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节
作者:津鸿一瞥      更新:2021-02-21 11:31      字数:4812
  他连忙去马厩牵了匹快马,蹬上,赶上去。
  马车走的不快,甚至可以说极是稳妥。
  容昐闭目靠在车厢上休息,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小礼物。
  碧环撂下车帘:“太太,来旺管事跟在后面。”
  容昐眼睛睁也不睁:“让他跟。”
  “是。”
  南泽临海,亦是水乡。
  行车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才缓缓停下,碧环先下了车,容昐随后才弯着身出来。
  来旺赶忙从马背上滚下,上前侍候。
  “太太。”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容昐望向远处湖面上飘荡的几条船,说:“不想说实话,就不要说了,我也不喜欢听谎话。”她从他身侧走过,来旺浑身僵硬住。
  湖边,一条大船早已停靠在湖面,碧环拿了租赁的条子上前给船家看,船家觑了一眼身后跟着的贵妇人,也不敢多言,连忙放下甲板,容昐和碧环上去。
  来旺哎了一声,望着湖中最大的一条灯火阑珊的大船,也紧跟上去。
  真是作孽!怎么就被她知道了。
  船上,迎面徐徐吹来的是凉爽的夜风,耳边时不时传来丝竹管乐之声。
  容昐站在船板上,靠着栏杆。
  湖面上飘着三四艘,容昐问来旺:“是哪一艘?”
  “太太……”来旺不大想开口。容昐又道:“那就一艘艘看过去吧。”
  来旺咬牙,伸出手指向正中间最大的一艘:“是那儿。”
  容昐挑眉望向碧环,碧环走出去,叫船家舀过去。
  离的近了,容昐才听到传来琵琶声响。
  那琵琶声叮叮咚咚,声音响脆,又由这水面传来,越发幽深鹤立。
  她站起身,眺目望去。
  只见船厢之内,一男一女分坐于圆桌两侧。来旺也看见了,紧跟在她身后唉声叹气。
  “夫人,还要再离近了吗?”船家问。
  碧环看了一眼她,点头:“再进一些。”船家连忙划桨。
  那里真是灯火阑珊,照的通亮。
  容昐越发看的清楚。
  只见他凝眉闭目侧耳,旁边抚琴女子眼角带羞,紧紧注视着他。
  一曲琵琶曲完,庞晋川缓缓睁开了双目,万兰儿低下头,起身走到他身旁,依偎上去。
  庞晋川微不可查蹙眉。
  万兰儿极小声的柔声问:“爷,兰儿弹的不好吗?”
  “好。”他抿嘴,看着她的目光透着隔离,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样良久才道。
  万兰儿绯红了脸,柔弱无骨的依附在他身上,柔软的双手攀上他的脖颈,银红绉纱白绢里的薄衫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臂。
  容昐猛地站起,帕子猛地捂住嘴巴剧烈的咳嗽起。那咳声,简直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来旺不忍:“太太,您看也看了,咱们回去吧。”
  “多久的事儿了?”
  来旺低头:“五六日了。”
  那便是她拒绝他索欢后了,容昐忍不住低笑出声,那笑意直达眼底,最后竟渐渐泣不成声:“呵……呵呵……”
  她到底哪里做错了?他还要什么,还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庞晋川!
  容昐支着手靠在栏杆之上,眼睛死死的盯住前方,情绪异常焦躁。
  “太太!”来旺跪下,死命的朝她磕头:“您别看了!咱们回去吧。”
  容昐重重的喘出一口粗气:“闭嘴!”
  来旺连忙出声:“太太,这都是寻常的事儿,您别着急,爷从未曾放在心上过。”
  “别再说了!”容昐猛地转身,旺心心口跳到了嗓子眼里,只见她脸色铁青,苍白异常。
  “快回去。”来旺察觉到异样,朝船家低吼一声,容昐撑起身体,来旺和碧环赶忙上前来扶,都被她甩手丢开。
  “让我静一静。”她低低j□j出声,嗓音有些暗哑。
  便是这时,对面船上,万兰儿指着这条船,微蹙烟眉:“咦?那人怎么站在船头往我们这边看了这般久?”
  两只船靠的极其的近,庞晋川抬头望去,正好容昐起身,两人目光不经意的相遇。
  她极其冷漠的,先转开,人往船厢里走。
  庞晋川沉下脸,立马丢开万兰儿出来,来旺也看到他了,哭沉着脸,喊了一声:“爷。”
  “停岸。”他着急低呵,想要寻找她的身影。
  只瞧着她听着高隆的小腹,往里走去,走过那一排排打开的窗户,最后消失在船厢尽头。
  庞晋川心下犹如烈火在烧,脸色亦是铁青无比,万兰儿似有感悟,红着脸依靠过来。
  庞晋川闪躲开:“等会儿,她若是问你,不许胡说!”
