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节
作者:希望之舟      更新:2021-02-21 11:34      字数:4786
  看来,喜欢就对上几句领回家,不喜欢就不理便了,这才是寻常女子啊……
  跟峒主相处了这么久,还是闹不明白中原人的脾气。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本来她瞧着峒主每回都气得发疯,却不肯让手下人伤他一根毫毛,只知道一味地逃,就觉得奇怪了。既然是不想见的人,杀了不就是了?
  妮翁与寻常遭背叛的女子不同,她并不恨男人,只是性格偏激,由好恶决定人命生死。她自从离了家乡后,心中认定余生要在峒主身边度过了。听到峒主直言“在乎”,不由愣愣地患喜患忧,猛然之间产生强烈的预感,就好像……就好像峒主就要离开似的。
  她扒着窗框的手微微用力,却被查笑一把拉住了。
  妮翁回望她一眼,却瞧见查笑杏眼流转,比着噤声的姿势。
  查笑生母生前为查猛和其情人所害,她恨之入骨,待心上人被杀,忍无可忍,这才爆发。她杀了查麟以后,同样无处可以容身。漂亮姑娘陆悄悄是喜欢的,不过前有不少蛇蝎美人儿做警示牌,由不得她不加个小心。最后在最年长的极乐护法鼓动之下,调查清楚查笑所说属实后,这才将陆悄悄说动,留下了她。
  除了杀查麟时的那份冷酷,查笑其实与一般少女并无二致,在知道“雉鸡尾”不是雄鸡而是雌鸡时,很是消沉了一阵。结果没想到两人熟捻起来,她从前还会害羞,后来居然被调戏得惯了,镇日黏着陆悄悄,却不知是否初见时那份悸动还压在心底之故了。
  如今听到屋内对话,她心里也十分失落,但终归是真心占了上
  风,是以拉住妮翁摇摇头,不希望她去破坏二人剖白心迹的一刻。
  *--*--*--*
  “他是你的什么人?”
  受这一问,陆悄悄胸口翻腾起来。
  “自小一起长大,年少时慕少艾……可惜他并不知我心意,我就先一步离开,从此再也不得相见。”
  措辞难以选择,只能说得越简单越好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阿飞疑道,“我记得你我相识时你才……”
  他当然不会想到眼前这具躯壳内中的灵魂有什么名堂,可联想到两人初见时她才不过十一,那种孩提时的……竟也那样上心?
  陆悄悄打断了他的话,“不,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到十七那年分开。”
  阿飞更不明白了。
  “我与他分别,与生死之隔无异,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就死心了。”她絮絮道,“有时我也在想,难道你是他的前世?否则容貌为何会一模一样?世上相像之人千千万,可若论一模一样的,哪有这样诡异的事……”
  听到“前世”这样的字眼,阿飞终于无法沉默了:“悄悄,你到底……”
  “可你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人。”陆悄悄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自顾自接着说:“我……抱歉,这对你本就不公平,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强迫一个人接受本不该属于他的好意,再残忍地让他知道一切只是移情,她并不想这样。
  沉默良久,还没等到对方的回答。
  却等来了一个拥抱。
  男人环住她,摩挲着头发的手曾经握着剑取下无数性命,此刻却力道轻柔,仿佛在呵护珍宝。头被按在他胸口,若有若无的气息让脸颊迅速烫了起来,尤其是在他开口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与心跳声融合,变成了暧昧的情愫。
  一旦冷静下来,这种感觉竟变得这样使人愉悦。
  然而越是愉悦,就越让人害怕,害怕这是虚假的……
  “你现在在想他?”
  低沉的嗓音在头顶盘绕,她却在这份温暖中贪恋得连脑袋都晕浆浆的了。几乎没有思考,她就答道:“怎么可能?……为什么这么问?”
  “我以为你口口声声所说的‘替身’,就是像这样,在这种时候把我想象成另一个
  人。”
  她的脸埋在衣料里,连声音都变得闷闷的,“我从来都没有……”话未说完,猛然惊醒。
  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而这些年来,她究竟是在提醒自己这一点,还是在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那张脸曾经是另外一个人的?
  而不只是……眼前的这个人。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与此同时,陆悄悄感到阿飞的胸口一松。
  阿飞仍是按着她的头,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从她的角度,自然看不到方才他说话时满脸的阴郁,而脚下的竹板已经被踩出了一个浅浅的凹坑。
  虽然眼神凌厉如刀,浑身都在散发急冻射线,偏偏语声平静完全听不出喜怒。被抱在怀里的那位懵然不知,外头偷看的众人却纷纷打了个寒战……
  宝津汪猜:嘤嘤嘤少侠好可怕!
