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7 节
作者:没事找事      更新:2021-02-21 12:32      字数:4933
  南方的政治是高门大族的政治,单靠北府兵并不能使刘裕登上皇帝的宝座,想当年桓温权倾南方,荆州军是当时晋室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在死前欲求得「九锡」的最高封号,仍因高门之首谢安和王坦之的阻挠,难以成事。
  于此可见高门大族在政治上的影响力。
  所以争取高门大族的支持,是屠奉三「造皇大计」里重要的一环。否则将来刘裕纵能坐上北府兵大统领之位,仍大有可能功亏一篑,现在他去见杨全期,正是在这仍处于空白的计划上踏出第一步。
  侯亮生是博通古今的智士贤人,他屠奉三则为深谋远虑的军事谋略家,两个人衷诚合作,将会为刘裕缔造不朽的王侯霸业。
  屠奉三是刘裕、燕飞和孙恩外,唯一清楚并没有天降火石这回事的人,可是却丝毫没有动摇他对刘裕是真命天子的看法。他安慰刘裕的话只代表他部分想法,更重要的是淝水之战后,南方出现影响社会所有不同阶层的新形势。
  当谢玄以八万军击垮苻坚的百万大军,赢得淝水大捷震古铄金的骄人成果,南方即使「小民童子」,都「振袂临江,思所以挂旗天山,封泥函谷」,充满克复中原的希望。可是司马氏立即排挤谢安、谢玄,使江左政权坐失克复中原的最佳时机。不过这股广披南方所有阶层和军民的渴求,只是被压抑下去,令南人对司马氏皇朝生出彻底失望的情绪,却从没有消散,亦不可能消散。只要时机如春风拂至,会像烧不尽的野草般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桓玄和孙恩都想借此势崛起,取代司马氏皇朝,可是屠奉三独看好刘裕。他身为谢玄继承人的优势是前两者欠奉的。
  天师军的最大阻力来自南方佛门,建康的高门大族不乏崇佛之辈,他们绝不容视之为邪教的天师道独尊天下。
  桓玄则可归于司马道子的腐化一族,代表着反对谢安行之有效「镇之以静」,以此作施政方针的高门反动势力。
  只要刘裕成为改革派的代表,不但可以得到饱受剥削压榨的群众支持,还可以争取到高门大族有识之士的认同。如此不可能的事将会变成有可能。
  河风迎面拂来,
  屠奉三深吸一口气,从没有一刻,他比现在更有信心可圆刘裕的帝王梦。
  ※※※※刘裕从深重的坐息醒转过来,感到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澈和饱足。
  舱窗外夜幕低垂,自己这次运气调息,至少坐了六个时辰。这两天在船上,他除了吃东西外便是坐息,务求以最佳的状态,去应付焦烈武的汪洋大盗贼兵团,又或其它敌人派来的刺客杀手,真个是少点本领也不行,睁开眼来,看到是紧闭的舱门,自己则盘膝坐在榻子上。
  假设有人破门而入,先发暗器后施杀着,自己肯定会手忙脚乱,一个错失便被突袭者夺去小命。
  在这种环境和情况下,甚么「九星连珠」又或「天地一刀」都派不上用场,只适宜细腻精微的刀法。
  忽然心中一动。
  「铮」!
  刘裕左手拿起放在身旁的厚背刀,右手拔刀出鞘。
  几乎是不经思索,妙手偶得般,厚背刀往前直刺,「嗤嗤」声中,身前幻出大朵刀花,最精采是刀花消散,刀气仍存,朝前方划去。木门震动起来,当刘裕还刀入鞘,木门现出七条深浅不一的刀痕。
  刘裕心中人喜如狂,活到这把年纪,尚是首次能发出如此凌厉的刀气,如果不是力道不够平均,每道刀痕该是深浅如一。
  有意无意间,他又多领悟一记自创的刀招。这招该唤作甚么好呢?
