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3 节
作者:没事找事      更新:2021-02-21 12:33      字数:4934
  王弘解释道:“这是建康流行的用语,‘白望’就是虚名、空名。与‘白望’连在一起说的,就是‘养望’,只要高谈玄虚,饮酒放达、纵情背礼、成为名士,便有机会得到官职。”
  毛修之道:“自汉末以来,当官的唯一途径,便只这‘养望’一法,故有所谓‘选官用人,不料实德,唯在白望,不求才干’。”
  郗僧施道:“这叫‘先白望后实事’,像安公和玄帅均是此中的表表者。但谢万却是彻头彻尾的白望,道济兄是害怕谢琰是另一个白望,那朝廷危矣。”
  王弘道:“刘兄现在该明白我们建康六友都是有心人,不像其它只懂辩口利舌、抵抗现实的名士,我们仍希望能有一番作为。请刘兄放心直言。”
  刘裕却是心中为难,他如果说出不满谢琰的言词,传了开去,会否被人指是忘本呢?他反不担心这里说的话传到司马道子耳内去,因为司马道子早清楚他对谢琰的看法。
  就在此时,他听到外面传来敲壁的暗号。
  刘裕微笑道:“我先到外面打个转,回来才答道济兄这个问题。”
  众皆愕然。
  只有王弘明白是为了何事。
  第五章 人尽其才
  刘穆之道:“秘族的真正实力,恐怕除其本族的人外,谁都不清楚,其“永不超过一千之数”之说,恐怕亦是以讹传讹,不能作准。不过人数也不该很庞杂,否则不会有此诽言。”
  江文清道:“这个看法有道理。神秘的种族,总能引起别人的好奇心,遂加上种种的穿凿附会,道听途说。”
  刘穆之道:“能出来助慕容垂打天下的秘族战士,人数会有一定的限制,因为必须留下足以戒护的战士,以保护老弱或捍卫他们在沙漠的地盘。若以全族千人作估计,能动员一半五百人已相当不错。”
  拓跋仪同意道:“这个估计虽不中亦不远矣!如先生先前所言,这批秘族战士会分散往不同战线。可是以慕容垂的战术谋略,肯定会把秘族战士集中到对付我族和边荒这两条战线上。其中当以边荒为主,因为朔北乃秘人熟悉的地方,少数战士便足够负担各式侦察渗透的任务。”
  慕容战动容道:“拓跋当家的看法有道理,秘人将会集中力量来对付我们荒人,进行种种侦察、破坏的勾当,务令边荒集不但无法复原,且遭到严重的损害。当我们自顾不暇时,慕容垂便可把矛头指向拓跋族。如拓跋族被破或驱赶回大草原去,我们也完蛋了。”
  呼雷方吁出一口气道:“这是慕容垂现在破坏我们联盟最有效的策略,如运用得宜,根本不用对边荒集用兵。”
  姚猛道:“刘先生对此有甚么应付的方法?”
  刘穆之平静的道:“我们要和秘族打一场针锋相对的硬仗。”
  高彦抓头道:“对着来无踪去无影的秘人,如何可以硬撼呢?”
  他的话说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如果双方摆明车马正面决战,肯定秘人会全军覆没,但秘人最难缠的是他们习惯了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作战,神出鬼没,任敌人实力如何强大,也没法摸着他们的边儿,利用敌明我暗的优势,发挥出最可怕的破坏力。
  刘穆之道:“今晚偷袭我们的秘人该是他们的先头部队,今次试图刺杀高少,只是突发性的行动,并没有预谋,只是忽然得到一个机会,希望一击成功。从这可以看到秘人现在只能掌握到我们的皮毛,远说不上了如指掌,我们若能在秘人掌握我们的情况前,击垮他们正不住潜进边荒来的部队,慕容垂的如意算盘将打不响。”
  人人目不转睛地瞧着刘穆之,皆因直到此刻,仍没法猜到他的应付之策。
  刘穆之微笑道:“如果秘人对我们有更深入的了解,要杀的首个目标就不是高少而是我们的方总巡。”
  各人均感他这个分析峰回路转,也使人更摸不着头脑。
  江文清讶道:“先生竟清楚方总的特殊本领,真教人想不到。”
  刘穆之欣然道:“这是‘知己’的问题,这几天我一直在设法了解边荒集,对方总为何能成为边荒集的总巡捕,又有资格列席窝会感到兴趣。”
  姚猛道:“方总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发挥甚么作用呢?”
