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宫本宝藏      更新:2021-02-21 10:25      字数:4833
  “可算是醒了!”井野长舒了一口气,隐去焦虑担忧的神色,轻松笑道:“这样就没什么事了吧?”
  樱在本上做着记录,随口道:“没事了,明天转到病房去观察几天,短期内记得别用力过度别拿脑袋撞墙就行。”说着颇为欣慰地笑道:“原本就怕后脑受伤影响视力,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没瞎。”
  丁次仍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听说头部撞击可能会失忆啊,鹿丸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井野一巴掌打在他头上:“白痴,你都说出来了还问什么?”
  丁次捂着脑袋:“可是井野你不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儿呆吗?”
  井野看着病床上的人,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道:“他平时看起来好像也挺呆的。”
  新藤真道:“这个有办法。”说着,“唰”地抖开一张图纸:“奈良老师,你来看一下这张图纸有没有错误吧?”
  ……
  这些家伙到底有没有正在欺负一个病人的自觉?
  鹿丸忍无可忍,用低哑的嗓音道:“我的眼睛很好,也没有失忆,躺久了血糖低不想说话正常人都会这样吧?还有……”瞥了一眼新藤真:“右上角有日向宁次签字的图纸怎么可能有错误?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好像是没问题。”新藤转移目光回避问题。
  众人点头。
  井野一脸庆幸地叹道:“这小子就脑袋还算值钱了,这要是真砸傻了,火影大人不得再来一拳把他打醒?”
  众人继续点头。
  樱也跟着叹:“那还是小事,我们一直就纳闷宁次学长是看上他哪一点,这要是砸傻了学长不要他了,那才闹大了呢。”
  众人用力点头。
  ……
  幸而这句话引来另一个话题转折,站在旁边始终笑而不语的温柔少女开口救鹿丸于水火之中:“宁次去哪儿了?怎么不在这儿?”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樱回答道:“刚刚还在,好像是看他能坐起来就出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天天手指抵着下颌想了想,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终于放下心,跑出去哭去了?”
  所有人包括鹿丸在内都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死死盯着她:天天学姐,不要随便说这么恐怖的话!!
  鹿丸赶紧阻止人类想象力的无限延伸:“他倒水去了。”
  “哎?”
  鹿丸怨念地看着这帮无良的伙伴,他所在的地方是安置伤情未定病人的观察室,备有齐全的监测和抢救设施,禁止带私人物品进来,而这帮没良心的家伙听着他用沙哑的声音说这半天话,竟然没一个人想到给他拿杯水来!
  不等他再解释,病房外推门而入的人证实了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的确达到了默契的程度。宁次臂上搭了件衣服,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的不是水,而是一碗温温的几乎看不到几个米粒的薄粥,他把粥端给鹿丸,看他喝着,给他披上衣服,又理了理头发,从袖中摸出一根发带,松松绑在颈后。他十指如灵须蝉翼,动作又轻又快,完全没有影响鹿丸喝粥的动作,整理好了把枕头立起来让他可以不费力气靠在那里,才转过头看了看半天被他视而不见的众人。
  此所谓气场,自从他推门进来,病房里就鸦雀无声,众人瞬间觉得自己的存在仿佛多余。
  被他清凉凉一眼扫过,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樱,“啪”地合上记录本,正容道:“明天要转到病房护理,我先去办手续。”
  ……这时间人家早就下班了吧?
  井野随即道:“也差不多该吃宵夜了,我们也走吧。”
  ……这也可以当借口?
  明显敬畏感最强的新藤正搜肠刮肚地想理由……
  天天却没有理会他们的说话,面色一沉,含着怒意的声音道:“宁次!你知道我不只是来看他的,你还要我们担心多久?”
  一时众皆噤声,小心地看着两个人。鹿丸也不禁惊讶地抬起头,天天性情柔和,从没这样声色俱厉地和宁次说过话……
  宁次默然片刻,低声道:“我送你出去。”
  此言一出,房间里一片呼气之声,天天神色一松,闭了闭眼睛,再瞪他时,不满中已没了先前的怒气,任由他轻轻揽了自己走出病房。
  “这是怎么了?”