  万兰儿呆立在原地,望着他薄凉双唇,泪珠顷刻间滚落粉嫩的俏脸:“爷,这是什么意思?”
  他阴测测望去,万兰儿心下一阵顿疼,紧咬住下唇:“妾,妾身明了。”庞晋川只盯着那条船,眉头紧锁,紧抿住下唇不再说话。
  ——————————
  容昐的船不大,阻力也小,而庞晋川所在大船稍有迟缓。
  待大船靠在岸边时,那只小船上早已是人去船空。
  来旺寸步不离容昐,一路心惊胆战的亲自驾车回驿站。
  她下了车,脸色很不大对劲。
  “太太。”碧环不由出声。
  容昐喘息着,强行抑制住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紧咬住下关:“嘘!”
  驿站阁楼之中,灯火通明。
  容昐额上溢出密密的冷汗,冷风刮起她的薄衫,沉重的小腹让她行走偏颇。
  她回了卧室,噗通一声砸门紧锁。
  屋里空荡荡的,只余一盏灯,镜台照着她消瘦的脸庞。
  容昐心烦意乱,上前抓住桌上的圆瓶朝西洋镜砸过去。
  哐当——全部碎尽。
  她由觉不够,找出金瓜子,一把往外撒,一把不够,两把,两把不够,三把,三把还没撒完,连盒全部都丢了出去。
  黄金从窗台纷纷落下,众人纷纷出来抢。
  庞晋川下马归来,翻身而下,抓住一个奴仆:“太太呢?”
  “太太?”仆人吓傻了眼,只懂得重复。
  庞晋川气急,丢下他,往阁楼里走,来旺就等在门口,一见到他,立马就哭了:“爷,爷,太太在屋里呢,有些不大对劲,您快上去。”
  那话音还未落下,只听的上面嘭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听到布料撕裂开的吱呀声。
  庞晋川面色铁青一片,连忙跑上楼,焦急敲门:“容昐,开门。”
  里头竟一点声音都没有,忽的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庞晋川再砸门,那门上忽甩来一个凳子,他便不在敲门,右腿抬起就往门上蹬去。
  “走开……”容昐声音尖锐。
  庞晋川冷着一张脸已蹬开折门,眼前一幕凌乱不堪。
  镜子砸碎,桌子凳子零零散散全部掀翻了,只见她坐在一堆破碎的衣物之间,头上朱钗尽数丢落在地上,青丝散落垂地,整个人颤抖不已,手上还紧紧握住一枚剪刀。
  “你……”他心下忽觉挨了一记闷棍,难受异常。
  容昐大力的喘息着,死死的瞪向他:“你从衙门回来了!”看他脸上一僵,她莫名的觉得爽快无比,不由低笑出声。
  “你听我说。”庞晋川慢慢挪步上前,眼睛死死的盯住她手上的剪刀,容昐发了一个抖,拿着剪刀直指他:“你走,不要靠近我!”
  他立马停下,往后退了了数步:“好,别怕,把剪刀放下,别伤了自己。”
  他已经感觉到今晚的容昐有些怪异。
  容昐无神的望向手上的利器,双手不住的颤抖:“孩子,孩子!”
  容昐忽的哭出声:“孩子,我的孩子没了。”庞晋川望向她的小腹,轻声安抚:“没有,在你肚子里。”
  容昐停下哭声,摸向自己的肚子,停了半会儿,大怒:“不是她,是个男孩!”
  庞晋川一怔,才知她说的是先前那个流掉的孩子:“你迷糊了。哪里有男孩,他现在还安安稳稳在你肚里。来,把剪刀放下。”庞晋川慢慢靠近,声音越发轻柔。
  “不对,不是,还有一个。”容昐捂住额头,痛苦的j□j一声。
  庞晋川乘着她愣神的功夫,一步上前要抢她手中的剪刀。
  容昐回过神,也扑向他要夺,两人扭转之间,剪刀的刀锋朝向她,庞晋川惊恐不已,唯恐她伤了自己,双手紧紧握住剪刀口。
  那锋利的刀口慢慢刺入他的手心之中,容昐看着鲜血从他手掌中哗哗低落,滴在她挺起的小腹之中。
  “爹爹!”门口忽传来一阵哭声。
  是长沣的声音。
  容昐猛地一放手,剪刀被庞晋川夺回,那刀口深深刺入他手掌肉中,庞晋川疼的脸色苍白,容昐隔着他,看到长沣捂住眼睛嚎啕大哭。
  “娘!”