  好在峒主大人很给面子地回了一句“我从来没有”,男人这才从容地把脚往旁边挪了挪,不再折磨那一小块碎裂的竹板。
  “悄悄,嫁给我罢。”
  第……第三百四十三次问了!!
  阿幼朵扶住嘤嘤嘤的宝津汪猜,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峒主你就答应了吧!”
  “是啊是啊是啊是啊……”一众妹子猛点头,查笑早就冷得牙关打颤了,见状,连忙跳出来摇着宫扇道:“峒主您就顺应民意吧~?”
  “你们怎么会--”陆悄悄愣了一下,声音渐渐提高:“都听到了!?”
  “什么?什么?没听到?”
  众女嘻嘻哈哈地作鸟兽散。
  “给我站住!!!--”炸雷似的一声吼,久久回荡在院中。可惜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她的穴道未解……
  “给我解穴,看我不把她们收拾得千树万树桃花开!!”峒主大人怒不可遏,面红如血……然后再次被吃了豆腐。
  “事有轻重缓急。”阿飞在她颈弯中挨挨蹭蹭,细碎的笑声从轻轻咬在肩膀上的唇齿之间透了出来。“你还没……回答我呢。”
  “等等……喂!!!!行行行行行你满意了吗……你在摸哪里!?……”
  *--*--*
  江湖又有盛事。
  因为飞剑客要成婚了。
  r》  ……
  按说是好事,只不过这好事……有些诡异。
  唉,暂且不提那些听说名草有主,捂着碎成渣渣的芳心泪奔的姑凉,就权当是件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事吧……
  在座宾客正襟危坐,苦逼地望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百草糖”。
  褐色的糖块中隐约可见其精华,例如蝎子头,蚂蚁段儿,蜈蚣尾……
  苗女们穿梭如织,正是苦夏,一个个胳膊腿儿□在外,有伤风化啊~有伤风化~
  宾客们默默地捂住眼睛,默默地把手指打开一条缝儿。
  “炸蜈蚣!”“醋溜蝎子!”“龙戏珠!”
  这也不算什么了,等到新娘子下轿时,负责背人的喜娘趔趄一下,导致新娘淡定地施展轻功和小擒拿手带着喜娘稳稳落在火盆前面,一手托着喜娘的腰,一手捉着喜娘的腕儿,呈英雄救美状……
  艾玛啊到底谁才是新郎?
  等到正主迎将出来,众人不由赞一声:好个男儿!
  蜂腰猿臂、面目英俊,即便一身大红,也丝毫不遮其勃勃英气!
  一众汉子登时开始叫人:“飞剑客!”“恭喜飞大侠小登科!”
  首座一中年男子,面色略有些苍白,气质却威仪沉稳,正把眼错也不错地盯着新郎官,绽出一个微笑。他身旁靠着个浓眉大眼的少女,见他发自内心地微笑,便也报以一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少女趴在他肩头,轻声道:“李大哥,你的义弟好威风呢。”
  “小红,不要胡闹。”男人笑着扒开她掐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出神地道:“唉,瞧着威风,前头有多少障碍重重啊,得来的不容易。”
  这人自然就是李寻欢了。而他身旁的女孩,大概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未听过她的名字的,正是小李探花的爱侣孙小红。
  那头李寻欢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不知在想什么,笑得越发灿烂了。
  数月前。
  “这第一招,就叫苦肉计!”海默摇头晃脑,作个夫子模样。“她越退,你越进,不是办法--欲速则不达。所以,就得逼!”
  下头阿飞双腿盘坐着,神情专注无比,间或偶尔点个头。
  “就比如说我爹吧,当初他娶我娘的时候,我娘就把剑这么一
  比--”意识到说漏了嘴,他讪笑一下,“呃,是我爹把剑这么一比--你到底娶……呃,嫁不嫁?若是心里没我,你就杀了我罢--”
  海默说得手舞足蹈、演得活灵活现,尔后又扮作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你,我……我,我怎么忍心杀你?”
  “然后就把剑一扔,之后就……”海默伸出两只拇指,两指相对拧来拧去,笑得春风得意。
  阿飞皱眉道:“就……?”
