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向前      更新:2021-02-21 13:00      字数:4751
  “……”
  然后两个人同时拄着刀跪在地上——笑的。
  “澟……真像你啊……RP王……”我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拍拍他的肩膀。
  “彼此彼此……小宇宙……”澟使劲捶着地面,面部表情极度扭曲。
  这时,混兽神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两只大脚踩得地面剧烈地震颤着。我和澟很有默契地停止了爆笑,拉好架势。
  眼前这个皮糙肉厚的大怪物正摇摇晃晃地向我们走来,深棕色的卷曲的毛发随着他笨拙的步态而微微颤动着。它的移动速度超乎寻常的缓慢,我端着刀的手都要举麻了,它却离我还有好远一段距离。
  “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我小声问澟。
  澟没说话,而是用仿佛要将对面的庞然大物的内脏刺穿一样凌厉的眼神,不错眼珠地紧盯着混兽神的一举一动。看他如临大敌般戒备森严的表情,我也赶紧将集中注意力集中在迟缓移动中的混兽神身上——澟很少认真对待什么事,所以只要是他认真对待的事情,我一向不敢小看。
  远处隐隐传来梳着短发的阿帕契的冷笑声:“犽翁可是强得要命啊,你们要小心哦!”
  混兽神还在以慢得可以急死人的速度向我们靠近,看上去丝毫没有要发动进攻的意图,可是澟冷不防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推了我一把,毫无防备的我打了个跄踉连连后退,澟的力道之大,几乎让我摔倒,为保持平衡,我单掌撑地,而后借力一弹,弓着身子一口气滑出去20余米,这才勉强将澟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量彻底抵消。困惑地抬起来头,不等开口问一句“你做什么”,眼前一直在缓慢行进中的混兽神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一团模糊的黑影占据了我原来站过的地方。
  当我看清那团黑影就是消失的混兽神时,它已经朝旁边的澟伸出巨大的爪子,澟挥刀顶住它的掌心,身形闪动,瞬步跃起,然而另一爪子迎着澟跳开的方向,劈头盖脸地抓了下去——
  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澟后背喷薄而出的鲜血就如一群被猎犬惊飞,又为猎人的箭雨所射落的大雁,颓废地坠落了一地。
  这一切发生在一个短到无法用任何计时工具来测量的瞬间。
  被抓伤的澟艰难地跳上混兽神的头部,背对着我半跪在混兽神驯鹿般粗壮的角上,用刀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死霸装的背部已经被撕烂,裸露的后背上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伤口狰狞地翻卷着,浓稠的鲜红成股成股地流下……
  澟转过头来,眯起灰色的眼睛,望着我。
  我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眼中的世界只剩下三种颜色——
  漆黑到什么都看见不的背景、疼得咬破了嘴唇脸色惨白的澟、汩汩而下的凄红的血液。
  我终于明白澟为什么要推开我——瞬步是澟的弱势,他即使提到最快的速度也无法躲开混兽神的攻击,而擅长瞬步的我很轻易就能避开这种速度下的攻击;但是我不擅长鬼道,因而在感知对手的灵压变化和预测对方行动上远没有澟厉害,所以无法判断混兽神下一步动向的我即使速度再快,也会因为毫无心理准备而被击中——“与其两个人都受伤还不如只伤一个,与其受伤的是别人不如受伤的是我”——澟的一贯作风……我早该想到的——
  这个关键时刻只考虑别人却从来不顾自己死活的傻瓜!
  “……”喉咙哑得厉害,我发不出一点声音。手在抖,抖得很厉害——不是因为悲伤,不是因为愤怒,更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前所未有的浓烈杀意在撞击着每一根血管,撕扯着每一条神经。
  自动过滤掉那个鲜血淋漓的笨蛋的呼喊(“瞬,别过来”),我架起刀,脚点地,下一秒直逼混兽神的面前,手背上的血管因手腕以几乎要拉伤的角度翻转着而呈现出凸暴而可怕的青蓝色,斩魄刀随着我的动作挽出几个缤纷繁复而错落有致的圆弧,几道被跳跃的火苗包裹的冰蓝色光束如一朵由攒聚到绽开的兰花,既而,光束犹如细密的蚕丝,又像毒蛇的信子,一根一根地缠住混兽神的腰。我反手握刀,用力一挑,无数光丝便以足以勒碎金刚石的力度急速收紧,炽烈中透射着晶亮的丝线深深地绞进混兽神的身体,将其活生生地拦腰斩断,不等那污浊的血液淌出来,光束表面的火苗立即凝结成冰,一层泛着寒霜的冰碴冻结了那面积庞大的刀口,冰层的面积越来越大,很快将劈为两半的混兽神冻在里面。
  我趁着冰碴尚未蔓延到它头顶的时机,踩着它的身体跳上那丑陋的角,一把架起身形摇晃的澟,打算带着他一起跳回地面。
  “不是说不让你过来么!”澟吼了一声,一口鲜血沿着他铁青的唇角弯弯曲曲地滑下,他用手背胡乱抹了几下,一胳膊肘将我顶开数步之遥,吃力地端平手中的斩魄刀,“射杀他,神枪——!”
