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冷夏      更新:2021-02-21 11:39      字数:4858
  这个世界不是现代,就算是在现代,一个离了婚的女子想再嫁都是千难万难,何况是这个时代。若是夫妻真个不合,依她的身份地位,只要秦府不败,至多也就是打入冷宫的待遇,休妻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
  秦依琴现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哪怕她三年无所出,只要秦府屹立不倒,侯府就不敢以七出之条将她休弃。相反,就算是想纳个妾室,还得顾着秦府的面子。
  可是,那样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吗?
  如行尸走肉,只有那么一个身份。
  依书趴在栏杆上,看着被乍起的微风吹皱的湖水,圆月也变得散碎,不复之间的完整。
  五年时间,她一直在逃避。
  以身子不适为由,独自一人躲在宝沁楼,不去过问太多的世事,不去参与太多府内的事务。而仗着蔡氏的疼宠,也从来没有人敢来找她的麻烦,只秦依画无知到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分不清人性善恶的小姐。
  连秦依画都开始思嫁了呢。
  依书不由撇了撇嘴。
  秦依画比她小两个月左右,按规矩,她是姐姐,若是她不出嫁,秦依画也没得出嫁。
  那她急什么呢?就算是现在吸引了小侯爷李凌世的注意又如何?有她这个只大两个月的三姐在,她秦依画是没得出嫁的,什么心思都是白费。
  依书左思右想,越发替秦依画感到惋惜,她注定是要失望的。
  唉……她还是先替自己考虑考虑吧。纵使蔡氏现在对她疼宠无比,可她总归是要嫁人的。到时候蔡氏帮她挑个好亲事,是绝由不得她发表什么意见。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自个儿出去乱逛,瞅个合意的,主动跟蔡氏说去?
  嗤笑一声,依书摇了摇头,太不靠谱了。这毕竟不是现代,没有自由恋爱一说,更没有两个人先处了看看,若是合适就在一起,若是不合适,就各走各的说法。
  左思右想,依书越发觉得自己处境也堪忧,对于未来,完全无法可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立直身子,依书复又往宝沁楼走去,夏荷紧紧的跟了上去。
  待回了屋子,又是一通忙活,洗了个温水花瓣澡,喝了盅冰镇银耳汤,而后只着中衣,在铺着竹席的锦榻上斜斜的躺了。夏荷坐在她身旁,手拿一把团扇,一下接一下的扇着。
  依书看了会儿书,眼睛发酸,累的紧,恰又有一阵凉风从窗子外吹来,不由裹了裹身上的衣裳,眯了眼。
  夏荷停下手中摇着的团扇,对依书道:“小姐,可是要歇了?”
  “嗯,歇了吧。”
  夏荷拿了个纤薄的锦被帮依书盖上,又熄了灯火,轻手轻脚的掩上门,而后在外进屋子的榻上歇了。
  也不知是睡前想的太多,费了好些脑筋还是怎的,这一夜总是睡的不安稳,脑中零零碎碎的出现好些片段。有她被汽车撞在半空中的场景,有她孤零零的站在马路边上的场景,还有叔叔伤心的脸庞,这些都是她出车祸时的印象。而后又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深深的水池,窒息的无力感,还有一个娇笑倩兮的女子站在岸边盈盈浅笑。
  她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大呼救命,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拉她一把?
  “救命,救我……”
  依书蓦地坐了起来,大口的喘着气,好似刚才溺水的女子就是她一般。那般真实的感受让人忽视不得。
  夏荷连衫子都赶不上套,慌张的推门进来,叫道:“小姐,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见依书坐直在那儿,心里放心了一些,扑跪到榻前,细细的上下检查着依书,见她只是脸色青白了一些,并无其他不妥,心里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看着夏荷也被自个儿吓白了脸色,依书忙扯了扯嘴角,安慰她道:“没事,你出去歇着吧,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被吓着了而已。”
  夏荷还是不放心,“要不要奴婢去帮您熬碗汤来,也好压压惊?”
  依书摇了摇头,躺下身子,道:“不用了,你去歇着吧,若是我饿了,再叫你。”
  虽然依书说只是做了噩梦,可是脸色犹自青白着,让夏荷哪里放得下心,想了想道:“小姐,不如我就在您塌旁歇着吧,您要是有事了,也好及时叫我,可好?”
