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宫本宝藏      更新:2021-02-21 10:24      字数:4776
  花火便只是笑,当初的事她一直有帮忙,自己家什么情况知道得很清楚,这么说也只是习惯性揶揄揶揄他:“父亲现在也懒得管了,只要别在他面前提你的名字他就当没有这回事。至于其他人,你就算站到他们面前去,他们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忍着看着。哼,年纪大很了不起吗?”
  她起初只是随口取笑,说到后面却不觉带出了几分讥讽:“说到底还不是论实力说话,哥哥在他们面前再恭敬顺从,迟迟不退暗部、不肯住进主宅,连你们这家都不许下属护卫踏入半步,他们还不是只能听着?说得坦然哥哥总还在禁咒之下,他们要真舍得自断臂膀两败皆伤,这威胁还摆着有点儿用!我也不怕犯忌讳,宇智波家前车为鉴,只要不走到那一步,这个家里,哥哥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渐渐激烈尖锐的语声倏忽一停,却是鹿丸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她的眉心,花火猛地一激灵,抬眼撞上了鹿丸深邃莹润的黑瞳,才惊觉自己不留神间激动了起来。
  鹿丸轻轻一笑,收回了手指,道:“小丫头,让宁次听到,又要责备你修心不够了。”
  花火呆了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伸手揉着眉心,轻轻抿了抿嘴唇。
  鹿丸也不教训她,只温然笑道:“是你家里又有人说什么了?”
  花火放下手,仍没有抬头,情绪却是平静了下来,低声道:“也没有什么啦,还是那点旧事,翻来覆去地也不嫌烦……”
  她素日视鹿丸如宁次一般,如师如兄,而他性情随和又不似宁次那般端严,有时闯点小祸、惹点小麻烦便常背着宁次跟他说,宁次也眼开眼闭装不知道。今天正好心里有事烦躁,和他闲聊着便不觉发散了出来,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讷讷缩了口。
  鹿丸不去追问详情细末,反而笑道:“你知道这些事都谁操心最多?除了你家那些老头就是你了。有你们帮着这么上心,宁次自己哪还用得着多话?”
  看她扁扁嘴偏过头去,知道她是不甘心宁次在家里受气,笑道:“你说这些话他岂有不明白的?非但是宁次,令尊大人不理不问,便也是知道他们就只能说说,而且还不敢说得过分,根本用不着认真去管。忍者,心上之刃,若是这点事都不能视之如清风萦怀,宁次这些年心境修炼不都白练了?”
  花火不服气道:“那是因为他们说哥哥,要是说我我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鹿丸哈哈大笑,真是宁次教出来的学生!
  直到花火气急,伸手去掐他胳膊,才边躲着收了笑声,懒洋洋道:“真正关心他这个人的也就只有令尊大人了,那些人就算真的老糊涂了,也不至于成天围着这些琐事絮絮叨叨,无非是担心宁次脱离他们掌控太多有朝一日真出大事罢了。宁次在他们面前恭顺,就是让他们放心,你瞧要是真有人管得过分了,宁次自然让他知道界限在哪里。”
  拍拍她的肩:“静水流深,小丫头,还得跟你哥哥多学着呢。”
  花火想着他刚才随口那两句话,过一会儿眼睛转了转,道:“那我去挑拨一下,让他们说点过分的话出来,然后让哥哥好好收拾他们一下怎么样?”
