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21 13:39      字数:4907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个儒家弟子,怎么比我这个道家弟子还要神道。”
  “你这小道士才是假道士呢。”连成璧哼道,却把火折子收了起来。
  “有什么画这么要紧非要烧掉不可?”
  “自然是不能给旁人看的画。”连成璧说道。
  “唉,你们这些读书人,乱七八糟的事是多,瞧你们一个个读着圣贤书,心里转着自己的念头,不累吗?”
  连成璧横了他一眼,把画折了几折塞回自己的怀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武陵春。”
  连成璧听见这个名字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藏头露尾的,还说别人心里念头多。”
  “你什么意思?”武陵春觉得连成璧的这个表情很眼熟,对了,许家的四姑娘听见他名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武陵春本是词牌名,少有人拿来做名字的。”连成璧不是那种知道了别人短处会回避的人,直接揭开才是他的性子,他现在的表情就是你少拿这假名字唬我了。
  “可是这是我师傅替我取的法号啊。”
  “你不识字?”
  “自然是……识得的。”后面的三个字他说得极小声。
  “四书五经念过吗?全唐诗学过吗?”
  “我又不用考科举,民间文字只学到千字文,之后就是学道德经了。”
  连成璧瞧着他的表情带了几分的同情,“找些诗词歌赋看看吧。”
  “许是我师傅也不知道……”武陵春知道这是谎话,他师傅是半路出家的,当初也是考上过秀才的,因遭了变故才修了道。
  “你的师兄弟都叫什么?”
  他的师兄弟用的姓都是本家的姓,可道号里没有一个中间是陵字的,也没有一个尾字是春的……“这不关你的事。”
  连成璧脸上的同情更浓了,“你师傅许是有些缘由才……”
  “总之我就是没人要的就是了。”武陵春一甩袖子,跑了开去。
  连成璧站在原地瞧着他的背影,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是一直在说错话。
  连成璧回到自己屋子里的时候,连成珏却不在,在屋里等他的是杨国良。
  “你在这儿干嘛?”他跟杨国良称不上有多熟,但也不讨厌他,若是那些他讨厌的人,他一踏进门就要撵人走了,他至今人缘还不算太差,遭人围殴什么的,全仗着长得还不错,就算是发脾气也让人瞧着顺眼,否则就算他叔父是山长,也难免被人厌弃。
  “送这个给你。”杨国良指着地上一角的火盆道,为了防火,不到飘雪的季节,火盆、火炉等通通是要被收走的,“如今物候干燥,不能在野外点火。”
  连成璧点了点头,把画扔到火盆里,杨国良又从袖口里拿出一瓶酒洒到画上面,“能烧得快些。”
  连成璧拿了火折子把画给点燃了,瞧着泛着青色的火光,这个时候才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柳师兄说他没恶意。”
  连成璧冷笑了一下,火光中他的脸被映得有些红,更显得艳若桃李一般,杨国良瞧着都愣了一下神,“樱丫头也不是故意的。”
  “我一个男子,怎能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再说了,就算是她有诚心陪罪,也该是她亲自来跟我陪罪,你替她说话算什么?”连成璧像是被针刺到了一样,说话又尖刻了起来。
  “是我多事了。”杨国良性子再好也不耐烦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他也没什么有求于连家的,也不是那些被连成璧的美貌迷惑的傻子,自然被激怒了抬起屁股就走。
  连成璧连头都懒得抬一下,见火盆里的烧灰烧尽了,把鞋一甩上了床,拿被子把自己一包,睡起了觉。
  许忠往辽东送了一次货,又带了一批特产回来,这才从掌柜的嘴里知道杨氏带着许樱离了许家,搬到了茂松书院,心里不由得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从来就觉得许家是虎狼窝,主母跟两个小主人离了是最好的。
  他到家里转了一圈拿了一样事先藏着的连百合都不知道的要紧东西,开了衣柜随手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也预备走,却没想到刚要出门就被董氏的陪房叫张老五的给拦住了,“许大掌柜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许忠憨憨地一笑,“我刚一回家就听说我媳妇带着孩子随着二奶奶去了茂松山,自然是要去寻她们娘俩,改日再找老哥哥喝酒。”
  “我还道许大掌柜发了财,不认得我们这些个兄弟了呢。”董氏和花氏吵得那一架,整个许家的人都知道了,许忠原是随着杨氏发了大财了,据说是两家商行的大掌柜呢,就算没有董氏的话,也有一堆要让要借机占些便宜去,这便是有财无势的劣势了,许忠若是许国定指定的大管事,旁人巴结还来不及呢,哪敢找他的茬,张老五拦着他这个工夫,已经有几个人围了过来,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在府里有些事做的都忙着呢,在后街的多半是些闲汉。
  “岂敢岂敢……”许忠暗自后悔不应该为了不引人注意只身回了自己住的院子,他若是受一番刁难甚至拳脚不要紧,丢了小主人的东西可是大罪了。
  “许大掌柜若是还认得我们这些兄弟,不如今日就请我们去临江楼吃一顿如何?”