  依书看了榻旁的青石地,摇了摇头,“这地太过硬冷,睡了也不舒服。你就在外间榻上歇着好了,不过是隔着一扇门,我若是有事,还能叫不到你不成?”
  夏荷越想越不放心,兀自去拿了薄被和枕头,铺在了依书的榻旁,径直在那儿躺了下来。
  依书皱了皱眉,知道夏荷这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这般做。可现在虽然是夏日,青石地板却是极冷,若是受了凉,可有的受的。
  夏荷虽本就是伺候她的丫鬟,但她心里哪里能接受夏荷牺牲至此?便道:“夏荷,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你还是在外间歇着吧,屋子里突然多一个人,我不习惯。”
  夏荷却不理她,依旧躺在那儿,道:“小姐,奴婢今个就在这边歇了,您赶紧睡吧,不用担心我。”
  依书又劝了她几句,却劝她不动,便也就随她去了。
  。
  第三十三章 交心
  静默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不自觉的开始回想刚才梦中的场景。
  那个真实的近乎好似就发生在她身上般的场景。
  窒息感,无力感,绝望的呼救。
  依书蓦地又惊醒过来,额际的冷汗簌簌流下,这才惊觉,刚才已是浅眠了过去。捏着中衣的袖子将额际的冷汗擦去,半靠在榻上,已是一丝睡意也无。
  夏荷也是浅眠,听见响动,忙坐起身子,见依书靠坐在榻上,关切的问道:“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
  在这静谧冷清的夜里,夏荷圆润柔和的嗓音忽然给她一种温暖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夏夜,母亲在身边摇着扇子,讲着故事的时候。
  月色透过窗棱,照在室内,在青石地上映出窗棱的形状。
  眼中慢慢沁出泪水,已经回不去那个时代了。五年。她曾故意忽视眼前的一切,以为既然是因为意外来了这里,而这具身子又是这般的弱,兴许再出个什么意外,回到现代也说不定。
  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希望已经慢慢变成绝望,慢慢明白回去已经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
  一种孤寂感油然而生。
  依书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好似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一般。
  夏荷慌张的看着依书的一举一动,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在她耳旁迭声唤着:“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奴婢啊,小姐。”
  可是,依书什么都听不到,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夏荷见依书屈膝抱着自己,忙斜坐在榻上,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抱住,似乎想就这样,给她一些温暖。
  依书歪过头,看着身旁的夏荷,见她眼中也是泪水涟涟,问道:“夏荷,你哭什么呢?是怕我出什么事,母亲责罚你?”
  夏荷脸色一黯,虽明白自己伺候了三小姐五年时间,但三小姐却从来没有放心过她,也从来未与她交过心,尽管她自认一直是实心实意的伺候三小姐,从来没有过其他的想法。
  夏荷幽幽的道:“小姐,奴婢知道,奴婢身份卑微,不值得小姐信赖,但奴婢自认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小姐。小姐凉了,奴婢担心,小姐愁了,奴婢恨自己不能解忧,小姐不适了,奴婢真想以身代之。这一桩一件,都是奴婢该做的,未曾想过小姐能帮奴婢做过什么。”
  “奴婢虽是被爹娘卖进了王府,从此不过是一介丫头身份,生死皆无人关心。但奴婢一直相信,你若是真心待别人,别人也定会真心待你。”
  依书放松自己,窝在夏荷的怀中,静静听着她的话语。心里明白,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疏离,也伤了身边伺候她的人的心。
  夏荷叹道:“小姐,容奴婢说一句放肆的话。奴婢跟在您身边伺候已有五年时间。奴婢总觉得您心中是有话的,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只一个人闷在心里。奴婢虽为您贴身伺候的丫鬟,却自觉对您了解甚少。奴婢不求您信赖奴婢,只求您能开心一些,不要什么事儿都搁在心里,伤了身子。”
  依书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发现已是无话可讲。
  讲什么呢?讲她是现代魂穿来的,她并不是她的三小姐?讲她认为这个世界是不现实的,她迟早是要回到现代去,所以不用对任何人交心?
  嗤笑一声,依书摇了摇头,坐直身子,对夏荷道:“夏荷,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只是有些事情你不明白,也不好讲。谢谢你这么多年陪在我身边。”
  夏荷了然的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小姐这话可是折煞奴婢了,伺候小姐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依书低着头,想了会子,默然片刻后,问夏荷道:“夏荷,你想你爹娘吗?”