  鹿丸呛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点头道:“嗯,有胆色,你哥就在家里你也敢说这话。”
  花火往门里瞄了一眼,吐了吐舌头,果然不敢再说。宁次对她虽关心爱护,各方面教导约束却一向严厉,师道尊严积威之下,花火敢趁他不注意在他袖子上绣花,却不敢在他面前说一句粗话。
  花火认识鹿丸几乎和认识宁次的时间差不多长。她自幼是由日向族长亲自培养的,没进过忍者学校,虽是兄妹,早些年和宁次却几乎连面都没见过。还是他们那届中忍考试之后,宁次的武功才华显现出来,日向日足将他招到主宅亲自指点,又让雏田和花火向他请教,这才渐渐熟悉起来。她性格与姐姐颇不一样,很喜欢亲近宁次,时常自己到宁次家里来,没多久便也认识了鹿丸。
  她十二岁时,砂隐的情报联络系统已基本稳固,宁次的工作重心开始向木叶转移,日向日足就将她的训练教导交给了宁次。一方面宁次的家族武学除了族长本人已无人能凌驾其上,另一方面则是让根基扎实却未经实战的花火亲炙一下久处危境的战斗忍者身上的戾气和杀气,与隐居多年、渊潭渐深的日向日足相比,宁次会给予这个时期的她更大的帮助。
  见得多了,花火也知道奈良鹿丸是自己这位老师和兄长推崇敬重的至交好友,心中好奇便格外留心关注,尤其在跟姐姐打听过其人其事后,每次看着他躺在廊下晒太阳的迷糊样子更觉此人十分神奇,以至于后来他们两个闹出那么大的事时竟然不甚意外,反而十分镇定地在旁边帮忙。
  鹿丸也很喜欢她,比起雏田,鹿丸觉得她更像是宁次的亲妹妹,不仅是容貌,更是刚毅柔韧兼而有之的性情。当初的小女孩长成如今的亭亭少女,每与宁次站在一起,神情气质中那种冷玉之质便显得极为肖似,在宁次是为清冷,在她则为清丽,不能不让人感叹血缘的神妙。
  下
  花火吃过早饭了,上午还有事,便不肯留下,只拜托鹿丸将木匣转交,便告辞而去。
  鹿丸看着她离开,摇头叹道:“人家做妹妹的都懂得这么尽心维护你,我实在觉得自己很失职啊。”
  半真半假感叹完,脑袋就被人敲了一下:“花火小姐年纪还小,不要随便教人家学坏!”
  鹿丸想一定要和他讨论一下,花火小姐已经不是七岁也不是十二岁了,而且他家两个妹妹也真的不能一概而论,于是回过头去,严肃诚恳地看着身后的人说:“宁次君,花火小姐有你这样一位哥哥教导,怎么会是我这点儿本事想教坏就能教得坏的呢?”
  宁次明显对这句话不屑一顾:“我以为他哥哥已经被你教坏了。”
  鹿丸一挥手:“说笑了,分明是他哥哥把我教坏的。”说完立刻往旁边一躲,避开再次敲下来的手指,笑得十分欢快。
  他知道宁次刚才就出来了,站在门里听了最后几句话,妹妹是出于关心不欲苛责,却也不想引得她再激动,便没有出来相见。他落足无声气息收敛,花火完全没有发觉,鹿丸其实也没有察觉什么,只是知道他在那里,他们感情既深,关系又亲密,这种对彼此的感应似乎就越来越灵敏。
  宁次手指落空,直接抓了他的胳膊把人拖起来,道:“为什么每次我练完功梳洗更衣都完了回来再看,你的状态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鹿丸任他拽着往里走,口中道:“其实有的,你没仔细看,我手里的书有翻页……”
  宁次又好气又好笑,一直把人塞进浴室里,才松手道:“难得假日你累就多睡一会儿,跟着我起来再坐在门廊上打瞌睡,很舒服吗?”
  鹿丸打着呵欠,口齿不清地说道:“拜托,我多难得可以看到你一整天,睡觉那种事可以上班之后再找时间解决。”
  宁次听着后半句五代火影听到肯定一拳砸死他的言论,其实很想尽一下“为友贵乎诤谏”的义务,不过站在那里忍了又忍,脸还是红了,“啪”地关上了门:“快一点儿出来吃饭。”
  刚走出几步,后面门又被打开,鹿丸探身出来追着叫道:“等等,等等,把书带出去啊,放在这里不怕沾了水?”
  宁次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心境就是这样修炼出来的……
  沉稳地转过身,走回去接,那边抓着的手却又不松开,拉扯了两下,终于无奈道:“……又怎么了?”
