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1-02-21 13:36      字数:4913
  王佛站在雨中,望着易水寒轩眉一笑,颌首默许。
  对易水寒来说,这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笑。
  无论风里雨里,还依稀笑得那么暖、那么真、那么诚,如同记忆里的阳光。
  “果然是你。”易水寒撑伞的手微微一抖,“我一直怀疑龙狂就是你,没想到果然是你。”
  “是我。”王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眸子里闪着期望的光,光里面闪动着一点点的泪痕,“兄弟相逢,我很开心。只是想不到,竟是在风雨之中。”
  易水寒望了一眼王佛,眼里面同样闪动着泪痕。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的道:“不错!风雨中。”
  王佛充满沧桑的一笑:“风雨之战,岂不更好!”
  易水寒低着头道:“原来你早已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王佛仰起头道:“当然!”
  易水寒猛的抬起头直视王佛,他看着王佛,眼神说不清是喜是悲:“今天的雨不小,你应该撑一把伞才是。因为你说过,风雨中,伞是你最好的朋友。”
  王佛轻轻的摇了一下头,自叹自嘲的道:“我以前是说过这样的话,并一直相信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不过现在,我改变了这一看法。”
  “你变了。”
  “不是!我还是我,是伞变了。”王佛望着易水寒手中的伞,一字字的道,“想到变了的伞,我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
  易水寒道:“你说——”
  “一把伞只能挡得我一时的风雨,而我的一生、一世,却不能。”王佛昂起头吸了一口气,“我算了算,当一把伞变旧和变腐时,充其量,也仅能为我挡十年的风雨。对我来说,十年太短,十年后我还要遇到多少风、多少雨?不但伞不知道,就连我也不知道。所以说,我今后的路不会再依靠一把伞,风雨患难,我想靠我自己。”
  易水寒侧着脸道:“可伞毕竟替你挡了十年的风雨,说到底,也终究算得上是朋友。”
  王佛道:“不错,是朋友。当它不能用时,我依然感激、感恩,我会把它永远珍藏在心里。”
  “所以今天你有意不打伞,就是想证明一点,你要靠你自己。”
  “不错,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靠任何人。”
  “包括我这样的朋友?”
  “是。”
  “说的好。”易水寒大笑着一扬手,手中的伞呼的脱手飞出,“那好,今天我也一样,靠自己。”他霍的踏上一步,“为何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王佛望着风雨中翻转飞舞的雨伞,淡淡一笑:“你应该知道,我不会问这种问题。”
  易水寒哽咽着一笑:“好。知我者,王佛也。不过,你就是不问,我还是要说。”
  王佛道:“你不必说,我知道你全是为了她,而且……听说她很美很美。”
  易水寒轻声叹息道:“她名叫颜如玉,名字美,人比名字更美。在我心中,她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我相信。”王佛跟着轻声叹息,“因为说这样的话,你还是第一次。”
  易水寒凝视着王佛,深深叹息道,“其实你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杀手,一个真正的杀手,绝不会像你这么重情。”
  王佛冷笑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颠倒的,世上皆谓‘杀手’无情,实际上真正无情的人不是杀手,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虽不是杀手,却比任何一个杀手杀的人都要多。”
  易水寒拍了拍胸前的酒坛:“酒已然温好,咱们二人谁先喝?”