  神枪恍若一根正在拔节的银色的麦秆,蓦地伸长,以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狠狠刺向混兽神的头部,攻势迅猛且角度刁钻,白森森的刀锋擦过身边充满灵子的气流,迸出耀眼的火星。
  太快了,我一向自视甚高的目力根本追不上神枪的运动轨迹,反应过来时,一滩发黑的污血已溅起一丈之高,像是被扎漏了的水囊一样。
  脚下踩着的混兽神的头忽然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封在他身上的冰碴簌簌地掉落,它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惨厉的嚎叫。
  我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刚刚那一层冰根本就没能冻住它,更可怕的是,虽然它被劈为两半,但连带着头部的那部分 身体却仍然可以活动自如。刚才我想带着澟一起跳开的时候,混兽神的头顶上忽然裂开一只可以发射出不亚于虚弹的灵子流的眼睛——而那只眼睛刚好对准了我,要不是澟及时地解放神枪毁掉了那只眼睛,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被那股灵子流击中了。
  瞎掉眼睛的混兽神疼得仰头嘶吼,站在它头顶的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甩下去。我腾身而起,几步跃回澟的身边。澟一张手,刺在混兽神眼睛上的神枪“嗖”的一声缩回他的手里,他右手一翻,将神枪插在坚硬的角上,倾身倚着刀柄,左手搭住我的肩膀,声音虚弱但语速极快地说:“你重新冻住它一次,我伺机用神枪贯穿它的心脏!”
  我看着他蜡白的面孔,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刀握得更紧:“好,你要小心!”
  “快去吧!”澟推了我一把,我借着他的力量轻踩混兽神的角,瞬步掠开50米左右,全身的灵压通过手掌源源不断地汇聚到斩魄刀上,赤红的刀锋表面的凛冽寒气开始凝结成霜。感到力量的积累得已到达一个蓄势待发的临界点,我改用两手握刀,调动全身气力与灵压,奋力地挥出——
  一条寒气逼人的火龙从刀尖处一跃而出,烛光般大小的火焰构成它的全身的鳞片,两条左摇右摆的火蛇组成一对龙须,一张一翕的火球形成锐利的龙爪。火龙抖了抖身子,便如藤蔓般盘绕在混兽神的身上,死死缠紧,仿佛要把时间与空间一并冻结的寒意从灼眼的火苗上空扩散开来,一时间雪雾迷茫,冰凌乱舞,目之所及唯余生生不息的火红与铺天盖地的银白。
  我瞬步返回地面,焦急地寻找着澟的踪迹,一道黑影蓦然闯入我的视线。澟从混兽神的头顶翩然跃下,与此同时,神枪恰如离弦的银箭笔直地射入混兽神的心脏。
  “犽翁——!”一直在远处观战的三位从属官大惊失色,作势就要扑向半空中的澟。
  不过,我当然不能让她们得逞——
  斩魄刀划过脚下的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破鸣,盘曲在混兽神身上的火龙拖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横亘在三人面前。我左右开弓,舞出一双对称的蝶翼状刀花,火龙闻风而动,绵长的身体以出人意料的灵活与迅速将三人分别卷住,并越勒越紧。
  澟瞥了我一眼,收起神枪,一脚踏上混兽神不停战栗的身体,弹回我的身边。他的脚刚沾到地面,混兽神就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长吼,“轰”地一声炸碎成无数粒淡蓝色的灵子。
  我刚想对他说声“干得漂亮”,可他身子一软,颓然跪倒在地上,神枪亦脱手,“锵”地碰撞出切金断玉般清脆的响动来。澟哈下腰,两手撑地,剧烈地咳嗽几声,呕出一大口惨烈的殷红。
  “澟——!”我赶忙将刀背过身后,蹲下身轻抚着他的肩膀。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背上的伤痕一览无余——离远看已觉得触目惊心,凑到眼前细看,惨状更叫人心疼得发颤:后背上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好无损的,皮肉如被撕烂的布偶般凌乱地绽开,一部分伤口已经凝结成褐色的痂,而大部分伤口仍在不停地淌血……