  她撑起身子,朝长沣爬去,双手朝他大张,渴望着:“别怕,别怕,娘在这儿。”
  长沣惊恐的要逃,容昐哭道:“到娘怀里,是娘啊。”
  长沣哇的一声,扑到她怀中,这才大哭:“娘,不要不要爹爹!长沣要爹爹。”
  容昐猛然惊醒,眼中一层迷雾渐渐散去。
  她紧紧的将他按在胸口,滑落在地上,背对着庞晋川阖上眼:“你走……或者是我走?”
  庞晋川幽幽的望着她,高挺的身子似乎一下子被压垮了一般。
  ☆、第75章以金买笑
  已入深夜;月色当空。
  六月的南泽,也就在这时候才微微有些凉爽。院子里,虫鸣低声鸣叫,随着习习的凉风吹进窗台,卷起碧色纱幔。
  大夫闭这眼,捋着白须问脉,层层床幔后伸出的小手骨指分明,因消瘦金钏滑落在手腕之下。
  庞晋川沉声站在他身后,不时望向床里躺着的人。
  大夫叹了一口气:“哎。”起身;碧环连忙上前收好白帕,撩开床幔将她的手放回到鸳鸯被褥内。
  “如何?”庞晋川跨前一步,焦急问。
  大夫缓缓道:“夫人此前便有郁结之症;今日在下问诊,发现脉象拥堵,似越发严重了。”
  庞晋川低低颔首:“今夜哭过一回,我担忧是多年积压之下迸发的。”
  “如此越发要注意了。”大夫细细道来:“妇人有孕,各有不同,就是同一人几次有孕也是不一样,夫人身上无事,却行事怪诞,乃是心病。心病仍需心药医,需心境开阔放才药到病除。”
  “何为心药?”
  “夫人喜爱之事,之物,之人皆为心药。”大夫坐在书桌前,一边道,一边将前些日开的药方稍加修改一番,递给庞晋川。
  庞晋川略微看了眼,将药房卷入袖内,扬手:“劳烦了。”
  “不敢。”大夫作了个揖,来旺上前送他出去。
  庞晋川走到窗前,关上窗户,回过头对婢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碧环走至最后,在阖门时,她最后看了一眼屋里,只见大人坐在床头,没有撩开床幔,而是伸出手将太太的手重新从被褥中抽出,抬起,放在嘴边落下了一个吻。
  她心下不由责怪起那个兰姑娘,好好的一对若是没了她该好了吧!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明亮的烛火熠熠燃烧着,照亮了所有的角落。
  庞晋川低咳一声,声音有些哑然:“我知道你没睡,有些话,必是要与你说的。”
  容昐睁着空洞的双眸盯着房梁,神色平静。庞晋川紧紧的拽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他把脸靠在她手背,低声呢喃:“只有一次,容昐。”
  一次什么?她想问,可嘴巴像被人上了锁,张不开。她想抽出手,连手都不受她控制。
  “万兰儿,她有些像你。”庞晋川解释着。
  一个像她的女人?真讽刺。
  “你不喜欢她,那咱们就不要。”庞晋川撩开床幔,露出她的小脸,容昐转过头,望向他,看见他被刺穿的手掌,她伸出手摸上去。
  庞晋川心下一喜,正要解释,容昐张开生裂的嘴唇,声音嘶哑的问:“疼吧,是我刚才刺的?”
  “别担心,是我不小心。”他出言安慰,紧抓住她另一只手,他将她的两只手都紧紧包裹在掌心之中。
  她的手很小,只有他的一半大,在这夏日之中却冰凉的很,他极力想捂热了。
  “我忘了,不是故意要刺伤你的,那时我控制不住,做了什么,我也迷迷糊糊的。”容昐望着他幽深的双眸。
  “我知道。”庞晋川的侧脸紧紧贴在她手上,容昐眼角缓缓滑下泪水,她轻声道:“可这个伤口就算好了,这个疤终究要留在那里的,真是抱歉。”
  庞晋川一顿,眸色忽的阴霾下来,轻轻抿下嘴,哄着她:“嘘,嘘……别说了。咱们好好养病。”
  他明白她的意思。
  容昐转过身:“好,我养病。迟了,你也去睡吧。”
  “我留下陪你。”庞晋川摸上她的脸,容昐偏过头,低声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容昐。”
  “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