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2 节
作者:没事找事      更新:2021-02-21 12:35      字数:4880
  刘裕叹道:「我多么希望能和我们的荒人兄弟并肩作战,把慕容垂打个落花流水,迎回千千和小诗。唉!只可惜我自顾不暇,无法分身。」
  程苍古欣然道:「我不是找话来安慰你,事实上你在南方的行动,对拯救千千和小诗起着关键性的作用,使荒人能心无旁骛的投入与慕容垂的战争去,与你亲身参与没有多大的分别。」
  刘裕听得心中舒服了点,沉吟道:「如果我派一个人去助小白雁对付桓玄,程公认为两湖帮的人肯接受吗?」
  程苍古道:「不但乐意接受,还会非常欢迎,这代表刘爷肯把他们收归旗下。不过此人必须是水战的大行家,否则精于水战的两湖帮众不会心服。」
  刘裕道:「你看老手此人如何呢?」
  程苍古微一错愕,道:「论操舟之术,老手不单是北府兵第一把手,且可能冠绝南方水道。但若要指挥近百艘战船,我却怕他不能胜任。」
  刘裕微笑道:「程公可以放心,于海盐一役中,老手以事实展示了他有当水师指挥的资格。最妙是他的『奇兵号』性能规模绝不在聂天还的旗舰之下。人的心理很奇怪,聂天还在世时,帮内人人以他的『云龙』马首是瞻,没有了『云龙』,会教他们感到失落。而『奇兵号』刚好填补了『云龙』的位置。其中情况,颇为微妙。」
  程苍古动容道:「刘爷对人的心理掌握得很准确。只要小白雁以『奇兵号』为座驾舟,已可大大激励士气。好!此事便交由我去办,『奇兵号』现在泊在城外码头处,就是老手送我来的。哈!老手得刘爷这么看得起他,他肯定非常高兴。」
  刘裕起身道:「事不宜迟,我和程公一起去见他,今回要麻烦程公陪他到两湖去,更要劳烦程公为他出主意。」
  程苍古大笑道:「只要能砍掉桓玄的臭头,上刀山我也不会皱半下眉头,何况是如此痛快的事。」
  谈笑声中,两人寻老手去也。
  燕飞推开静室的门,仍在盘膝静坐的安玉晴张开双目,道:「你回来哩!」
  燕飞在她对面轻松自然的坐下,微笑道:「今次我特别留神,在进入归善寺的范围时,即感应到你,可见我也没法避过玉晴灵应的监察,何况是魔门的人?支遁大师得玉晴护法,该可避此一劫。」
  又道:「玉晴一直在坐息吗?」
  安玉晴欣然道:「千里传感的动人滋味确是无与伦比,亦非常损耗心力,但我却很开心,因为终于可以为千千姐尽点心力嘛!人家早醒过来哩!行功完毕却见不着你,向大师问好请安后,便回到这裹来练功。噢!差点忘记了,大师想见你。」
  燕飞皱眉道:「这么晚了,怕会骚扰他的清修。」
  安玉晴道:「大师吩咐下来,你大驾何时回来,何时移驾去见他。照我猜他该有急事找你。」
  燕飞苦笑道:「我只是在找借口,因为我觉得坐在这里亲近玉晴是一种享受,舍不得离开。」
  安玉晴俏脸霞烧,垂下头去,轻轻道:「见过大师,你还可以回来的,如果我们对坐练功,对双方都有很大的好处。」
  燕飞洒然笑道:「我现在比之以前任何一刻,都更珍惜这短暂的人生,也深切体会到自己的幸运和福缘。我真的不是哄你,自从首回在边荒与玉晴结缘,我一直没法忘记你,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根丝线把我们系在一起。昨夜误以为你出家为尼,那打击的严重,确是没法子形容给你听。」
  安玉晴连耳根都红透了,微嗔道:「人家可不是要试探你,只是和你开玩笑闹着玩儿,哪想得到你的反应这么大。你这人哩!还不去见大师?」
  燕飞道:「我的话尚未说完呢!我真的很感激你,昨夜如非得你之助,千千大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轻则失去到洞天福地的福缘,重则有性命之虞。想想也教人心寒。成功和失败,只是一线之别。」
  安玉晴勇敢的抬起螓首,深黑如夜空亮星的美眸迎上他灼热的目光,含笑道:「明白哩!经过昨夜的心心相连之后,我们三个人的真心意瞒不过其中任何一人,多余的话还用说吗?快去见大师,莫让他久等了。」
  燕飞笑道:「我毕竟是人,不直接说出来,总有点不够圆满的感觉。」
  说罢欢喜的去了。
