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21 13:40      字数:4864
  “如此甚好。”
  张太太见许樱连价都没问,心里略略感叹,果然是年轻又是豪富人家的少奶奶,只问东西好不好,不问价钱如何,心里略一松,心道她如此作为怕也不是心细的,若是计较起来,凭张大掌柜的年俸,她如何用得起这般好的胭脂。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类贪腐的情形,本来就是明规则,古往今来均难幸免,古代的东家们也是心知肚明,只要不过份,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149京城居大不易
  许樱玩着摆在自己梳妆台上的扁方漆盒;盒边上刻着灼华斋三个字;轻轻打开铜扣锁;露出里面三个形状各异的瓶子;装玫瑰露的是细颈水晶瓶,凝脂被盛在画着粉白桃花的长圆甜白瓷瓶里,盛茉莉粉的则是画着茉莉花的甜白瓷方圆盒;另有十几片的玫瑰胭脂;从帐单上看是店家“敬赠”的,就这三样东西,光是这盒子和三个瓶子,闭眼睛卖也能卖二两银子;难怪这么点东西就值银九十八两。
  九十八两……别说寻常百姓家够过几年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了;就是莲花胡同若是不招待外客,九十八两也够他们夫妻过一个月了。
  麦穗站在她身后探头探脑的,翠菊和丝兰两个拿了积攒的月钱买了一盒香粉一盒胭脂,一共花掉了八钱的银子,姑娘这东西单看盒子和瓶子就非凡品,却不知值多少银子了。
  许樱抬头问麦穗,“你可知张大掌柜年几何?”
  “总有一百两吧。”
  “他原是烟行掌柜,年俸二百两,另有车马肉菜衣裳洗漱杂项费用一百两,年节红包加起来满打满算三百两,如今做了总掌柜,不过是年俸三百两罢了,今年还未过年,年俸还未发,也不过过了一个大节,你说他有多少银子?”
  “这么多?”麦穗吓了一跳,她身为陪嫁丫鬟,也不过是拿着一两银子的月钱罢了,连姑娘年节给的赏赐全都加上,一年能积攒下十余两银子,这还是她自己的算计,原先在许家的时候不过一个月半吊钱,她做陪嫁丫鬟过来也不过是几个月罢了,张大掌柜的薪俸对她来讲跟可望不可及。
  “就是这么多的银子,也供不起张太太用这样的东西。”许樱将漆盒轻轻的扣上,她开了瓶子看过,瓶子虽好,装得东西却不能说是多,她用胭脂不算耗费,这九十八两的脂粉也不过够她用两个月有余,张太太与灼华斋常来常往,每次买还必是双份,就算她用得简省,光是脂粉银子一年也要花掉几百两,张家的人口不少,有儿子要娶妻、女儿要嫁人,京里宅子贵,他们住得是连家给大掌柜单赁的两进的宅子,可就算住不花钱,开门七件事哪样不是要钱?他们夫妻都是苦出身,不止没有家底,还要提携在乡下的亲戚,奉养老人,哪有那么多的银子可以让张太太随意花用的。
  要说掌柜贪些个银子,这样的事并不少见,她也是因为这个才特意跟许忠提了分红的事,当时生意小,南北贩货每单生意给许忠一成净利抽红,这是走明路的,许忠也因晓得她的心思,帐弄得清清楚楚的,隆昌顺的掌柜则是年终盘帐,拿走八分的净利,另两分还是归许忠,帐房则是许樱亲自派的,一纸一草都有迹可查,不能说是丝毫不贪,至少极是难贪。
  连家则是生意庞大,帐面上确实一样是干干净净的,连家的帐房也不是吃素的,可掌柜的管着进货、出货等等,光是吃回扣一项就够了,她自己在南边种烟贩烟,自然知道给掌柜一成五甚至两成回扣抽红的事,若是不给,东西再好也不用你的。
  连家烟行是京里最大的烟行,不止卖零货,还往北面批货,张大掌柜一年在烟行里光是回扣至少就要拿两千两银子。
  平常人十年寒窗苦读,考中了两榜进士,做到了五品官,外放到了一个不肥不瘦的位置,一年到头也未必有张大掌柜拿得多,若是在京里做京官,那就更难说了。
  他们夫妻在京里做官,本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事情到了跟前,却由不得许樱不想,“麦穗,让人套车咱们到你百合姐家里看看。”
  许忠和百合的家离莲花胡同不远,走路也用不上一盏茶的工夫,马车缓步慢行,不过是一会儿就到了,听说是许樱来了,百合亲自在门口迎候,见着了许樱刚施完礼就被许樱拉住了,两个人互相扶着进了屋,虽说名份上是主仆,许樱心里明白得很,没有百合自己绝计走不到今日。
  百合住的小院不大,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随了奶妈子是从山东带过来的之外,另雇了一对夫妻,一个收拾院子做些杂活,一个洒扫煮饭,这对夫妻是利索人,百合也精细,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连根草棍也无,晾衣绳上晾着的几件衣裳也都洗得透落得很。
  两夫妻见来了生人,排场大得很,想必就是自家主人的东家,施了一礼就避了开去,百合给许樱倒了茶,“姑娘怎么这会子来了?”
