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希望之舟      更新:2021-02-21 11:33      字数:4761
  待三人上了西林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阿堵问悄悄:“你真是龙家的人?”
  悄悄刚要否认,西林却率先道:“我早就说了,这孩子的身世我已打探出来。”说着从怀中摸出个小包递给悄悄:“喏,这是你爹叫我带给你的东西。他还让我给你捎个口信,好好做人。龙家的人并没有为难他,你大可放心。”
  悄悄捧着包裹,眼圈立即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这样一来,阿堵自然不忍再问,只好用疑问的眼光看西林。西林叹了口气,说起了悄悄的身世。
  悄悄在心里偷偷
  舒了口气,抹了抹眼角硬挤出来的泪水。逃过一劫,逃过一劫。
  龙家有一名马夫,钉马掌的功夫远近闻名,可惜早年丧妻,膝下无子,五年前捡了个小叫花子回家,仆随主姓,给那孩子取名叫“龙悄悄”。
  老马倌性子温和,悄悄却是出了名的倔脾气,也是龙小云这些“玩伴”里唯一敢和龙小云对着干的,因此时常被龙小云毒打。
  今天一早,龙小云合计着又是手痒,把龙悄悄约到了雪地里去,不料正被金阿堵给碰上了。也不知道该说悄悄命大好,还是狗屎运正旺好。
  那包袱是西林夜探兴云山庄时,悄悄的养父交给西林的。至于西林要“夜探”人家宅邸要办什么事,悄悄没问、西林自然也没说。
  不该知道的就别知道,此乃想保住性命必要遵守的规则。
  悄悄打开包袱,正瞧见里面有一只做工粗糙的木笛,一个小小的油纸包。伸手拿起木笛端详一下,在笛子下端发现了几个刻得挺娟秀的几个小字。
  龙悄悄。
  若是姓龙,岂不是跟那死变态一个姓。不好不好,还是陆悄悄好听。
  打开纸包,却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沓宣纸和一根木笛。陆悄悄展开宣纸,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歪七扭八的字。
  龙小云,龙小云,龙小云龙小云……
  全是龙小云。
  难道这是自己(失忆前)与龙小云(那个变态)之间一段不得不说的(过于早熟的)无望单相思!?
  西林看见那宣纸,奇道:“咦,怎么写了这么多龙家小少爷的名字。”
  悄悄一脸悲愤,语声微颤:“悄悄自入了龙家,每日遭受白眼毒打,之所以苟活至今,皆因想留下这条贱命侍奉我爹。悄悄知道不能反抗,若是反抗便会连累爹爹受苦,是以每每心中恨意无法抑止之时,总要亲手写下仇人名字,以此平复心绪,以免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来。”
  这一番对白说完,西林的眼圈竟也红了,只喃喃道:“难为你了,孩子。”
  悄悄噗通一声跪倒:“二位的大恩大德,悄悄没齿难忘!”说着将那油纸包扔到了车外,慷慨激昂道:“如今世上已无龙悄悄,只余陆悄悄!”
  这一番对白说完,其余两人齐齐用激赏眼神看着悄悄。而说出这些话的人,却悄悄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哎,谁说大人不好骗。
  拉车的马脚程极快,不多时便出了城。到了晚间,又乘着夜色星驰而去。
  如此过了三天,那些前来追缉悄悄的龙姓家人才被甩掉。
  马车颠簸,悄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要散了架。三人吃了些干粮又喝了些清水,待换车时,西林拉
  住悄悄,语重心长道:“悄悄,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此去关外,路途遥远,不如我送你些盘缠……”
  悄悄愣了愣,没防着金阿堵先不干了:“这孩子才多大,就这么扔着不管?”
  西林眼神闪烁:“这孩子身世离奇,龙家人可犯不着为了个小马倌大动干戈。”说着又看了悄悄一眼:“悄悄,你大可放心,追兵已被我们甩脱了,你已是来去自由。”
  金阿堵不以为意:“带他回去。”
  西林瞪了金阿堵一眼:“你们干的是什么营生,也好教这孩子跟着你们一起胡来?”
  金阿堵不急反乐:“我看人可从来没看走眼过。”说着弯下腰,冲悄悄道:“小子,我来问你,什么叫好人、什么叫坏人?”
  悄悄装天真:“我不明白。”
  金阿堵道:“坏人一生平安长命、财源滚滚,好人诸事不顺,往往惨遭陷害,家破人亡、不得善终。你想做好人还是坏人?”