  被鹿丸这样问道,几个人都有些不自在,相互看了看,还是井野开口道:“鹿丸,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多少天了?”
  “……”鹿丸根据身体状态推断,早知道自己昏迷不是一天两天,但听到她这么问,心中忽然一阵不安。
  “二十七天。”丁次叹了口气,道:“鹿丸,你昏迷这二十七天里,宁次一句话都没说过。”
  看着他震惊的神色,两个同伴对视了一眼,井野颇为懊恼地道:“你知道他平时就不怎么说话,我们见他没有情绪也不敢多打扰,结果竟然过了一个多星期,偶然和李谈起他的近况才发现不对,又问了雏田和新藤君才……”
  “他每天傍晚来看你一次,其它生活起居、工作训练一切如常,就是不说话,你知道把凯老师他们吓成什么样?”井野说着也不觉有些后怕:“问他是不是担心他摇头,道理劝了一堆他又点点头,就是不说话,连你爹都没辙了。”
  向旁边的新藤真一指:“那,这一个也是被拜托来看着他的。”新藤苦笑。
  难怪刚才听到那么一句话,一群人竟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鹿丸慢慢从震惊中缓和下来,半晌方道:“我知道了,现在总算没事了,你们放心吧。”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宁次看上去素来有些淡漠冷情,他们虽不怀疑他对鹿丸的感情,却谁都没想到会有这样激烈的表现,说被吓到了也不冤枉,如今回忆,都不免有些自责大意。宁次本来就是那种拿定了主意就没人影响得了的性格,当初说要和鹿丸在一起,就明明白白在家族会议上发通知,然后大大方方在一众反对的长辈眼皮底下公然同居,他们当初就已经惊骇过一次了,怎么还会这样疏忽。
  井野和丁次虽没有明说,却必然因为觉得没有尽到同伴的责任而十分歉疚,鹿丸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在此时深究自己的心情,而是出言安慰他们。
  大家每天过来看他醒来没有,担足了心,终于得到确定,都放松了许多,将各方面情况关心了一遍,总算是平静下来。想起宁次出去送人似乎送了很久,两个女孩子心细,嘱咐他好好休息,便尽快道了晚安。
  果然,出了病房就见宁次隔了一段距离负手站在走廊里,脸上毫无不耐之色,待他们走过来,颔首为礼,便侧身向里面走去。几个人看着他白衣长发的背影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想起他先前的细致和此时对他们的体贴,心中忽然就有一种极静而安适的感觉流过,他的感情,一直,就是这样的吧?不觉有些怔忡,鹿丸究竟是怎么从那三千红尘中,看到了这份刚厉峭拔下静密深藏的细腻温柔?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鹿丸握着他的手,轻轻道:“怎么把人吓成这样?”他素知宁次的性格,感情之事从不肯宣之于口,越是要紧之处就越是只能这样轻描淡写地问一句。
  那帮人在这里半天,定然是什么事都说了,宁次也不意外,淡淡道:“你一直不醒,我没有话想说。”
  鹿丸心中猛地一撞,好像什么东西被打碎了,流出一片灼热,五脏六腑都烫得生疼,连忙低了头,掩住目中隐隐的温热。
  我并不担心,失忆也好,失明也罢,只要人活着都没有什么,连这个觉悟都没有怎么能当忍者?只是这世上万千人,也只有一个与我心灵相通,你若不言,我也阑珊。
  良久,鹿丸深深吸了口气,才发现自己握着他的手用了太大的力气,略有些慌乱地放开,低低问道:“门锁上了?”