  鹿丸不放手,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一直看到宁次脑袋上开始有冒火的趋势,才松开手指笑道:“没什么,确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不在意。”
  宁次叹了口气:“我有心情在意这种无聊事还不如想想早饭吃什么。”
  虽然免不了被人成日里忧心忡忡、小心翼翼地看着,总的来说,这些年宁次和他家族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对尊长恭谨以侍,在家族事务的处理上也表现得沉稳妥帖,除了婚事一意孤行毫不妥协,几乎是无可挑剔。面对这样可贵的平和,自然没有人傻乎乎地去提以前的事,至如今大多数人包括他的伙伴朋友们也已经把他从前对宗家的憎恨当作少年时的冲动感情一笑置之了,只有鹿丸从来没有忘记过。
  宁次的确很尊敬他的伯父,也很爱护两个妹妹,与族人相处没有冲突,但每次提起他的家族时语气却极为冷淡,那种漠然就仿佛那个“日向家”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只有沐浴的时候才会把护额或发带解下来,起先交浅自是不便言深,而后来关系虽然比所有人都要亲密了,也看得出他不过只是日久成习,鹿丸却已习惯体贴在意他的心情至于过分谨慎的程度,两情既谐,便也不欲多提旧事。却是某日夜里,枕衾之间一时忘情,不觉挣落了发带,事后交颈厮磨之时,才自然地问了出来,问他是否当真不再怨恨。宁次倒也没有激动,半晌只是答非所问地叹了一句:“我承受着束缚,而他们承受着憎恨,同样都是在这个家族的牢笼之中罢了。”
  伯父与堂妹也只是与他一样身在痛苦之中的人,生于这样的家族,最无奈的事莫过于愤怒却没有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他很感激鸣人,没有让他偏执盲目地迁怒下去,但他能够做的也只是忍耐和等待,不是等待什么人,而是等待合适的时机,只有约束牵制的原因不再存在,咒印的束缚才会因为不需要而有解除的可能,家族的生存方式曾因木叶村的建立而产生过一次变化,现在也许还不能够,但将来一定会有时机成熟的一天。在那个时机到来之前,他们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并且,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
  鹿丸心领神会,轻轻吻着他的额头,不复深询。
  日向家当初严厉反对他们在一起的那些长辈,现在多已不大提这件事,基本只当忘记了。但这却不是因为理解赞同什么的,究其原因,现在的容忍和当初的排拒反而可说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日向家尊长们对这样一个才具超卓却又明白表示对宗家怨愤不满的人物无法放心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宁次父母俱逝,孑然一身,与家族本就无甚牵绊,如今又笃定了没有婚娶之念,让人惴惴难安也不能不说是情理中事。日向日足在一日,纵然威德不足安抚,还可以力压制,而一朝宗主之位有替,十年二十年后再无牵制之人,他若心意不定……这思之岂能安坐?
  咒印束缚虽是绝对的挟制,但如花火所言,如此天才,百年不出,堪倚之为利剑,佑家族数十年兴盛不衰,不到万不得已却是无人舍得自断臂膀两败皆伤。
  此事最初本也不为难,日向家既有如此制度,数百年间这样事情尽有先例,故而宁次十六岁时,婚姻大事便已不知多少人筹划操心。当初想他性情,原有预计就算他要娶的不是本族女子也可接受,结果哪里想到他竟公然说喜欢男人,当初便是因此才引起那般轩然□,日向日足是真正大怒,而其他人却不免是忧惧居多。
  但也是这所忧之事的缘故,这数年劝说无效下来,转而退求其次,反是希望他和奈良鹿丸感情能够长久下去,与男人相恋虽是不成体统,但若真能让他系心一辈子,总比独身一人了无牵挂让人放心。至如今他与花火有了师徒之分,数年教导不吝心血,即使将来族长之位换了人,有这份爱重关切之情在,总也要回护帮扶的,这才算让人安心一些。
  日向家这些情况便远不像鹿丸家中只涉及感情能否被父母谅解那么单纯。鹿丸虽没有详细去问,花火提到的那些事却也是知道的,宁次一直拒绝入住主宅,家族中有什么事务只让人用木匣送过来,这座房子除了两个妹妹,下属护卫概不许进,他事尊长礼数周全是不愿无故引他们警惕忌惮,但他所坚持的底线却也决不容人触及。事实上对于宁次来说,除了日向日足,他也根本不在乎别人是否能够接受,他们只要能容忍就行了,这里面态度的权衡把握不是鹿丸能帮上忙的,就因为明白这一点,鹿丸才会站到一旁,完全不去干涉宁次行事,让他一个人做主。
  既然同样是为长久考虑,宁次能够为他承担,他就也必须能为宁次忍耐。
  ?