  刘穆之道:“如果我们要对付的不是秘族,方总的灵鼻是难以派上用常可是对秘族,方总的鼻子正是克星。像秘族数代以沙漠为家,其生活习惯和饮食均有异于生活在沙漠外的其它民族,所以会有其特异的体味。这是可以证明的,只要立即领方总到镇荒岗去,他或可在气味消散前,掌握到那秘族刺客的体气。”
  高彦大喜道:“如此我们便可以立即追上他,趁他功力未复前把他生擒,哈!果然是高招。”
  刘穆之道:“这般去追搜敌人,既难有把握,更是废时失事。比较明智的做法,是在方总把握到秘人特殊的体味后,返回边荒集进行鼻子的搜敌行动,只要布置得宜,我们是可以把已潜入集内的敌人来个一网打荆完成这第一步后,我们便可以把行动扩展往整个边荒,化被动为主动。”
  众人同声叫好。
  刘穆之道:“一方面我们要反击秘族入侵边荒的战士,另一方面我们要对边荒集的军事作新的分配。第一步我们可把制造战船的工作,转移到凤凰湖去,让凤凰湖变成边荒集外另一个军事中心,既可与边荒集遥相呼应,防护上更容易,又可以随时支持寿阳,一举两得。当然,这需要庞大的资金,但只要北方的五车金子能成功运到边荒集来,所有资金运转的难题可迎刃而解。”
  江文清道:“我们一向有以凤凰湖作军事基地的构想,就是缺财。”
  呼雷方道:“这是个非常高明的策略。”
  王镇恶道:“我愿意负责运送黄金,进行另一诱敌之计。”
  刘穆之欣然道:“王兄果然是明白人。”
  慕容战和拓跋仪交换个眼神,均对王镇恶思考力的敏捷感到惊异,他们刚想到运金可作诱敌之计,已给王镇恶早一步说出来。
  刘穆之道:“对抗秘族的行动便在今夜此刻开始,一方面烦拓跋当家立即以飞鸽传书,知会贵族族主有关运金的事宜,另一方面请方总动驾往镇荒岗去,明天早上,敌暗我明的情况会彻底的被扭转过来。”
  ※※※
  寿阳城。
  颖水帮总坛大门外,来了个以帽子遮压至双目,背着一个小包袱,左手提剑身穿青衣的小伙子。
  把门的两名汉子见他似要闯门而入,连忙伸手拦着,其中较高的汉子喝道:“小子想找谁呢?”
  小伙子粗声粗气道:“我是来参加边荒游的。”
  两汉借院门挂着的风灯用神一看,只见这年轻小伙子长得俊秀绝伦,与他的声音绝不匹配,一时都看呆了眼。
  小伙子续道:“你们两个先答我的问题,边荒游是否有一条规矩,只要是来参加边荒游的,纵使是敌人,也须竭诚招待?”
  这小伙子说话毫不客气,且带着命令的口吻,不过两人被他风神所慑,都生不出反感。另一人道:“确有这么一条规矩。哈!但像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有甚么资格作荒人的对头?”
  小伙子虽被指为乳臭末干,却不以为忤,喝道:“那就成了!少说废话,我要立即参团,坐明天的船到边荒集去。”
  两汉对视大笑。
  先前说话的汉子道:“要报名该到边荒大客栈去,不过接着来的三十多团全额满哩!”
  小伙子怒道:“我不管!明天我定要到边荒集去,否则本姑娘把你们颖水帮……噢!”
  两人同时瞪大眼睛瞧她,齐嚷道:“本姑娘?”
  小伙子一把揭掉帽子,如云秀发立即如瀑布般垂在两肩,变成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儿,凤眸含嗔的道:“本姑娘便是本姑娘!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白雁’尹清雅是也,够资格当荒人的死对头吧!我到边荒大客栈报名参团,却说甚么今天已关门,明天请早的气人话,要本姑娘打得那三个坏家伙趴在地上,始肯说出到这里来办手续。你们现在又说要我回那鬼贼店去,当我尹清雅是好欺负的吗?我不管,上不了明天到边荒集的船,我就把你们的劳什子总坛都拆了。”
  她再不粗声粗气说话,虽然仍是蛮不讲理,句句骂人,可是经她如出谷黄莺的娇声说出来,只能直搔进人心底里去,还希望她可以继续骂下去。
  高汉忙道:“尹小姐息怒,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尹小姐要坐哪条船便上哪条船,一切全包在小人身上。”
  接着暗踢仍目定口呆看着尹清雅的矮汉,喝道:“呆在那里干啥?还不立即通知老大,说小白雁大小姐她老人家来了。”
  尹清雅“噗哧”笑道:“甚么小白雁大小姐她老人家,你是否忽然发疯了?”