  海默哈哈大笑,“呆子!是爷们就给我亲上去!亲得她晕头晕脑,亲得她露出破绽,亲到她丢盔弃甲、吐露心事为止!”说着双手环抱自己,坏笑道:“想当初我娘对付……哦不,我爹对付我娘,就是这么一套,任她阅女无数百炼钢,都得软成一滩春水绕指柔……用你的男性气息征服她!--”
  阅女无数百炼钢……这套词儿怎么听着这么别扭?阿飞默默地晃了晃脑袋,把毫无PS痕迹的《陆悄悄醉卧美人膝下图》赶出了脑海。
  *--*--*
  婚礼办下来,宾客们内牛满面。
  到了后来,那些咬手绢的姑娘们已经分成两拨了,一拨在看飞剑客,另一拨……则是在看新娘子。
  男客们抖动着一身常年练武练出来的腱子肉,一边擦汗一边嘤嘤暗泣,看这里啊姑娘!这才是纯爷们的象征啊!断袖,哦不,夫妻有什么好看的哇!这里是言情不是百合哇!
  失魂落魄地推杯换盏过了第一轮,天色正好将暗不暗。
  新房内,宝津汪猜正黏在新娘子旁边。她头枕在新娘腿上,面朝上,小手捉着盖头揉的皱皱巴巴,嘟着嘴道:“峒主,说好了一定要回来的,可不要食言,阿宝捉蛇给你玩!”
  新娘早已把外头的大衣裳给脱了,只穿一件小褂儿。一条腿松开任宝津汪猜枕着,另一条腿则大马金刀盘在榻上,凤冠被胡乱扔在被子上,一头乌压压的长发披散下来,伸手扇风:“哎哟喂,热死小爷了……阿宝,你又沉了么?怎么这腿忒麻?”
  说着伸出手,轻佻地在她脸蛋儿上捏了捏:“个头儿没长多少,肉倒是没落下。”那只手捏完了脸颊软肉,还顺着滑下去,在阿宝的下巴上一抬。
  宝津汪猜登时脸有些红,一个激灵坐起来,羞道:“峒主真是讨厌!”
  新娘子哼笑一声,上挑的眼中眸如点漆、光彩如炬,把个宝津汪
  猜看得手心出汗,跳起来兔子一样地逃了出去。
  她也没出声唤住逃走的小姑娘,而是自食其力地卸下了身上本就为数不多的首饰。踢掉了两只女子绣鞋,在房中走了一圈,脚踝上的银器叮当作响,这才觉着放松了许多。
  推开窗户,夜风习习……
  咦?
  新娘子定睛一看,登时骇了一跳。
  窗外居然站着个人!
  她一惊之下,返身退去!对方身法却是奇快,劈手抓她手腕!
  这一抓又狠又准,新娘子想反手去卸,对方的擒拿手段却高明近妖,几乎是在她应对招式一起时,就轻松化解。
  那只手一番,“啪、啪”连拍两下,一拍她命脉,二拍她气脉,劲力吞吐微妙。以这份收发自如的深厚内力,若是恶意,她在命脉被挟时早已毙命。
  一时心中惊疑不定,反抗之意倒是消了。
  “哼。”
  黑暗中那人终于开口。
  “惟轻功能看,其余惨不忍睹……唉。”那人叹了口气,黑影幢幢中,依稀可见是在摇头。“如此疏懒,好功夫落入你手,暴敛天物啊。”
  神秘人说到后来,声音懒洋洋地,语气像在教训后辈。
  听声音,低沉明朗,如清风霁月,不疾不徐,若非夜来捉人的手段有些诡异,脑中恐怕就描绘出一幅名士图来了。
  新娘子心中涌起好奇、好强之意,遂伸出另一只未被制住的手拿起烛台一晃,“阁下是谁?”
  “自然是来道喜的了。”
  神秘人话音未落,迅速撤手急退!
  他原先站过的地方,立刻爆开一团青雾。
  就听新娘笑道:“你怕什么来?这是补药。”
  对方既然无意伤害,自然要以礼相待。只不过事事被占了上风,这会儿难免想扳回一城。神秘人果然多疑,真的躲开了。
  “哈……”神秘人笑了一声,似有欢欣之意。“好丫头,倒是小看你了。”他一掸袖子,从容走过来道:“嗯……这副百华散倒是配得甚有国手之妙处,不过……你用的是羊乳?”
  “羊乳对老人好些,这本是给一障目阿婆用的,浪费在你身上了。”
  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