  悄悄歪头一笑:“自然是坏人。”
  金阿堵大笑道:“好,好!实话跟你说,咱们干的是马上的活计。”说着伸出手,在脖子上轻轻一抹。
  悄悄一头雾水,倒是西林先开口:“你也没个样子,别带坏了孩子。悄悄,咱们是……马贼。”
  西林原计这话出口,悄悄便知难而退,哪知悄悄居然两眼放光,噗通往地上一跪:“大哥在上,请受悄悄一拜!”
  西林急道:“胡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好跟那些个大老爷们混在一处!”
  原本还乐个不停的金阿堵忽然呛住,咳嗽个不停,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这,这小子是个丫头?”
  西林怒道:“臭小子,你瞎了眼么?人家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
  金阿堵瞠目结舌,转头上下三路地打量悄悄。
  这黑不溜秋的小麻杆,居然……是个姑娘?
  悄悄咧嘴冲西林一乐,拍着胸脯道:“西林大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陆悄悄今天起就是个爷们,从今往后就是您老人家的护花使者。”
  这下,连西林也气笑了。
  也就是从这天起,陆悄悄正式成为了一个新生代的“马贼”。
  ☆、悄悄地,去做贼
  其实大漠里的生活很惬意。
  对陆悄悄来说,这应该算是一种全新的人生体验。从一成不变的大学教室,到真刀真枪的武侠世界,这跨度大了点儿,但是人的适应能力总是无穷的嘛。
  身为马贼,要学的东西很多,尤其是野外生存这一项。长时间的烈日暴晒,差点被烤成人干不说,身上被晒得脱去一层又一层的皮、掉皮的时候浑身发痒恨不得去蹭树一旦在沙暴里迷路,就是九死一生。为了补给淡水,还得学会辨别哪些植物有能救命的湿润块根和球茎。相比平地,沙漠的路更加难行,就算没变天,处处都有暗藏的危险,不是毒虫就是流沙。
  除了常走的大路,马贼们都有一套口耳相传的寻路窍门,以供伏击、藏身或者是逃跑。马贼的流动性很强,不可能在任何一个绿洲常驻,就像候鸟一样根据季节而迁徙。
  这些日子很苦,但是陆悄悄一天都不敢闲下来,生怕没事干的时候想起过往,想起老爸老妈还有小乔。
  她开始懂得依靠沙丘的形状和太阳的位置分辨方向,缺少食物的时候眼也不眨地就能从沙窝里扑住蝎子蜥蜴,然后挤出点〃蛋白质〃来扔进嘴。作为马贼的〃第二双腿〃,她不得不真的开始和马粪作伴了(先前想要脱离马倌生活的愿望最终还是没有实现)。
  在玛克拉玛甘沙漠里,基本难见中原马匹。由于地域不同,马贼的坐骑多来自西域,长力不足,短时间内却能跑得堪比火箭。由于混有大宛血脉,基本都是瘦而精壮,大眼溜圆,发起脾气来难以驾驭。为了便于骑战,马匹被训练得性格暴烈,踩人毁物不在话下。
  她人小力轻,被烈马摔下来的次数比别人多出一两倍。不过说实话,跟马接触多了,她发现这是一种很有趣的动物,有很多通人性的地方。
  比如,自尊心很强。
  红马拼命地喷着响鼻,艳丽的皮毛因为被汗泅湿,色泽明显不如从前亮丽。原本高高扬起的尾巴此刻微微颤抖,四条纤细而肌肉饱满的马腿两两叉开,到底还是坚持住了没有当场卧倒。
  它是陆悄悄最新的战利品,目前为止跟陆悄悄一样饿了两天,只喝了少许清水。在大漠里饿两天,滋味绝对不好受。陆悄悄也有点脱力,不过显然比它状况好一点。
  一旁阿堵靠在围栏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陆悄悄。
  红马转过头,圆碌碌的马眼盯紧背上试图制服它的人。对上它视线的眼睛里,有跟它一样不服输的执着和狠劲儿。陆悄悄冲红马一龇牙,似是在示威。
  红马再也站不住,噗
  通一声跪倒在地,马腹下扬起的黄沙四散,腾起一捧黄云。陆悄悄一拉嚼子,红马一晃脑袋,又勉强站了起来,顺从地围着马场绕了一小圈。
  陆悄悄勒住马,摇摇晃晃地从鞍上滚了下来,走路时连腿肚子都有点打旋儿了。到底还是撑着接过阿堵抱来的干草往红马面前一放,指着红马狰狞道:〃服不服!〃
  红马甩了甩耳朵,一副对外界不感兴趣的模样。撑了一会儿,终于弯下头颅,闻了闻干草,有一搭没一搭地嚼了起来。
  金阿堵目露赞赏之色。陆悄悄见状,也眯起眼睛笑了,冲金阿堵说:〃怎么样?〃