  夏荷身子一抖,眸光有片刻的惨然,瞬即又恢复清明,凄然笑道:“想,怎么会不想爹娘,爹娘虽将我卖了,但我的命是他们给的,我如何能不想他们?可是想又如何?我理解爹娘的举动,若不卖了我,家里哪有银钱帮哥哥娶亲,哪有银钱给弟弟妹妹买粮食。只要家里人能过得好,我便也就安心了。”
  “那你这几年还有见过他们吗?他们可还好?”依书追问道。
  夏荷抬头望着窗外的圆月,嘴角浮上嘲讽的浅笑,“自然是见过的。我每个月的月例并不少,家里生活困顿的时候,爹娘便会嘱咐弟弟妹妹来我这边取银两。”
  依书不忍的握住夏荷的手,“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
  原来到处都是可怜人。她虽是离开了亲人身边,可是相比于夏荷等人而言,她又何尝不是幸福的呢?至少表面而言,整个府里都极为的疼宠她,任她行事。
  夏荷垂了头,轻声道:“没什么,习惯就好了。”
  依书坐直身子,莹亮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夏荷,“夏荷,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都会陪在我的身边?”
  夏荷一怔,不知依书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自进府学来的规矩告诉她,她此刻应该惊惶的跪在依书的面前,询问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差错。
  可是面前的女孩儿睁着一双莹润的大眼凝视着她,眸中满是信任期待,让她不忍拒绝。
  嘴角微微弯起,心中下了狠心,罢了,不如赌上一赌,若是小姐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日后肯定不会再留她在身边伺候,若是小姐真是实心对她,她以后加倍对小姐好便是了。
  夏荷应声道:“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奴婢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自会一直跟在小姐的身边。”
  依书明白夏荷这样说已是她的极限,不能要求更多,心里一时安定下来,就连刚才梦中的惊惶错愕似乎也消散了很多,心里一片舒爽,整个人感觉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舒适。
  整个人放松下来,睡意也慢慢袭上来。
  依书揉了揉眼,对夏荷笑道:“夏荷,我困了,你也去休息吧。”
  夏荷依言离了榻,依旧在地铺上躺了下来。
  依书知道劝她不住,便也没有再开口劝她,只慢慢沉入梦乡,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依书精神饱满的起了床,似乎是因为昨夜情绪发泄过一般,整个人也是感觉从未有过的清爽。
  伺候依书梳洗更衣完毕以后,银珠端上一盅玫瑰露,道:“小姐,这是大小姐命人准备的,也给您备了一份。”
  依书拿起瓷勺,喝了一口,果然是满口留香,清香宜人。
  待整盅的玫瑰露饮完,肚子也饱了六七分,早膳便只吃了两个点心,其他也没有多吃。
  用完早膳以后,依书便领着夏荷去了蔡氏的院里请安问好。
  半路上正巧碰上也准备去请安问好的秦依画,今日的秦依画似乎也是特别用心打扮了一番,里面穿着玫色绣着牡丹花样的内衫,外罩同色系团花对襟长衫。黛眉轻扫,朱唇嫩红,头上梳着元宝髻,几缕发丝随意的散在耳旁,平添了几分娇媚美丽。
  依书淡笑着道:“四妹妹今日打扮这么郑重,想来是费了不少时间吧。”
  秦依画不以为杵,还以为依书是夸她,又见依书还是往日素朴的装扮,不由昂着头道:“今日大姐跟姐夫都在,自是需要好好准备一番。若是不当一回事,岂不是让侯府笑话我们府里的人不知礼数?”
  依书摇了摇头,再不去搭理秦依画,她自个儿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想也是白想,她现在连提醒她的心思都没有。
  二人一路进了蔡氏的院子。
  好在秦依画脑子还在,知道得走在依书的身后,不然被蔡氏见了,可就不是夸她,而是要训她了。
  二人进去的时候,秦依琴跟李凌世正陪着蔡氏在闲话。
  姐妹二人都蹲身行礼请安。
  蔡氏见秦依画那般穿着,不由蹙了蹙眉,口中还是夸赞道:“依画今日真是漂亮许多。”
  秦依琴眼睛看着秦依画,眼角却不经意的在李凌世的脸上扫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