  王佛接过酒坛,啪的拔去封塞:“今天即是你来请我,当然由我先饮。你还是老样子,以手温酒。”
  易水寒笑道:“你说过,你最喜欢喝我用手温过的酒,喝下去如饮尽一腔热血,可以使一颗心为之沸腾。”
  王佛没有说话,将酒坛高高托过头顶,一仰头,伴着一天风雨如鲸狂饮。
  他一边饮一边流泪。
  冷的雨、热的泪。
  ——多情总被无情恼,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王佛一口气饮尽半坛,大笑着一抹嘴,大声道:“好酒!易兄,请——”
  易水寒一语不发,接过便饮。他和王佛一样,也是一口气的饮,仿佛冲锋的战士,一鼓作气,一气呵成。
  王佛看着他,想起了许多住事,泪水忍不住再次涌出。
  “哈——”易水寒一口气饮尽坛中之酒,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一反手,砰的将酒坛掷于脚下,流着泪道,“受人之托,必办忠心之事。无论现在如何,归天鹤以前待我不薄,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最困顿、最落魄、最绝望的时候,是他收留的我。而且他已经答应,只要我为他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他可以让我和如玉远走高飞。所以……你……你莫要恨我……”
  “我当然不会。”王佛凄笑着点了点头,“只要你和如玉姑娘过的好,我无所谓。易兄,出招吧——”
  “不必留情,拔你的剑。”
  “你知道,我不会拔剑。”
  “那好,我便逼你拔剑。”易水寒伸出双臂平平一展,身子蓦的向上一弹,宛如大鸟振翅,倏的决起而飞。
  雨虽在下,但挡不住易水寒上冲的姿势。
  风雨中,易水寒飞起的身子如一只孤傲的鹤,显得轻盈而优雅。
  当易水寒飞至三丈多高之时,突见他的身子先是一扭,接着又一拧,双腿挂风,迎着王佛前额便是一记“旋风踢”。
  腿还未到,易水寒脚上旋起的一篷雨水波的炸裂,雨花儿纷纷,一齐追向王佛。
  王佛反手一掌,拍了出去。
  雨水激荡,易水寒右脚飞出,砰的一脚,正踢在王佛的掌心内。
  王佛掌似瓦拢,“摩云手”一牵一引,向旁一带,破了易水寒一脚。易水寒一声大喝,右脚一缩,左脚随至,跟着一记“鹤惊长空”踢向王佛胸口处的“神藏穴。”王佛躬背吸胸,右手一格,左手拿出,同时一记“擒龙手”直扣易水寒脚踵处的“附阳穴。”
  易水寒赞道:“好一个‘擒龙手’!”左腿一曲,一记凌空飞膝,硬生生撞向王佛肩头。
  王佛不敢大意,他知道易水寒的腿不但比铁还硬,比箭要快,甚至比磨了二十年的长剑还要锐利。眼看对方一膝撞到,王佛左掌一按,右掌一拖,一招“脱铐手”抵了易水寒一膝。
  二人膝掌相拒,发出砰的一响,王佛感到手肘被震得猛痛了一下,就连十根手指也同时响了一下。
  易水寒一膝撞出,也觉得膝头被震得一痛,当下身子一转,腿走连环,背对着王佛便是十二脚。
  此刻的雨,愈下愈急。
  然而再急的雨,都急不过易水寒的双腿。因为再急的雨,雨中的人还有喘息的机会,而易水寒的腿一经踢出,别人就很少有喘息的机会。
  劲风一起,王佛身子向后一仰,一个“金刚铁板桥”躺倒在屋脊之上。
  遇上易水寒,王佛只能感到无奈。因为他所面对的,毕竟是自己的朋友,他不忍出手,也不愿出手。所以他除了挡、退和闪避之外,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但他也清醒的知道,为了家人和柳依依,他不能死。但要想活下去,则必须闪避。
  易水寒右脚踢空,未等招式用老,当下说收便收。猛然间双腿一并,一个“千斤坠”借力一沉,易腿为膝,一记“跪膝式”跪向王佛胸腹处的“商曲穴。”
  王佛肩头一抖,忽如一尾轻灵的鱼,躺在屋脊上“游”了出去。
  易水寒不等膝着头挨上屋脊,身子陡的向上一拔,纵起一丈四尺多高,王佛的身子刚一站起,易水寒已一腿踢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如一只敏捷的猫,由檐下轻轻一翻,和身儿一滚,已闪电般的到了王佛背后。
  来人右手一翻,长剑在手。
  剑光一闪,宛如匹练惊起,来人一招“雾里飞花”直刺王佛后腰。
  但见雨中血光一闪,鲜血怒溅,王佛眉头一皱,发出一声闷吟。
  他低下头看着在腰部之处穿出的剑尖,脸上充满了怒气。
  对他来说,这世上最为可耻的人,莫过于在背后偷袭的小人。他强忍着疼痛微一俯身,腰中的软剑铮的亮出,饶是他身受重创,出剑之快,亦如电光石火,令人叹为观止。
  来人一剑命中王佛,心头大喜,刚要回手拔剑,王佛的剑已同时出了手。
  ——愤怒的一剑。
  来人错愕之下,猛一张嘴,好像觉得嘴里面多了一样东西。舌尖方觉一凉,刹时口中剧痛,王佛的“挽歌”长剑已自他后颈透了出去。
  王佛顺手一带,长剑拖起一溜长长的血线,砰的一声,偷袭之人仰天摔倒。
  这个人王佛虽没看到,易水寒却看的真切。
  此人正是那个看上去生得四四方方、和和气气,一副商人模样的“气吞九州·追日神剑”——钟古楼。
  易水寒霍的将腿一收,敛身落下,急忙一把扶住王佛,问道:“你怎么样?”