  足音响起,接着是敲门声。
  刘裕道:「进来吧!」
  老手推门而入,一脸疑惑神色,道:「刚才是甚么声音,似乎是飞刀掷上木门的声响,我还以为刘爷出了事,赶快下来看个究竟。」
  刘裕心忖老手的形容相当贴切,不过却是无形的飞刀,此招便叫作「无形空刀」吧!部算不错。
  笑道:「船抛掷得很厉害,是否快到海口?」
  老手道:「早出海了,现在沿岸北上,天亮时可抵盐城。」
  刘裕失声道:「甚么?我坐了多久?」
  老手一脸崇敬的神色,道:「刘爷这一坐足有两天半夜。高手确是高手,在北府兵的所谓高手里,我从未听人可以打坐入静这么久的,能坐上几个时辰已算了不起。」
  刘裕登时感到两脚酸麻,连忙把两脚伸直,改为坐在榻子边缘,让双足安全着地,始安心了点儿。
  燕飞的免死金牌确了不起,使他成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高手,真他娘的爽至极点。随口问道:「没有人拦截我们吗?」
  老手道:「在离大江海门七、八里处果如刘爷所料,有两艘官船打旗号着我们停船。我懒理他的娘,几下拿手本事便把他们撇在后方。哼!想在大江逮着我老手,投多几次胎也休想办到。」
  刘裕欣然道:「刘牢之今次是弄巧反拙,反令你们成为我的好伙伴和战友。不过在抵达盐城后,我想你们诈作离开,设法躲藏起来,可是当我想找你们时,你们便适时出现,变成我的一着没有人想得到的水上奇兵,可以办得到吗?」
  老手沉吟片刻,道:「躲起来是轻而易举的事,但通信却是一道难题,必须找当地养有信鸽的帮会帮忙,这个并不容易,即使有人答应你,你也不敢信他,谁晓得他是不是焦烈武的同党?」
  刘裕道:「当地最有势力的帮会是哪一个呢?」
  老手道:「当然是东海帮,帮土何锋是何谦的堂弟。何谦在世时,他等若沿海郡县的上皇帝,现在收敛了很多,因为他害怕刘牢之会杀他。」
  刘裕道:「何锋由我负责说服他帮忙,如果能令他站到我们的一边来,会大添胜算。」
  老手道:「恐怕非常困难,地方帮会对焦烈武畏之如虎,怕开罪焦烈武,迟早会被拿来祭旗,给焦烈武来个棒打出头鸟。」
  刘裕道:「这是因为地方的帮会对官府没有信心,希望他们对我会有不同的看法。」
  老手苦笑道:「刘爷仍不明白官府在沿海郡县的形势是多么恶劣,不但再没有可用之兵,更没有能作战的水师船。
  刘裕微笑道:「至少有一艘嘛!且由北府兵最超卓的操舟班底负责驾驶。」
  老手点头道:「我们是舍命陪君子。不过坦白说,换下不是刘爷,我们肯定会在把人送到盐城后,立即溜返广陵,不愿意留多半刻。」
  刘裕冷笑道:「焦烈武并非聂天还,只懂用杀人放火的手段,令人害怕他。只要我们能干出一、两件漂漂亮亮的事,让人晓得我对付焦烈武的决心,更发觉焦烈武非是不能击倒的海上霸主,沿海的军民会聚集到我的旗下来。」
  老手道:「我和各兄弟对刘爷有十足的信心。」
  刘裕心忖如非老手和他的二十多个兄弟认定白己是真龙转世,恐怕半丝信心也没有,由此可见火石效应的影响力。
  火石效应能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再次发挥威力吗?
  船身忽然颤抖起来,速度骤减。
  两人四目交投。
  刘裕首先跳起来,扑往舱门外,老手随之,均晓得出了情况。
  难道焦烈武如此神通广大,竞先发制人,在黑夜的海上拦途截击,教他们永远到不了盐城?