  许忠裂了裂嘴,这些人好大的胃口,临江楼的一桌酒席少说也要十两银子,他请得起倒是请得起,只是不乐在这些人身上花钱,再说了,他们也不是一顿饭能打发的。
  “张五哥您真会说笑,临江楼岂是我们这样的人能随意进出的,万一被主家看见了,要丢差事的。”
  “丢了差事更好,就跟着许大掌柜混嘛,没准儿也能捞个掌柜的干一干。”
  许忠心道这些人真的是好大的口气啊,正在思虑如何脱身的时候,忽然不知何时来了个婆子,却是董氏身边的郎婆子,“许大掌柜,四奶奶有请。”
  许忠这才明白,原来张五是奉了命来拖住他的,八成是当时就有人往里面送信了,他笑了笑,“既是四奶奶要见小的,请容小的回去换件衣裳再去见她。”
  郎婆子摇了摇头,“不用不用,四奶奶素来和善,定不会跟你计较。”
  “是啊,四奶奶是和善人。”张五架着许忠的胳膊跟着郎婆子往许家大宅走去,许忠倒是能挣脱张五,只是后面跟着的那些闲汉怕不好对付,这个时候怕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也只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了,心里暗暗怨怪自己不该把东西藏那么严实,连百合都不告诉,只盼着四奶奶不要让人搜他的身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九月中旬到十月中旬这段是我最难过的时候了,胃寒性胃炎总是犯,疼死了,到了取暖期不冷了,自然就好了。
  ☆、63人言可畏
  许忠没想到四奶奶非但没有让人搜他的身;反而是一副对他极亲热的样子,进了屋先让赏了坐位,又让人端茶给他,许忠瞧见给他端茶的那个娉娉婷婷模样颇俊的眼生丫鬟时还有些不知道四奶奶想干什么的话;那丫鬟用拌了蜜似的声音说:“许忠哥;请喝茶。
  许忠并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这几年在生意场上混;也是颇见过一些世面的;虽不能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吧;可四奶奶这点小计谋他还真没放在眼里,越在生意场上打滚,对这些女人看得越清楚,一个个的都奔着男人的钱袋子来的,真要是上了当被弄得倾家荡产的也不是没有,他等了百合那么多年,为的就是百合对他的一片真心,更不用说这丫鬟明显是四奶奶给他预备好的美人计,沾上死碰上亡。
  “不敢不敢。”许忠连连说不敢,想要站起身施礼的样子,谁知道一下子碰翻了茶杯,洒了一身的水。
  “哎呀!”那个丫鬟赶紧扯了衣襟上的帕子,来替许忠擦拭,许忠却借机躲到了一边。
  “不敢劳烦这位姐姐。”这丫鬟虽年轻,却是在四奶奶的屋里伺候的,叫一声姐姐许忠也不算吃亏。
  “柳絮是我身边的二等丫鬟,你是展七爷和二爷信重的管事,让她伺候伺候你不算越矩。”董氏笑道。
  “四奶奶您这是折煞小的了。”
  董氏瞧他目不斜视的样子,显然是不好色的,暗暗的也抱怨柳絮不够漂亮有风情,勾引不到许忠,回想一下百合的姿色,柳絮确实有点不够看,当初许昭业怎么就被迷了心窍看上的是栀子呢?明明百合更漂亮一些。
  “你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我原是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如今知道了,自是要论功行赏。”
  许忠不知道花氏和许国定在董氏面前撒的那些谎,因此有些迷糊,不过还是顺着董氏的话说,“小的不过是尽本份,何谈得一个赏字。”
  “诶,你这就说得不对了……”董氏说罢拿出了一本花名册,装模作样的翻了翻,“你还领着普通管事的薪饷?”