  第十五章 敌我分明
  第十五章敌我分明
  王佛将软剑围入腰间,强打精神忍痛一笑:“易兄放心,这种伤我还挺得住。此刻……你要……杀我,是个绝好的机会。”
  “你的伤势很重,最好别说太多的活。”易水寒伸手将外衣脱去,轻轻将王佛负于背后,双臂紧紧揽住,“我要杀你,也绝不会乘人之危。你记住,一定要好生的活下去,给我一次重新杀你的机会。”左足一抬,将钟古楼的尸体踢得飞起,涌身自楼顶跃落,疾步直趋一楼大厅。
  三王爷正等得不耐,忽见易水寒背着王佛进来,心里登觉一沉,忙道:“易总管,龙先生怎么了?”
  “他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易水寒放下王佛,脸上呈出焦急之色,“王爷速命人背着他赶往二楼,找一上好的房间妥善安置。小人不才,即刻去镇上一趟,找这里最好的郎中前来医治。”一伸手,在怀里取出两张药帖递于三王爷,“王爷最好先令人将他伤口包上,小人这就赶去抓药。”
  三王爷瞧着他半信半疑,略作思忖,方道:“好吧!易总管一言九鼎,本王自是信得过,但愿易总管莫要食言,早去早回。”
  “小人知道。”易水寒话急、心急、人更急!“道”字刚出,人已不在厅内。
  为防止都梁山的一干山贼脱逃,三王爷不敢大意,当下一边吩咐扈从将他们一一捆绑,一边令几名扈从整理房间,将王佛置于床上。他怕扈从下手太重,便亲自动手,替王佛包扎伤口。诸事已毕,他坐在王佛床头,但等易水寒请来郎中,予以疗治。
  等。
  ——只有等。
  等也有很多种。有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等的是一种苦苦的相思。有人默默无闻,只为“十年磨一剑”,等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机遇。有人耕耘播种,辛勤劳作,等的是秋的收获。有人等着开花,有人等着结果,有人等着阳光下上路,有人等着伴着月色入梦;也有人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守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却什么也没有等到。乃至“多情自古空余恨”,只落得空幻一场,白发一场。
  但无论是哪一咱等待,时间都显得漫长。
  三王爷便感到时间过的很慢,连一分、一秒流逝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黄昏即至,未见人归。
  待至掌灯时分,依然如故。
  三王爷倒背双手,在屋内一次次的来回踱着步,心里觉得一阵阵的焦躁和不安。他一边踱着步,一边禁不住长吁短叹。
  一枝烛火堪堪燃尽,三王爷正要令人前去寻找,忽听楼下足步声响,一名扈从当先奔上:“禀王爷,易总管回来了。”向旁一闪,果见易水寒在前,一名老者在后,双双走了进来。
  “让王爷久等了。”易水寒施了一礼,道,“不瞒王爷,小人适才去镇上问了一遍,听他们说,淮安城‘清心堂’住着一位妙手名医,可以活死人、医白骨,尤其精通刀剑之伤。”随手一指身后的老者,“这一位老先生,便是‘清心堂’的老掌柜、淮安城人人称道的‘严神医’——”
  “我道易总管为何去了那么久,原来如此。”三王爷迎着老者抢上一步,忙躬下身子,深深袖手一揖,“先生即为神医,自是术擅岐黄,学参千古,你若能医好龙先生的伤,本王感恩不尽。任严神医提什么条件,本王都会答应。”
  “王爷太客气了,岐黄之道,小老儿只是略懂一二,‘神医’二字,小老儿实是担当不起。”严神医急忙还了一礼,诚惶诚恐的道,“王爷放心,小老儿既然前来,定当尽力而为,不致令王爷失望。”说罢径至床前,放下药箱,坐在了王佛身边。
  须知历来医者医人,用药之前,无不遵循望、闻、问、切四字原理,严神医也不例外。他先看了看王佛的气色及伤势,接着伸出右手把住王佛脉门,左手抵住王佛胸口,以助导引静气,使其入定。
  说来华夏古国,医学源远流长,最是博大精深。举凡历代名医,比比皆是,如针灸之祖的黄帝和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