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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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看看 更新:2021-02-21 13:37 字数:4820
他对女店员说:“你把最好的那些,拿给这位小姐看看。”
女店员迟疑了一下:“老板,可是……”她好像是想说,眼前这位年轻女子的购买力,恐怕不足于买得起那些最昂贵的领带。
洋平的语气显得更严厉了一些:“快一点。”
过了一会儿,女店员抱着几盒包装精致的领带走了出来,放在柜台上。
晴子忙上前拿起来看,她目光锁定了一条,眼睛一亮:“就是这条了。请问这条多少钱?”
女店员还没说话,洋平很快地说:“5万块。”
晴子暗暗松了口气,这个价钱她还能承受得起,虽然还是有点贵。
她把钱放在柜台上,拿过领带,抱在怀里,对洋平和女店员微微躬身:“谢谢。”
然后快步走了出去,她要在八点之前赶到英华大戏院。
洋平对女店员说:“把差价记在我的帐上。”
他说着跟了出去。
在百货公司的外面,晴子正焦急地等着黄包车。
洋平走近她:“小姐,你去哪里?”
晴子对这个人并无恶感,但一个陌生人总是让她心怀警惕,她看了一眼洋平,没有说话。
洋平当然看得出她的想法:“我没别的意思。我看小姐好像急着要去哪里,我正要去英华大戏院,和小姐也许是同路。”
晴子一怔:“你也去英华大戏院吗?我是急着要赶到那里。”
“我刚好有车,一起去吧。”
晴子戒备地看着他,洋平笑了笑:“上海坏人是很多,不过,我还不算是坏人。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不好也不坏。你是要去听流川先生的钢琴独奏会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晴子看了看表,终于说:“好吧,谢谢你。”
晴子坐在洋平的车上。
洋平看她一直抱着那盒领带:“这条领带,是配流川先生今晚出场穿的西装的吧?”
晴子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你怎么会知道?”
洋平笑了笑:“上海不过就这么点大,我怎么会不认识一个音乐家?今晚是流川先生在上海第一次开钢琴独奏会,可能会很轰动。”
晴子听他这么说,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一定会很轰动的。”
她这时已经忘了,自己本来是想问他为什么认识自己的。
洋平侧头看了看她:“恕我冒昧,还没请教贵姓。”
晴子觉得,这个自称是普通商人的青年好像很好相处,于是说:“我姓赤木。先生你呢?”
“我叫水户洋平。你叫我洋平吧。我比较习惯别人叫我名字,而不是水户先生什么的。”
晴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她想,他们应该远没到这种交情。
虽然这个人的确给她一种很舒服亲切的感觉。
他们到了英华大戏院的广场,广场上的人已经很多。
洋平为晴子打开车门,晴子说:“今天真是多谢了。”
洋平笑了笑:“别这么客气。”
晴子没再说什么,快步往大戏院旁边的门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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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台的休息室,三井看到她,高兴地说:“晴子小姐,你终于到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是难辞其疚。”
晴子把领带递给他:“我没事啊。三井先生,这条应该可以吧。”
三井接过看了看,递给流川,对晴子说:“很好啊,不愧是晴子小姐,真有眼光。哇,是CD的啊。晴子小姐,很贵吧?”
晴子摇了摇头,笑着说:“也不是很贵,5万块。”
三井沉默了一会:“在哪买的?”
晴子一怔:“永新百货。有什么问题吗?”
“是普通店员卖给你的?”
“当然,不过,当时永新百货的老板也在场。”
三井意味深长地说:“水户洋平啊。”
这时,北野和花形进来。
花形说:“流川先生,先预祝今晚演奏会成功。”
流川说:“谢谢。花形先生,请多指教。”
花形微笑着说:“岂敢。先生可以算是钢琴演奏界殿堂级人物了,我恐怕没有指教的能力。”
北野说:“流川先生,为什么选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做为压轴曲?我个人觉得,份量好像不太够。”
三井也说:“北野先生说得对,怎么也该选《命运》或《英雄》之类的乐曲做最后一章,才够气派。枫,我知道你喜欢肖邦,但这支《降E大调夜曲》在肖邦的作品里,也算是最简单的了。要不要改一下?”