  「奇兵号」的舱厅裹,老手听罢刘裕派给他的重要任务,看看刘裕,又看看程苍古,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又惊又喜的道:「统领这么看得起我老手,我老手就算肝脑涂地,也要完成这个重要的使命。唉!统领认为我真的行吗?」
  刘裕耸肩轻松的道:「如果有另一个人选,我绝不会让你去,因为只有坐你的船,我方会感到安心,可以好好的倒头大睡。」
  程苍古笑道:「刘爷从没有看错人的,看小恩便知道,刘爷起用他时,谁想得到小恩如此了得?」
  老手诚惶诚恐的道:「论操舟之技,我对自己有十足信心。但打水战可不是孤船作战,我最怕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同时顾及各方面的事。」
  程苍古哑然笑道:「我这个军师是只会吃饭的吗?我会在旁提醒老兄你,至于如何执行,则由你出主意。」
  刘裕道:「对自己有点信心吧!在海盐你不是曾率领船队与敌血战吗?你的表现非常出色。事关重大,我是不会胡乱推你出去的。」
  老手挺起胸膛,点头道:「统领既然真的认为我行,那么属下该差不到哪里去。好!我今回就豁了出去,不会教统领看错人。」
  刘裕沉吟道:「时间宝贵,你们愈早到达两湖,对我们愈有利。」
  程苍古道:「我们先出海,再北上入淮,然后设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往洞庭去,可令敌人大吃一惊。」
  老手欲言又止。
  刘裕察觉他异样的神态,道:「有甚么话,放胆说出来!你现在等于两湖帮的主帅,做主帅便该有主帅的胆识和气魄。」
  老手双目闪闪发亮,沉声道:「若要令敌人震惊,属下有个大胆的主意。」
  刘裕心中一阵感动,是因老手忽然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满脑子主意。
  事实上自崛起成为北府兵的领袖后,他一直在学习谢玄,学习他的泱泱大度和肯提拔后进、用人惟才的作风。第一次在八公山与谢玄亲近说话,他便为谢玄的气度倾倒,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所以当他逐渐掌握权力,一直在留意和发掘人才,让他们能发挥才能,老手正是他看中的人之一。在这一刻,他大有丰收的滋味。
  程苍古讶道:「有甚么方法可令桓玄震惊呢?」
  老手道:「属下是因统领提起『云龙』,致想起当日『隐龙』大闹建康水域的事。」
  刘裕动容道:「你是想闯大江水道的一关,直接到两湖去。」
  老手分析道:「桓玄取建康太轻易了,会令荆州水师生出懈怠之心,而为了稳固形势,桓玄的战船必须分别派驻往京口上游各重要城池,部分更要回防江陵,又要防范我们在南面的部队,致令实力分散。在这样的情况下,属下有十足的信心,可像『隐龙』般大闹建康水域,既可省时间,又可灭桓玄的威风,提醒建康的高门,谁才是主宰南方的人。」
  程苍古道:「上回『隐龙』是占有顺流之利,今回我们却是逆流,会否有问题呢?」
  老手傲然道:「属下到寿阳后并没有闲着,还利用逗留寿阳的十天时间,大大改良了『奇兵号』的性能,加强了船上的设施装备,把战力全面提升。不是属下夸口,纵然凭『奇兵号』未改善前的性能,不论顺流逆流,都没有人可在辽阔的大江上拦得住我,何况是现在的『奇兵号』?属下敢以性命担保,今次闯关是万无一失,请统领批准。」
  刘裕欣然道:「你办事,我怎会不放心?就依你的想法去做吧!」
  老手大喜道:「多谢统领大人的信任,我会高挂统领和我们北府兵的旗帜,飘扬过建康,痛掴桓玄一个巴掌。」
  刘裕道:「今夜你们立即起航,到两湖后,设法与我们联系,程公已清楚我全盘的计划,配合上当没有问题。」
  老手神气的应喏。
  刘裕目光投往窗外,心中激动不已,每过一天,他便接近目标多一点。两湖最新的情况,令他调整了作战的策略,也使他更有击败桓玄的把握。
  他要桓玄不住地发觉形势转劣,要桓玄不断地丧失原本占尽上风的优势,更要桓玄吃尽苦头,如此方可稍泄他心中的恨意。
  第六 章一己好恶
  建康。归善寺。