  矮汉见她娇笑的动人神态,彷如娇艳欲滴的鲜花盛放开来,口虽应是,但脚却像生了根般不能移动半寸。
  高漠也忘了怪他,道:“尹小姐晓得高爷的事了吗?他……”尹清雅打岔道:“不要唠唠叨叨,烦死人了。高彦那小子是甚么道行,当我不晓得他是诈死骗人吗?伸手出来。”
  高汉尚未晓得反应,矮汉已像着了魔的伸出双手。
  尹清雅探手怀里,取出几锭金子,掷在他手上,笑道:“交了团费哩!依江湖规矩,再不能反悔,明天甚么时候开船?”
  高汉恭敬的道:“明天辰时头开船。”
  尹清雅欢天喜地的转身便去。
  高汉叫道:“尹小姐听过在边荒大客栈《高小子险中美人计》那台说书吗?”
  尹清雅宛妙的声音传回来道:“鬼才有兴趣去听那些骗人的东西。”
  ※※※
  燕飞攀上一座高山之顶,夜凉如水,阵阵长风吹得他衣衫飘扬,似欲乘风而去。
  淮水在前方看不见的远处,缓缓流动着。草野山林隐没在黑暗里,似是这人间梦境除广袤深邃的天空外,其它甚么都不存在。
  人间是如此的美好,为何又总是那么多令人神伤魂断的事。
  离开万俟明瑶的那一个晚上,令他感受到与娘生死诀别的悲痛和哀伤,他有失去一切的感觉,变成个没有魂魄只余躯壳的走肉行尸,生命再没有半丁点儿意义。
  亦正是在这种再不恋栈生命的心境下,他成功在长安最著名的花街行刺慕容文,完成他在娘坟前许下的誓言。
  如果这一切只是某个人世大梦的部分,他可以接受吗?
  有一个事实他是没法否认的,就是在晓得仙门的存在后,他再不能回复到先前的心境,他一直在怀疑——怀疑眼前的一切。
  所以他真的不明白孙恩。
  他针对谢道韫的袭击,摆明是向燕飞公开挑战。
  他为甚么会做这种蠢事呢?
  孙恩不论道法武功,都只在他之上而不在他之下。他既感应到仙门,孙恩也该感应得到。既晓得确有破空而去这一回事,这人间的斗争仇杀,于他还具有哪种意义?何不好好朝这方向下苦功?练成古老相传秘不可测的绝技“破碎虚空”,成仙成圣,白日飞升而去,却要搞这种小动作。
  他真的不明白。
  杀了他燕飞又有何用?难道这样便可破空作神仙去了吗?
  燕飞隐隐感到其中必有他难以理解的原因,孙恩不但不是蠢人,且是有大智大慧之士。对他创立反晋的天师道,他亦难以褒贬与夺。所谓对与错,只是个立场的问题。对司马氏皇朝来说,孙恩当然是大逆不道,可是在备受剥削压逼的本土南人来说,他却是救星。
  无论如何,与孙恩的决战,已是上弦之箭,势在必发,不论战局如何变化,谁胜谁负,都不能影响这场超乎一切、牵涉到生命最终秘密的决战。
  他是绝不可以输的,否则一切都完了。
  ※※※
  屠奉三和司马元显并肩站在雨枰台的二楼,透过桶窗注视高耸对岸的淮月楼,一切是如此安宁详和。舟来船往,朱雀桥在右方横跨秦淮河南北两岸,以铁山、铁柱拉着铁链,巨大的铁链系着数十船只,其上迭着桥板,形成建康最著名的浮桥。她的存在或毁坏,正代表着建康的和平与战争。
  蒯恩的猜测,已传入他们耳内。
  看似不可能的情况,成为了未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否则解释不了为何直至这一刻,仍没有敌人的动静。
  另一个解释是干归根本不晓得有淮月楼的众会。
  足踏梯阶的声音传来。
  两人转身望去,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不但是陈公公来了,权倾建康的司马道子也来了,还有六、七名一看便知是第一流好手的近卫随来。全体夜行劲装,摆明司马道子会亲自出阵。
  近卫留在登楼处,司马道子和陈公公则朝两人走过来,后者落后少许,神态冷漠,反是司马道子现出笑容,道:“情况如何?”
  屠奉三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