流川这时的神情显得,这件事已经毫无商量余地。
他肯定地说:“我已经决定了。”
顿时,空气显得有点凝固。
三井忙打圆场说:“对不起啊,我这个表弟有时侯很任性的。”
花形说:“流川先生是肖邦钢琴大赛的得主,以肖邦的作品作为独奏会的结束曲,我个人认为是不错的安排。而且,《降E大调夜曲》通俗易懂,也许更能引起听众的共鸣。”
晴子也说:“我也赞同花形先生的意见。一直以来,西洋古典音乐对我们国人来说,是阳春白雪,曲高和寡。演奏会以一支描述爱情的夜曲作为结束,在这种季节,很适合啊。一下子就和听众拉近了距离。”她对北野说,“北野伯伯,你看……”
“我没别的意思,我也尊重流川先生的决定。这是他自己的独奏会,当然更懂得如何安排才是科学的。”北野笑着说,“现在,就等着听这上海历史上最高水准的钢琴独奏会了。一定会取得大成功的。”
三井说:“那还用说。他到今天,也不知开过多少次独奏会了。”
流川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到上海的那天,为什么他会在西华餐厅演奏肖邦的这支夜曲?
在这么重要的独奏会上,他为什么会选这支夜曲作为压轴曲?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是仙道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在他所有的最重要的演奏会上,仙道都不曾在场过。
流川觉得,选这支夜曲作为压轴曲,就好像仙道也在为他加油一样。
就是这么简单。
这次钢琴独奏会可以说是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尽管在这时的中国,西洋古典音乐只是处于传播和普及阶段,但因为当晚,一大批身在上海的新派音乐家的到场,以及第二天见诸于各大报纸的广泛报道,流川在上海乃至全国的文艺界开始广为人知。
当然,上海的芸芸众生是不太关心古典音乐的。
对他们来说,如何生存下去才是生活的第一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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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在校园的林荫道,流川遇到了北野。
北野说:“流川先生,有个人在钢琴音乐室等你。”
流川心中一跳,但他隐隐觉得,不会是仙道。
何况,还没到五月。
他不动声色地问:“北野先生,是什么人?”
北野的神情有点复杂:“你见了就知道了。本来我们也可以有两个李斯特或是肖邦的。真是造化弄人啊。”
流川和他告了别,继续向音乐大楼走去。
在三楼通往钢琴音乐室的走廊里,他听到了钢琴乐曲声。
他不由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那是李斯特的《爱之梦》,也是一支夜曲,是热情奔放的李斯特少有的细腻柔和的作品,旋律平稳宽广,显得既甜蜜醉人又含蓄深沉。
这时,演奏到了乐曲的中段,出现了钢琴在高音区的即兴华彩乐段,那一连串繁绮密集的音型,仿佛是晶莹剔透的水光浪波,编织成一幅理想的幸福梦境。
流川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不会是仙道了。
这个演奏者有着远远高于仙道的精湛演奏技巧,以及更加鲜明和外露的激情。
流川不由想,国内也有这样的钢琴演奏者吗?