  “是。”
  “你在外面管着铺子,应该领一等管事的薪饷。”董氏说罢就拿了笔在花名册上抹了抹,又在另一个册子上添了他的名字。
  “小的谢四奶奶了。”
  董氏自不会只有这点微末伎量,在外面做管事的,没人会在意在府里的那点薪饷,在厨上做活的不用买米面,在柴房做活的不用挨冻,在外面做管事的不缺钱花,都是这个道理,“好了,你远道而归,还未曾拜见过你家二奶奶和姑娘、哥儿吧?去吧,他们就在茂松书院,若是等会儿天黑了上山就难了。”
  许忠倒被董氏这么轻易放他走给吓到了,董氏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战战兢兢地离了许家大宅,跟等在外面的几个伙计会合了,匆匆往山上而去,天确实快黑了,如今他在这一片属于财已露白的,就算是那些个闲汉想要打闷棍都是有可能的。
  他就这么忐忑不安地到了茂松书院,见到许樱的头一件事就是把怀里藏着的印鉴交给了许樱,这本是调用两家商铺钱款的凭证,认印不认人,平日里他有半枚许樱有半枚,两枚合在一起可以提空两家的流水银子,也是跟几个大主东订契约时用的印信,他手里的半枚藏得严实,谁知道差点被四奶奶搜了去,如今正是两地走货的旺季,真要有半枚落到了四奶奶手里,损失可就大了。
  “你人没事吧?”许樱没问印,先问人,印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人。
  “没事,四奶奶并没有为难小的。”
  许樱点了点头,四婶不定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呢,祖父把昌隆顺过了明路,坏了四婶的好事,她如今全钻在钱眼里,怕是要坏事,许樱想了几个计谋要整董氏,最后都是伤了她一人不要紧,许家怕也要伤筋动骨的下场,不看别人光看在祖父和六叔面上,这些事就不能做,只能静待时机了。
  “你去看看百合姐跟孩子吧,以后不管我们回不回许家,你跟百合姐和孩子都不要回了,在外面或买或赁弄个小宅院,买点地,也是殷实人家。”
  “是。”许忠告了退,许樱也在琢磨四婶这是用的什么计,离间计?不能啊,许忠不会为了升了大管事这样的小利就敢追随四婶,他和百合的身契可还在自己手里呢,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杨国良站在花园子的假山边徘徊,此时已经是深秋,山里冷得更早,满园的花草只剩下荼蘼花还在开着,杨国良佯装看了一会儿花,心里面却难免有些焦燥。
  许樱每日这个时候都要到花园子里走一圈,不为别的,都只为刺绣伤眼,要望望风景才好,看见了杨国良本想暂避,转念一想两人虽是订了亲的,却也是嫡亲的表兄妹,如今同在一处住着,总避而不见倒显得做作,也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给大表哥请安。”
  “表妹好。”杨国良回了一礼。
  “表哥今日因何有闲情来此处赏花?”
  杨国良脸上闪过为难之色,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姑姑与连山长……”
  “怎么?”许樱挑了挑眉。
  “我听人说,姑姑年轻时原是与连山长好的,谁知道被外祖父母许配给了姑父,连山长是痴情人,一直未曾娶妻,只为了等姑姑……姑父没了的时候,连山长原想提亲的,谁知道姑姑惦记着孩子,这才一口回绝了,可联系没断过,他为了姑姑连茂松书院都送了,昌隆顺也是他私下送的……”实情是外面说得更难听,说姑姑跟连山长夜半私会都说得绘声绘色的,这些话原本是避着他的,可也有嫉恨他的人,有意把这些话当着他的面说,杨国良是读圣贤书的,自然是听不得的,又回想起连山长对自己极为照顾,又几番去杨家,早不是对待授业恩师的孝敬了,自己偶尔也听祖父母提过若是姑姑嫁给连山长就好了的这样的话。
  “表哥是听谁说的?”许樱的脸板了起来。
  “外面这些天传得沸沸扬扬的,还有人说许忠和姑姑也不清白……”
  许樱的脸冷得跟数九寒冬一样,“表哥听见人说这样的话,就算不肯降了身份立时撕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