  第十二章高门子弟
  老手皱眉道:「会不会是个陷阱呢?」
  在风灯照耀下,一个大汉正死命抱着一截似是船桅断折的木干,在汹涌的海面上载浮载沉,随波浪飘荡。
  老手的「雉朝飞」正缓缓往落难者驶去,由于在大海中停船是非常不智的蠢事,所以只有一个救他的机会,错过了除非掉头驶回来,可是在黑夜的大海里,能否寻得他亦是疑问。
  刘裕想也不想道:「如果敌人神通广大至此,我刘裕只好认命,怎都不能见死不救。来!给我在腰间绑绳子。」边说边解下佩刀。
  众人见他毫不犹豫亲自下船救人,均肃然起敬,连忙取来长索,绑着他的腰。另一端由老手等人扯着。
  当船首离那人不到两丈时,刘裕叱喝一声,投进海水里,冒出海面时,刚好在那人身旁。
  刘裕探手抓着对方手臂,大叫道:「朋友!我来救你哩!」
  那人全无反应,却被他扯得松开双手,原来早昏迷过去,全赖求生的意志,抱紧浮木。
  刘裕在没有提防下,随对方沉进海水里去,连忙猛一提气,本意只是要升上海面,岂知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竟扯着那人双双腾升而起,离开海面达三、四尺。
  老手等人忍不住的齐声欢呼暍采,赞他了得。
  刘裕喝道:「拉索!」
  众人放声喊叫,大力扯索,
  就借扯索的力道,刘裕搂着那人的腰,斜掠而上,抵达甲板,完成救人的任务。
  ※※※※云龙舰上。
  舱厅里,聂天还神态悠闲的在吃早点,郝长亨在一旁向他报告过去数天他不在两湖时的情况。
  当说到胡叫天意欲退出的请求,聂天还漫不经意的道:「叫天只是情绪低落,过一阵子便没事。着他暂时放下帮务,交给左右的人,找个欢喜的地方好好散心,待心情平复再回来吧!」
  郝长亨低声道:「他已决定洗手不干,希望从此隐姓埋名,平静安渡下半辈子。照我看他是认真的。」
  聂天还沉默片刻,点头道:「这是做卧底的后遗症,出卖人是绝不好受的,我谅解他。唉!叫天是个人才,更是我们帮内最熟悉大江帮的人。设法劝服他,我可以让他休息一段长时间,待他自己看清楚形势再决定是否复出。」
  郝长亨点头道:「这不失为折衷之法,如帮主肯让他在任何时间归队,他会非常感激帮主。」
  聂天还叹道:「刘裕现在已成了令我和桓玄最头痛的人,叫天之所以打退堂鼓,正是被荒人的甚么『刘裕一箭沉隐龙,正是火石天降时』的骗人谎话唬着了。」
  说到这里,心中不由想起任青媞,她说要杀死刘裕,以证明他非是真命天子,究竟成败如何?他真的很想知道。
  郝长亨以手势作出斩首之状,
  聂天还道:「对刘裕桓玄比我更紧张,巳把杀刘裕的事揽上身。如果怎都干不掉刘裕,天才晓得将来会发展至怎样的一番景况?」
  郝长亨微笑道:「帮主不用担心,因为刘裕已变成众失之的,难逃一死。他的功夫虽然不错,但比之燕飞却有一段很大的距离,即使换是燕飞,在他那样的处境里,亦难活命。」
  聂天还道:「不要再谈刘裕,希望有人能解决他不须我们出手。我的小清雅还在发脾气吗?」
  今次轮到郝长亨头痛起来,苦笑道:「她变得孤独了,只爱一个人去游湖,真怕她患了相思症。」
  聂天还出奇的轻松地道:「她最爱热闹,所谓本性难移,只要你安排些刺激有趣的玩意儿,哄得她开开心心的,肯定她会忘掉那臭小子。」
  郝长亨沮丧的道:「我十八般武艺,全使将出来,却没法博她一笑。」
  聂天还笑道:「我们的小清雅是情窦初开,你不懂投其所好,断错症下错药,当然是徒劳无功。」
  郝长亨叹道:「这附近长得稍有看头的年轻俊彦,都给我召来让她大小姐过目,她却没有一个看得上眼。这批小伙子随便叫一个出去,无不是女儿家的梦中情人,在她小姐眼中,则只是闷蛋甲、闷蛋乙。帮主你说这是否气死人呢?」
  聂天还从容的瞧着他道:「你似乎已完全没有办法了。」
  郝长亨暗吃一惊,忙道:「我仍在想法子。」
  又叹道:「我知道毛病出在甚么地方。被我挑选来见她的小子们,都与高彦这种爱花天酒地、口甜舌滑的小流氓有很大的分别,他们全是那种我们可接受作清雅夫婿的堂堂正正男儿汉,然则在哄女孩子这事上,他们怎都不是在花丛打滚惯了的高小子的对手。」
  聂天还哑然笑道:「对!对!我们怎也不可以找个专擅偷心的花花公子,来与高小子比手段,一个不好,便成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郝长亨道:「或许过一段时间,清雅便会回复正常,说到底她仍是最听帮主的话,不会让帮主难堪。」
  聂天还舒一口气,悠然道:「解钤还须系铃人,这种男女间的事必须像对付山火般,扑灭于刚开始的时候,如任由火势蔓延,只会成灾。」
  郝长亨终察觉聂天还似是胸有成竹的神态,愕然道:「帮主竟想出了办法来?」
  聂天还从怀内掏出一个卷轴,递给郝长亨道:「荒人定是穷得发慌,竟想出如此荒谬的发财大计,要与各地帮会合办往边荒集的观光团。由各地帮会招客,只要把客送到寿阳,边荒集会派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