他快步走到门口,这时,乐曲又回到了轻声吟诵、含情脉脉的开始,充满着眷恋和爱意的气氛。
总第二十四章
更新时间2004…4…22 7:35:00 字数:4672
(二十四)
流川看到,空荡荡的音乐教室里,在钢琴前,坐着一个背部挺直,有着明显军人特征的青年。
他的坐姿、手势都显得非常自然,甚至透着某种自信的风范。
流川一看到他硬朗的侧脸,不由呆住了。
他就是见到谁也不会这么吃惊。
这个人是南烈。
一直以来,他见到的都是身着军装、佩着枪械的南烈,是个深藏不露的军统少校。
所以,眼前这个穿着白衬衫、显得温文尔雅的南烈,令他不敢确认。
但真的是南烈。
是能把李斯特的作品演奏得如此到位的南烈。
而且,很显然,他和北野是认识的。
虽然流川很难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流川终于想通了,在重庆时,南烈对他的那些看是迫害实则保护的怪异行径。
还有,临行时南烈为什么会莫明其妙地对他说,他们是有缘的。
他们的确有相通的地方,至少,他们都是熟练掌握钢琴语言的人。
南烈感觉到他,停止了演奏,起身站在钢琴边,笑着说:“对不起,没有得到你的同意,就擅自使用了这架钢琴。”
流川淡淡地说:“这没什么。”
“真是遗憾,昨天没来上海听你的独奏会。反应好像很不错。”
“一般吧。你……”
南烈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说,我的钢琴弹得还不坏?”
流川郑重地说:“已经不能说不坏,是很专业。可你为什么……”
“你是不是想说,我为什么不清清白白地做音乐家,却千夫所指地去做特工人员?你真的想知道?”
除了仙道,流川几乎没有兴趣知道自己以外的人的人生经历。
但眼前这个人实在是与众不同,而且,他还是仙道的学长。
他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南烈沉默了一会儿:“很多年前,我曾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看了看流川有点惊异的表情,“说不定,学校还留有我的学籍档案。我5岁开始学琴,也曾被人认为是天才。十几岁的时候,我也曾想和你一样,去参加国际钢琴大赛,为国人争光。可惜生不逢时,赶上了国家兴亡的关键时侯。”
“不知道你有没听过投笔从戎的典故?就像鲁迅先生扔掉手术刀举起了笔,我则丢掉钢琴拿起了枪。音乐梦就这样做完了。”
流川想,他的钢琴技艺达到如此高超的地步,说放弃就放弃了,实在是可惜之至,不由问:“你不后悔?”
南烈淡淡地笑了笑:“后悔?我一生很少后悔。但说一点也不,又有点自欺欺人。但……我会后悔,和你是有关系的。”
流川莫明其妙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重庆时,你曾在一家器乐店弹奏过《命运》,你应该还记得吧?那时我刚好路过,无意中听到了。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会去想过去的事。还有,在泽北的欢迎宴上,你演奏的《黄河》序曲,令我印象深刻。怎么说呢?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他停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不进黄埔军校,又怎么会认识藤真、仙道和神他们?我觉得,现在走的路、做的事也还行。”
南烈突然说:“音乐家先生,你是不是开始觉得我不那么讨厌了?”
流川没有说话。
他是用心来分辨人的好坏的。
不可否认,如果对爱情和幸福没有最强烈的渴望,一个人是很难把《爱之梦》演奏到那种程度的。
这样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虽然他的立场有别于仙道,做着的事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流川说:“你和北野先生……”
“北野先生是我的恩师。那时他极力反对我去黄埔军校。说有很多人可以从军,却没有太多的人能理解音乐大师的作品,并用自己的心和技巧表达出来。那时,我热血沸腾,根本听不进这些话,很伤他的心。现在,他恐怕对我已经失望透顶了。”
流川想起刚才北野的神情,那好像不是失望,而是痛惜。
那也是当然的。
南烈说:“如果能活着到战争结束,我会追随藤真到法国去。他可以听我弹奏的李斯特,我可以喝他酿造的葡萄洒。我比较喜欢李斯特的乐曲。下半生就这样度过,也没什么不好。”
突然之间,流川觉得他说话的神情有点像仙道。
仙道那时也是这样悠然神往地说到将来。
虽然他们的将来,远在万里之遥。
他听着还是有点感动。
流川不由说:“藤真也到南京了吗?”
“没错。他今天也来上海了。”
南烈这时的神情,有点无奈也有点促狭。
流川明白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