  我鼻子发酸,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澟,你撑着点,我马上给你疗伤……”
  澟却抬肘架开我的手,抓起地上的斩魄刀。
  “射杀……”他抓着我的肩膀,吃力地撑着身子重新站起,铅灰色的瞳孔染上一层浑浊,仿佛素描画上被手掌蹭脏的调子——这种状态,是失血过多而导致意识涣散的先兆,我有些害怕地小声唤着他的名字,而他好似听不见一样继续努力地挺直身子,“射杀他……”解放言灵念得断断续续,字字维艰,他的眼睑像是缓缓垂落的帘幕,纤细的灰黑色睫毛如蝴蝶随风轻颤的触须,“神枪……”最后两个字宛如梦呓般含糊不清,他的头无力地垂落到我的肩头,整个人就这样软倒在我的身上,牢牢握在他手中的神枪像一道银色的闪电破空而出,依次穿过即将挣脱火龙的束缚转而向我扑来的三个从属官的心窝。
  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三名从属官的身形逐渐幻化成零散的灵子,寒光一闪,沾满血的神枪回到澟的手中,并化作原本的形态——一把刀身如白水晶般纯净透明的斩魄刀。
  “喂……澟……”我轻唤一声,放下自己的斩魄刀,半托半抱地架起澟,当澟的头随着我的动作无力仰起的刹那,我才发现,他双眉紧锁,两眼半阖——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Chapter45。
  (点击播放BGM)
  我卷起袖子,将澟脸朝下放平,扯开他的上衣,吟唱起止血鬼道的言灵——澟说这是我受伤的那一天,冬狮郎为我止血时使用的高级鬼道,澟那时觉得日后一定能用到,就下意识地记下了言灵,并在通往虚圈的途中教会了我,没想到现在就真的用到了。
  澟平时看上去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向来比任何人都要细心。
  我侧过脸,不忍直视他伤痕累累的后背,集中精力念诵着繁复的咒文。
  浅金色的光芒覆盖住澟瘦削的身体,我的额头开始渗出丝丝的细汗——鬼道这样需要精准地控制灵力的技能,果然不是我这种缺乏耐性的人可以应用自如的,我咬咬牙,努力让流过掌心的灵力更均衡一些。
  澟背上的血渐渐止住,我稍稍松了口气,刚想腾出一只手擦擦顺着脸颊淌下来的汗,忽然感到一股慑人的气息逐渐迫近。
  我停止吟唱,抓起地上的斩魄刀站起身,定睛观望。
  一个高挑的白色身影从走廊尽头款款走来。
  呼吸在看到来人的面目时完完全全地停滞住,握在手中的斩魄刀颤了一下,几乎滑落地面——
  金发,绿眸、褐肤,白衣。
  3号十刃缇亚?赫丽贝尔。
  那是原作中,冬狮郎在卍解状态下使用冰天百花葬都没能打赢的对手。
  尚未练成卍解的我……别说想要打赢她,恐怕连保全我和澟两人的性命都……
  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澟,调动灵力在他身边布下防护结界“镜门”——一种能将外部攻击反弹回去的高等鬼道结界,我不知道不擅鬼道的我所布下的这个结界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只能默默祈祷它至少可以撑到援兵——前往虚圈的各位队长到来之前。
  “我的部下……是你杀死的吗?”
  赫丽贝尔优雅地行至我的面前,停住脚步,清冽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距离感。
  我攥紧手中的刀,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不答也罢。反正战斗终究是不可避免的定局。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战斗的结果也已成定局——赫丽贝尔之所以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因为她很清楚,面对灵压与她相差悬殊的我,她甚至没有使用偷袭进行出奇制胜的必要。
  “3号十刃,缇亚?赫丽贝尔——”她报上名来,既而用那双湖绿色的眼眸冷漠地看向我,“你的名字,死神。”
  互通姓名是吗?
  她报上姓名不过是想告诉我,即将取走我性命的人是谁,不要做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冤枉鬼;而她问我的姓名,或许只是出于交锋前象征性的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