  宁次点头。
  鹿丸会意一笑,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半床铺。宁次脱掉外衣,在犹带他体温的被褥间躺了下来,几乎一沾到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静静地看着他略有些憔悴的面容,轻轻伸手,将覆上他脸颊的长发拂到耳后,鹿丸恍惚记起多年前的一个夜晚自己似乎也做过相同的动作。不觉微笑,慢慢躺下来,将被子盖到两个人身上,床不大,枕头也只有一个,这样近的距离让鹿丸觉得自己被包围在一股温暖熟悉的气息里,长时间深度昏迷带来的另一种疲惫感渐渐涌了上来,很快也熟睡了过去。
  因为鹿丸已经好起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同伴们对于又恢复常态的宁次便也放下了心。反而是鹿丸这几天一个人躺在房顶上出神时,宁次那句理所当然的“我没有话想说”伴着他平淡到极点的神情频频浮现在脑海里,然后便是一阵烫热,一阵痛惜。
  他忍不住去想,若是自己当真再也醒不过来,宁次想必还是会和他昏迷时一样,工作训练一丝不乱,但……是不是就此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并不是刻意要为他做什么,那个人也从来不屑于被脆弱的感情击倒,只不过是懂得他的人听不到,便索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鹿丸责备不出、劝慰不能。
  同伴们都以为宁次是因为担心他,所以他好起来就都放了心,他们并不知道那人内心深处,因为从不自欺从不掩饰,故而尤为刚烈决绝的感情……然而雏田看出来了。
  雏田或许有许多地方与她的姓氏不太搭调,但这份敏锐的洞察力却实实在在是日向家的优秀传统。善良而敏感的性情,让她默默地关心注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并能够真心理解每一个人的无奈和痛苦,也因此,在大家都放下心的时候,她紧紧拉住宁次的衣袖,满面急切,哽咽难言。
  鹿丸还记得,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在承受着身份所带来的压力,面对着父亲的严厉和兄长的敌视时,即使默默自伤,也始终不曾流泪。这样内心深处至柔却不溃的坚强,与宁次的刚毅不相同,却又何其相似?结果从那时到现在,真正能够看到宁次内心深处的人,始终都是她。
  花火在旁边哝哝抱怨:“说这么久,怎么还没说完?哥哥就只对姐姐好,跟我说话从来没那么温柔过……”
  ……这丫头已经忘了当初是谁让她姐姐那么挑战木叶医疗技术地躺了一个月还咳血。
  看着她在那里一边担着心,还没忘了要嫉妒的样子,鹿丸不禁笑了出来。
  宁次在漫长的许多年里都是独自一人,不依赖也不认为需要依赖什么人,他有着自己的领域,对朋友和同伴付出关心和信任,却把更细腻的感情留在这个领域里面。鹿丸一步步走过了所有的距离,站到了他的身边,他们是同事、伙伴、朋友、知己、爱人,他们之间的亲密和相知没有人比得上,也因此,他看得出宁次周围所有人与他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他由衷地庆幸雏田和花火的存在,有这样细心体贴和真心敬爱他的妹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幸运的事。
  即使没有依赖的人,被人依赖也同样是一种温暖的羁绊。
  雏田走的时候除了眼角有点红,看不出曾有过的失态,但鹿丸看着宁次更换过的衣服,估计那是出来前洗过脸的缘故,而宁次虽然掩饰得还好,在他看来明显就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于是在送走客人之后,忍不住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宁次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喃喃说了几个字。
  鹿丸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什么也没说。”
  鹿丸神情古怪,半晌道:“难道说……她跟你进去,一直哭到现在什么话也没说?”
  宁次看着他强忍着没笑出来的神情,忽而觉得十分可恶,转头往屋里走去。
  鹿丸赶紧拉住他:“我知道,我知道……”不敢再笑,正经地看着他,温然道:“宁次,很多人在关心你呢,别让她们……太担心了。”
  宁次沉默半晌,微微偏过头去:“……再说吧。”
  “喂,喂……”鹿丸气急败坏地追在后面:“你那叫什么回答?啊,你倒是答应了没有……”
  ——End——
  后记
  这篇文章是送给狐狸的,她点名说要虐文,我写不出来,但却因为这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