  “我在家呆着无聊,就想起你来了,你搬到京里来我还没来过你家呢。”
  “奴婢在山东的家,姑娘不也是一样没瞧过?”百合笑道。
  “那会子我是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今嫁了人,又无长辈管束,想要出门抬脚便走,若是不趁机出来走走,岂非对不起自己?”
  百合摇摇头,姑娘嫁人之后倒比在家时活泼了许多,原先在许家的时候,姑娘是能不动就不动的性子,眼睛里总带着淡淡的冷漠,如今瞧着却活泛了不少,想来成亲之后日子过得是不差的。
  “你们在京里安置得如何了?”
  “托姑娘的福,已然安置好了,只是这京里人工贵,在山东能雇两个人的钱,勉强够雇一个人,还是人家瞧着奴婢家里人口轻,家中又无老人这才愿意干的,所幸是对利落的夫妻,若是活多了奴婢也不找他们,那些精贵的衣裳奴婢全都是亲自洗的。”
  “你未嫁时都未做过的活计,怎么出了嫁反而做了起来?还是不要太过简省得好。”
  “奴婢哪有那么娇贵,不要说在家里时吃了上顿没下顿,从早忙到晚,就算是跟了太太之后,也是从小丫鬟做起,什么活计都做过的,京里花销大,许忠的原又只是领着管事的俸银,原先积攒得那些个银子,又都被奴婢买了地,孩子们又渐渐大了,不简省些可怎么得了。”下仆置产本是大忌,可许忠夫妻则是有过明路的花红,买地的事还是许樱说得呢,做什么都不能做一辈子,虽说许忠夫妻是陪房,他们俩的孩子却不在家生子的名录上,另有良家的身份,总要替儿女攒些安身立命的家业。
  “许忠哥这阵子可忙?”
  “自然是忙得,从早忙到晚,原来烟行的那些人又都是张大掌柜的亲信,瞧着跟他客气,做起事来各藏心眼,他为了跟那帮人交好,光是每日请客做人情都不知道花去了多少银子。”
  许樱点了点头,“万事开头难,你们若是短少了银钱,去莲花胡同找我便是。”
  “姑娘您可是被奴婢说得话吓着了?奴婢的银子够花。”百合笑道,“只是许忠说便是赚银子,也要先紧着自家的人,想要用姑娘您的……”
  “此事先不急,原先给连家烟行供货的,都是张大掌柜的熟人,许忠初来乍到改弦更张,怕是要多生事端,还是从头前说得做烟袋、烟嘴、烟杆这样小事做起吧,来年再说其他。”
  百合见许樱的神色,知道这里面怕有什么内情,她也听许忠说了些个张大掌柜和京里商行的事,京里连家的生意不小,东家又远在山东,虽说年年都要在京里住上一两个月,总是山高皇帝远,内里早抱成了一团,张大掌柜上位之后赶走了姚大掌柜的亲信,扶持上来的全是自己的亲信,虽有因许忠是十太太陪房的身份也攀伏过来一些人,终究不成气候,她也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若是不知道就罢了,知道这样的情形就算没人说,也会慢慢想法子把京里的生意收拢过来,可是……中间又夹着个连二老太爷,原先他没有自己的子女时另说,如今他已然成了家,头一个孩子没站住,早晚有第二个、第三个……会不会有私心在两可之间。
  许樱见百合有些担心,拍了拍她的手,“孩子们在哪里?我特意带了些点心糖块过来,怎么不见他们?”