  方丈室内,燕飞和支遁再次聚首,均感欢欣亲切。两人盘膝对坐,互相问好后,燕飞道:「我正要来向大师请安,只因俗事繁忙,到现在才有空,希望没有扰大师的清修。」
  支遁微笑道:「我们还须说客气话吗?先让我向燕施主报上桓玄的近况如何?」
  燕飞哑然笑道:「听大师的语气,似乎很满意桓玄最近的发展,对吗?」
  支遁欣然道:「燕施主的用语生动传神,老衲也不打诳语,桓玄占据建康后,虽只是数天时间,已尽显他苛刻烦琐、喜爱炫耀的性情,更急于称帝,其所作所为,真是可笑。」
  燕飞皱眉道:「大师知否谯纵、谯奉先、谯嫩玉、李淑庄和陈公公,均属魔门之徒,他们深谋远虑,且部署多年,怎容桓玄胡来呢?」
  支遁道:「悲风早告诉我有关谯纵等人的事,所以我亦特别对他们留神。如果桓玄肯对谯纵等言听计从,确有成功的机会。可是桓玄何等样人,恃着才干家世,自命为不世英杰,现今一朝得志,更不会接纳其它人的意见,何况他这人疑心极重,如谯纵等人的意见屡屡和他相左,不生疑才怪。照现时的情况看,桓玄重用的并非谯纵和谯奉先,而是他本族的人,例如以桓伟出任荆州刺史、桓谦当侍中、桓胤当中书令、桓弘任青州刺史,桓修为抚军大将军。」
  稍顿续道:「而在建康城破前,早向他投诚者均得重用,如王谧、殷仲文、卡范之等人,其中王谧更被任命为中书监。至于献石头城立下大功的王愉,本应被投闲置散,但在王谧的斡旋下,竟不用外放,改当尚书仆射,可见桓玄用人,只讲一己好恶,并没有周详的安排。」
  燕飞道:「这么说,魔门是选错了人。」
  支遁道:「魔门亦没有别的选择。桓玄好大喜功,常以高门才识自负,对奏事官吏特别苛刻,如发现奏章有一个错宇或笔误,便如获至宝,以示聪明,且严厉查办,弄得人人自危,又亲自指派最低层的官员,韶书命令纷乱如麻,多得令人应接不暇,小事如此细致,大事却一点不抓,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由此可见桓玄根本不是治国的人材。」
  燕飞心忖如果侯亮生仍然在世,又得桓玄重用,而侯亮生亦肯全力辅助桓玄施政,肯定不会有现在施政紊乱的情况。
  支遁道:「安公并没有看错桓玄,这个人根本不是治世的料子。我之所以不厌其详道出桓玄入主建康后的情况,是希望燕施主能转告刘裕,愈让桓玄多在建康,愈能令建康高门认识清楚桓玄的本质。安公没有说错,桓玄虽有窃国之力,却无治国之材,难成大器。」
  燕飞明白过来,支遁这番话,是要提醒刘裕,不用急于反攻桓玄,而是予桓玄时间自暴其短,弄得天怒人怨时,再来反击桓玄便可收事半功倍的奇效,亦可把对建康的伤害减至最低。支遁不愧一代名僧,佛法高深不在话下,对政事也卓有见地,故能成为谢安的方外好友。
  问道:「桓玄在登基称帝一事上,有甚么行动?」
  支遁低喧佛号,道:「称帝?这几天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燕施主道是句甚么话呢?」
  燕飞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支遁为何岔到风马牛不相关的事上,他们不是正谈到桓玄称帝的事吗?苦笑道:「我完全猜不到,且没有半点头绪。」
  支遁淡淡道:「那句话就是『如果安公仍在……』。」
  燕飞恍然明白,事实上支遁已答了他的问题。桓玄意图篡晋之心,路人皆知,便像当年桓玄的老爹桓温,分别在桓温当时有谢安阻挠掣肘,桓玄却是无人制止,致令建康的人怀念起谢安来,想到如果谢安尚在,岂到桓玄放肆。人死不能复生,这当然是没有可能的,由此可见人们的无奈,亦可知不满桓玄者大有人在,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支遁道:「昨天桓玄装模作样,上疏请求皇上准他返回莉州,旋又逼皇上下诏反对驳回;到今早桓玄又有新的主意,呈上另一奏疏要率领大军北伐,甚么扫乎关中、河洛,然另一手则强皇上下诏拒绝。种种动作,莫不是为先『加授九锡』,再而『禅让』铺路,所作所为,教人鄙视。」
  燕飞首次感到支遁亦是个忧国忧民的人,难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