梗住了,双唇轻启,却无法言语。
  怕吗?好像从来都没有过那种感觉……
  明明都是王爷,为什么在北静王这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不自在?
  等了片刻也未听见宝玉的回答,北静王只以为他是默认了自己的问话,心中愈发疼痛,双眸也因那深深的刺痛而轻阖眼帘,无声长叹。
  “虽然,你也是王爷,不过,我却不怕你。”宝玉含笑的声音在身后轻快响起,“你自己说了好多次,要我在你面前不要拘束,坦露真性情,我可一直都当真了。你别说这会儿你又后悔了,要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
  北静王蓦地睁眼,回头看向宝玉的视线里溢满了震惊。
  见宝玉笑意粲然,眉眼间写满认真,北静王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下,方才那口闷气陡地一下全然消散,心情也在豁然间开朗起来。
  北静王无暇玉石般的脸上溶着暖暖笑意,宝玉也不觉心中高兴,偏头朝他眨了眨眼睛道,“难道,你是被我的话感动了?”
  经历了方才那般从凝结心结到解开心结,北静王心底深处忽然有一种奇妙而强烈的波动,宛如水波一样缓缓漫延散开。那种如获至宝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而这每一丝情绪的牵动都来自于他最珍贵的——宝玉。
  想到这里,北静王在心中暗下了一个决定——一个足以令他二人生活从此掀起巨大变端的决定,却也是他心甘情愿非如此不可的决定——他要留这如宝似玉的人在自己身边。上穷碧落下黄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