  “都在午睡呢,姑娘若是想要见一见他们,我叫他们来就是了。”
  “既然都在午睡,就让他们睡吧,小孩子睡觉若是被扰醒了怕是要哭,反而不好。”
  “姑娘如今成了亲,说话也与往常不同,要依奴婢说,姑娘若是得闲,不如早早生个孩子,长子嫡孙才是真真精贵。”许樱在家时百合就觉着自家的姑娘与别家的姑娘不同,从不思那些姑娘们该思的事,玩那些姑娘们爱玩的物件,如今见她又对京里的买卖上了心,暗地里有些着急,连家这样的豪门巨富,银钱生意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传宗接代,若是只一心顾着聚财,耽搁了夫妻情份,更耽搁了生子,那才是本末倒置呢。
  许樱笑笑没说话,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连成璧对自己情深义重,要说不盼着替他生个孩子是骗人的,可她这个月的月事又按时来了,成亲已然几个月了,连成璧是个心粗的并不在意,她心里已然有些急了。
  150例监
  杜二老爷大号叫杜德礼;幼时也曾读过十几年的书;只因不是读书的种子;偏长了个爱玩的心思;并未考取什么功名,如今四十多岁的人了,多少也晓得些事理;虽说年年都舀着连家给年金;自己跟朋友多少也做些买卖,只因他是爱玩、会玩的,认得的也多是玩家,捣腾些上等的鸟雀、珍玩、蘀人古董店、花鸟鱼店引荐些客人赚些个“红包”一年到头不用花连家给得银子多少还有些节余;只是对外从来都不提起就是了。
  杜二太太娘家本是京郊的大地主;原瞧着杜家是官身,杜家老宅也颇气派,明面上瞧着十分得体面,也就高高兴兴地把女儿嫁了过去,谁知道后来才知道了实情,可后悔也晚了,岳父母倒没说什么,几个舅子却不是省油得灯,刚成亲时被他们损了几句,杜德礼也是少爷脾气,就跟着岳家断了往来,后来杜家姑娘嫁到了连家,杜家起死回生,他岳家想与他重修旧好,他却再不肯理会了。
  杜二太太非是官家出身,嫁到杜家之后被杜大太太挤兑过,她又嫌弃杜大太太破落户出身还端着官家的架子,颇为不满,两个人是对头仇人,原先杜家大少爷是个读书好的,杜大太太没少在她跟前显摆,她就起了攀比之心,逼着自己的长子也上进读书,偏偏长子也是个爱玩的,骂只当没听见,抬手要打就跑给你追,一来二去的学了个一瓶不满半瓶晃当,跟着亲爹捣腾玩意儿的心思却更重些,在琉璃厂正儿八经地拜了师傅,学做古董行的中人,倒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老二却是个不用人看着,一样能静下心读书的,偏有晕场的毛病,平时读书连先生都赞好,偏一上场就头晕恶心,找了算卦的去看,说是这毛病三十岁才能好,把杜二太太差点气死。
  原先他们夫妻商量着给老二捐个监生,虽说例监让人瞧不起,好歹算是个出身,整日跟着读书的人在一处,没准儿毛病就会好了,偏银钱上不凑手,连家虽有钱,可毕竟姑奶奶已经亡故了,当初杜家大少那般上进,也没见连家出一文钱,他们夫妻一商议,只得把此事搁下,如今连成璧来了京城,对舅舅们还算尊重,他又起了要连家出钱的心思,试探着跟连成璧开了口,虽说他没当场应下,却答应了帮着筹钱,这让杜德礼十分的高兴,掐算着日子,等了整整五天,趁着放衙前到了翰林院让人通传了,连成璧没多大一会儿就出来了。
  “给舅舅请安。”
  杜德礼瞧着这衙门左近人不少,穿着官服的连成璧恭恭敬敬地给自己请安,顿觉极有脸面,捻了捻胡子,“嗯,你穿着官衣呢,不必多礼。”
  “舅舅且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就出来,咱们一同回家去。”连成璧说了一声之后,又请杜德礼到门房里坐了,这才又转了回去。
  跟翰林院的同僚提及自己舅舅来了,要早走一会儿,众人都说此是正事,心里暗暗都有些讶异,原来听人讲杜家没落,由连家出银子养着,连成璧素来有些瞧不起舅舅们,却没想到实情并非如此,相反对舅舅尊重得很,再加上这些时日相处,都觉得连成璧虽有些少爷脾气,因年纪轻有些狂傲,却非那些个不知礼的,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些。
  许昭龄做完了事,跟旁人正在说话,听见连成璧这般说略提高了声音道,“既是亲家来了,我也过去见一见罢,你们在山东成得亲,说起来在京里的这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