  金阿堵点头,〃行,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陆悄悄乐得不行,拍了拍身上的土,摇摇晃晃地回了住处,胡乱扒了几口清粥,倒在床上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基本上马贼圈养的几十匹马,不管好赖,都跟陆悄悄关系不错。一个口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又专跟她亲昵。她平时不怎么舞刀弄枪,时间都花在马上了。
  作为一堆老爷们里的异类,陆悄悄年纪小,嘴又够甜,脑筋转得显然也比一根筋的马贼们快。她爱怎么折腾,金阿堵都对她很是放纵说到金阿堵此人,兰州一带没人不知道的。此人乃是大漠头一号马贼团〃腾沙派〃的大当家,出了名的硬茬,来往的客商无不敬他三分。
  金阿堵之所以当马贼,原因也挺简单,据说是什么〃承继师业〃,自承师出当年的怪侠客金无望。
  当年武林外史陆悄悄看了好几遍,金无望的大名一出,就把陆悄悄给震了。她自打被热水壶砸回古代,花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接受了自己变成书中人物的事实。其实书中的世界是很奇妙,虽然不能亲见大侠风采,但是听阿堵和西林说说旧人轶事,倒也让人心向往之。
  可惜陆悄悄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这个西林和阿堵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书上完全都没有提过?想来也是,古老爷总不可能把金无望后来收了几个徒弟、徒弟又各有什么际遇给写全了吧?所以没有提到,倒也有情可原。
  至于自己的身份,从西林的只字片语里根本就没线索,也许只是龙啸云家的小马倌,长大了也不过是个丫鬟命。更悲剧的是得罪了龙家的小魔星虽然当马贼也是天天跟马粪打交道,还是高危职业,她也宁愿跟着金阿堵。毕竟被龙小云弄死的几率远比被劫道失手□掉的几率高得多。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跟了这位名字不甚好听的老兄混以后,他二人简直就像是咸鱼掉进了臭水沟,一拍即合。
  马贼这行当,说得好听,那叫劫富济贫、绿林好汉;说得难听,其实也就是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当年金无望义薄云天、因大义而联合一代大马贼龙卷风剿灭快活王手下精兵,虽说同是姓金、手下带的也都是马贼,可两者所作所为却又相去甚远。世上毕竟没有第二个快活王可供腾沙派的马贼相抗,因此这伙人除了劫道,也没做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过腾沙派之所以无人讨伐,也是因着这一伙马贼是〃抢亦有道〃。妇孺不杀,老弱不杀,行商不杀;不值钱的不抢,太值钱的不抢,一家的货不抢第二次。而且阿堵作为大当家,不说武功,单说他师父的名望,就没人敢来找麻烦。实际上,大漠里能过人的不过就那么几个区域,对于行商来说这里是最好走的,因为腾沙派只谋财不害命,收了保护费就会尽职尽责保护你不在辖区内遭受危险。
  放在现代,倒有点黑社会的意思。不过出了关,官府的触手根本无法企及。在这种无统治地区,有了腾沙派的制衡反而是件好事。
  金阿堵的名言是:〃辣块妈妈地,大侠就不用讨生活啦?〃
  也就是说,大侠为了讨生活,当贼也光荣。
  金阿堵总爱自怜自伤,说小爷我当年要不是习武晚了,今天还干什么马贼,早就成了武林一代名侠了。这话金阿堵从十五一直说到了二十五,如今他依然是个马贼头子。
  自从有了陆悄悄,金阿堵的希望就转移了。金阿堵素喜意淫,常道陆悄悄是棵好苗子,若好好加以培养,将来绝对是天下第一,也好教他这当师父的扬眉吐气。
  可惜陆悄悄对成为一代武学宗师没什么兴趣,练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唯独干坏事干得乐在其中。
  悄悄的的格言是:对一个坏人来说,无论是杀人和自保,武功,永远不及脑子好用。
  她没说的是,她觉得学武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偶尔回忆起有些遥远的现代生活,她总会想起那张熟悉的脸。战国大将为了保护小乔而存在那如果小乔不在了呢?
  战国大将也只能卸下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